在现代边上的顾城
田柔刚
[济之悦读]
莫说他的诗朦胧，顾城很多诗并不"朦胧"，他也不光是想象力爆棚，他天才的脑子里有一股诗泉，张口喷涌，有时清澈，有时混浊，有时如星，有时如雾。他不是神，存诗有两千多首,瑜瑕互呈。巧妙时巧妙，稚拙处稚拙。不过，诗思的跃动，如奇兵，常常出其不意的攻城掠地，让人怀疑是不是出自一个没有多少生命体验的青年。
他留给世界的，那些让人一下就能记住的诗句，已经成了经典，你否定不了，他否定不了，谁也否定不了：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生命和生活无关，感性即自然的理性
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济之]
他用诗从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走进现代的边上，从而超越了他诗人父亲那些上一代人。比如《远和近》中“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以平实的语言揭示出人际关系的疏离和社会的冷漠。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我觉得已是振聋发聩，达到了前所未有强烈的艺术效果。
看看吧：
美
我所渴望的美,是永恒与生命;
谁知它们竟水火不容。
永恒的美,奇光异彩,
却无感情;
生命的美,千变万化,
却终为灰烬。
[济之]
其实永恒才是虚无的。生命中的美需要善于发现的眼睛。发现“它们竟水火不容”这个存在隐身的事实，这非火眼金睛莫办，而顾城办到了。
晨
太阳
红闪闪的目光,
扫过大地。
万物都在肃静中呆立。
只有一颗新生的露珠,
在把阳光,
大胆地分析。
[济之]
大胆狂徒，手指红太阳。也忒“大胆”了些，回头看看，手心不免握汗。现在大家知道了，太阳只不过就是太阳，不必想太多。
乞者
你给我金钱,
我赞美你,
用我的嘴唇。
你给我同情,
我完美你,
用我的心灵。
[济之]
金钱是有价的帮助，“同情”是无价的支持。说到底，人来到世上，谁不是乞者？事同此理，人同此心。一个年轻的诗人，写的这几行诗既单纯又厚道，难能可贵。
狐狸讲演
有一天,
狐狸忽然登台宣讲,
说猎犬已经完全变成了豺狼：“昨
天它刚吃了可怜的锦鸡,
今天却又图谋杀害山羊!”
尽管狐狸讲得慷慨激昂,
但台下的听众却早已走个净光。
因为谁都看到有根彩色的鸡翎,
正卡在狐狸的牙上。
[济之]
放眼一望，人世间狐狸太多，所以这童话诗如看皇帝新衣的小孩，说了句真话。小顾年轻，却天生颇多世故，但可贵的是不仅有胆分析红太阳，而且有识瞅出说谎的狐狸的破绽。
小巷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你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济之]
《小巷》是现代诗、朦胧诗的代表作，他用富有表现力的词汇“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等，这些词汇不仅构建了一个具象的空间场景，用一幅流动的画面，宁静的景象蕴含了丰富的象征意义。小巷的“弯”与“长”可能象征着人生的曲折与漫长，而“没有门”、“没有窗”则可能暗示着一种封闭、隔绝或探索未知的状态。旧钥匙与厚墙的对比，则增强了诗歌的张力，使情感更加饱满。进一步激发了读者对于开启、进入、探索与阻碍、封闭之间矛盾的联想。诗的格局虽然不大，但诗意开阔、哲思深邃，言有尽而意无穷，表达了没有丧失希望、依然寻找人生的家园的执着。
信念
土地上生长着信念
有多少秋天就有多少春天
是象就要长牙
是蝉就要振弦
我将重临这个世界
我是一道光线
也是一缕青烟
[济之]
生如“一道光线”，死如“一缕青烟”在这首诗中的生命体验和感性，在他的诗中对“信念”多所涉及。比如他的《小花的信念》中小花虽然生长在逆境中，却以微笑回报冷遇，以真诚唤醒真诚，这种在逆境中奋斗、期待奇迹的信念之外，顾城想要传达的还有对自然和人的亲近和敬畏之情，可以视为顾城对人性本真、对自然和谐的一种信念。至于他的另一首《墓床》：则是诗人对永逝降临的坦然接受，尽管面对死亡，却并不悲伤。这种对死亡的诗性诠释，让信念与生命、自然紧密相连，表达出诗人的敏感、细腻和深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