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八大家”世袭罔替的亲王家也好,更不论是由皇子分封出宫后又因“功”而成为世袭罔替的亲王家也好,在他们那里都有庄园处的组织。因为那是代表封建统治制度的主要特征之一。王爷以下的大大小小贵族们,所以能够在王府中一代代过着不劳而食的寄生生活,都是由于有了吃农民肉、喝农民血的庄园制的组织。以下先以代表“八大家铁帽子王”的肃亲王府为例:
肃亲王府的第一代,就是曾以靖远大将军的名义劫掠了四川,杀死了张献忠的豪格。他的亲王爵位从皇太极的天聪六年到福临的顺治元年,共经过了四次加封、三次降夺的不平坦道路,终于在多尔衮的诬陷下,结束了杀人放火的一生。最后则是在顺治八年重得昭雪,在乾隆四十三年又恢复一切荣典和世袭罔替的原封。肃亲王府的土地比其他的王府多有一倍。至于地租的多少,虽然也应该和土地的多少是正比例,但是究竟确数若干,现在已无考核。据善耆的儿子宪均说:“虽然说不出土地面积究有多少,但概略记得每年的地租收入约有两万多两银子。”
肃王府的土地来源,大部分是在明末清初豪格带兵入关时,把驻扎过地方的膏腴地,用武力从人民手中强夺过来据为己有,因此在当时,就把这种不法的收获,美其名曰:“跑马占地”。其他七家“铁帽子王”的土地也是从“跑马占地”而来。
除了上述的“跑马占地”之外,还有一种所谓“带地投宠”(又叫带地投龙)的土地。从这一名词的字面来看,也仿佛是有某些农民,自愿带着自己的土地投靠王府似的。形成这种“带地投靠”的原因,就是当时的广大农民,因为受不了贪官劣绅的剥削,所以才在“饥不择食”的心情下,对于王府庄园所制造的“一不增租,二不夺佃”的骗人幌子,产生了幻想,而把自己多年用血汗浇肥了的土地白白地送到王府的名下。结果是王府可以不费一文钱和半点力,就把多少土地攫到自己手中。同时所谓“带地投靠”的农民,则是不独每年须向毫无关系的王府去交地租,还得把自己的身子以及自己的后代子孙,都绑到这块土地上,成为世袭罔替王爷驾下的世袭农奴。(注:此农奴非彼农奴)
此外还有牧地。在肃王府除在辽宁和河北两省有年收两万多两的地租银外,还在所谓“察哈尔”一带,有成片的大牧场。虽然也不知道它的面积如何,但据说是一片水草丰腴的畜牧好地。在当时,肃王府的庄园处虽然从那里收不到像地租那样的固定收入,但是也曾在变相的地租剥削方法下,定出了每隔几年须向王府送来一些毛皮和乳制品的“惯例”。
以上就是关于肃王府的土地、地租等的概略情形。我还想举该府的一个例子,说明在当时被称为“一人之下,亿兆之上”的王爷,怎样对于农民进行愚弄和巧取豪夺的情形:
在1900年(庚子),八国联军侵入北京,位置在东交民巷附近的肃王府,也被烧成一片焦土。当然在庄园处里的那几本祖传的“阎王账”也成为劫灰。
王府的地亩册子被烧,成为王府的一个致命的创伤。于是采取了善耆某妻弟的建议:由王府派出几名“精明强干”的管家,各带几名专管记录的写字先生,分赴有地亩的各县,堂而皇之地把当地各家佃户找来之后,逐个个别谈话,写字的先生们就在内屋偷偷用笔记录下来。管事官大声问佃户的姓名,如回答是“张三”,里屋就把张三的姓名记人新账。再问承租的地亩共有多少,如果回答是18亩,那么账上就给记上18亩。一直这样继续了两三年,才把王府的新地册重又制定出来。
以下再以由皇子从宫中分封出来,因为有“功”而成为世袭罔替亲王的醇亲王府作为例子。
在这样的王府内,由于没有“打江山”的所谓“汗马功劳”,因此也就没有“跑马占地”的土地和牧地,而只能拥有分封的土地和“带地投靠”的土地。可是他们对于农奴的欺压欺骗、剥削和奴役,则是和“八大 原因是总批车政大权达40余年之久的恭忠亲王奕诉和以光绪生身父的资格备受朝廷优遇的我的祖父醇贤亲王奕议,特别是曾以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的生身父资格被任为摄政王的我父醇亲王载沣,他们的权势和当时的声望,却是远远超过了过去的八家亲王的。就是专从这一点来说,这三个王府中的管事处、庄园处的官员,对于分封地的佃户和带地投靠的农民,曾怎样利用王爷的势力进行残酷的威逼欺弄,更是不问可知。像是我祖母书桌抽屉中的成叠的“甘结”以及我的六叔载洵曾因妙高峰阳宅的失盗,竟把一名认为有嫌疑的看坟人杀掉之类的事实,都是足以说明醇亲王府在当时的威风煞气的。内容来自《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晚清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