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高层是如何看待“张鼓峰事件”的?

企业   2024-11-18 13:24   辽宁  

当马垱、湖口相继失守,数十万日军沿江攻击的紧急战报越来越多地送到军委会时,蒋介石眉头越蹙越紧,内心的疑虑越来越大-军委会对日军主攻方向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半年前南京会战,日军舍长江而迂回北面山地,结果仅十多天就攻克南京。武汉与南京地形相近,在中国诸将看来,日军一向机械呆板,好逞匹夫之勇强攻,应该故伎重演才合常理。军委会吸取南京之战的教训,胸有成竹地把主力部署在长江北岸。

但日军大本营偏偏就不这样看。

南京、武汉外围地形粗看相近,实则大不相同。武汉沿江外围,虽有各要塞屏障,但跨江长距离作战,部队难以协同,如果钳制后续援兵,要塞势必不攻自破。而江北大别山南麓,处在长江北岸守军和大别山南麓守军的两面夹击之下,且道路狭窄,日军大部队难以实施展开。至于大别山北麓,由于黄河花园口掘堤,淮河泛滥成灾,两岸尽成泽国。而自淮河南至大别山南麓,山隘难关重重,更决非日军机械化部队大举进攻的理想之径。反复权衡,日军大本营还是把主攻方向放在了长江两岸。

大战在即,前哨战已经越来越清晰地表明,参谋总部对日军的主攻方向判断有误。几十万守军再南北大调动岂是易事?蒋介石急得坐卧不宁。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张鼓峰事件”的消息。消息声称,日本跟苏联闹翻了天,双方都操起武器打起来了,日苏可能马上要全面开战了!

张鼓峰位于苏联的波谢特湾与图们江之间的低丘陵地带,是一座海拔仅149米的秃山。苏联、中国、朝鲜在这一带的边界线因地形复杂而犬牙交错。6月13日,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远东地区负责长官留希科夫叛逃日本。出于远东安全考虑,苏联边境部队开始重新部署。7月10日,苏联远东部队跨过正常国境线,在张鼓峰构筑工事。关东军随即命令前沿部队加强警戒。

蒋介石马上打电话召集何应钦、白崇禧、张治中、林蔚等身边大员,甚至电报召回陈诚。大家刚落座,蒋介石即兴奋地说:“据戴笠提供的可靠情报,日本人和俄国人打起来了!各位有何高见?”

何应钦首先附和:“我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想当年日俄战争就是在我国的旅顺打的,结果以俄国人的失败而告终。现在,俄国人要复仇了!”

陈诚随即朗声反对:“如果将此次张鼓峰事件与过去的日俄战争相提并论,辞修认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日俄双方即使两败俱伤,却也破坏了我们东北的瓶瓶罐罐,我们没有理由高兴。”

此言一出,气氛立刻尴尬起来了。

蒋介石也感到难堪,勉强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个······这个······日俄在中国的地盘开战,确实是很岂有此理的!很岂有此理!但那时旅顺被俄国人霸占,如今东北被日本人霸占,我们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这个······我要说的是,日俄开战对我们抗日形势有利-日本人必须从对付我们的战场抽调兵力去对付俄国人,这样至少可以减轻我们战场上的压力-我们可以趁机反攻!各位以为如何?”

“是的!是的!”何应钦再次附和。

陈诚就是不买账:“辞修以为此事不宜过于乐观。俄国现在的国力很强,绝不是弹丸之国的日本能够征服的。这一点,日本人不会不明白。在此情况下,他既要保持与我国的不战不和局面,又要去与苏联那样强大的国家开战,这怎么可能呢?”

何应钦当即反驳:“我看未必。辞修的分析虽然有道理,但却忘了希特勒德国所起的微妙作用。日、德两国现在同是坚决反共的,他们缔结了防共协定。斯大林也以共产国际的名义宣称日、德为共产党之敌人!这是一个誓不两立的局面。日寇侵占东三省,组成'满洲国',并与伪满签订了共同防卫协定;苏联当即与外蒙古缔结了同样协定。这说明日、苏两国针锋相对的局面早已形成了,局势一触即发。现在的'张鼓峰事件”只能说是果然爆发了!”

张治中唯恐陈诚再反唇相讥,惹得蒋介石不高兴,连忙插嘴说:“别扯那么远、那么多。我看还是按委座的意思就事论事吧。”

“唔,是的,是的。”蒋介石也赶紧接茬,唯恐陈、何二人争吵起来,他也难于调停,而且干扰了他召集众人前来的目的,“我的意思是,根据国际形势的变化,我们应该配合一下,做好全面反攻的准备,而不能错过打击日寇的时机。健生,你是5战区代司令长官,你说说看。”

白崇禧明白蒋介石现在盼望大家能附和他的意见,却偏偏冷冷地说:“日、苏紧张,固然可喜,但我认为不妨再观望一段时间,看看事情的发展再作决定也还不迟。”

蒋介石却宁可相信张鼓峰事件会帮他解脱困境,争辩道:“我看日、苏开战是不会有问题的。戴笠的人截获的英美情报表明,英美都认为他们会打起来,而且越打越激烈!这样,日本肯定会从中国战场抽调兵力去跟俄国人打仗,我们的反攻时机也就到来了。”他转向陈诚,“辞修,你是9战区司令长官,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陈诚感到很为难,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委座,中共方面周恩来认为,日苏大战早晚要爆发,但不是现在。因为进行全面战争不是日本帝国的力量所能及,尽管日本军阀蠢蠢欲动,但其阵营中也不乏有识之士,不会允许军阀们恣意扩张,他们会促使日本天皇干涉军阀们的蛮干行为的。”

蒋介石一愣:“共产党也这么看?”

“是的,委座。”陈诚接着说,“属下认为,我们应该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如果日寇有所松动,我们应抓住时机进行反攻。但是,目前日寇尚无松动的迹象,前线枪炮声没有中断过。所以,当务之急仍旧是抓紧时间调整部署,坚决抵抗,并相机收复一些失地。”

张治中附和陈诚的意见:“我认为辞修的见解很有道理。在日寇没有松动之前,我们还应该立足于打!如果此时我们因此而放松了防卫,或不切实际地准备大反攻而忽略了当前应该作的积极调整部署,那也未免乐观得太早了一些。万一日、苏打不起来,后果可就严重了。”

林蔚也皱着眉头说:“日、苏能否打起来,打到什么程度,这都是未知数,确实不宜过早乐观。”

正在此时,外交部长王宠惠从苏联驻汉大使馆返回,万分沮丧地说:“委座,苏联大使的意思是,他们目前无意对日开战。”

闻听此言,蒋介石、何应钦愣住了,连陈诚、张治中、林蔚也愣住了。

最终,还是蒋介石打破了沉默,首先对白崇禧和陈诚说:“健生、辞修,五、9战区兵力调整的事情,有劳两位抓紧督促!”然后,他感到实在不忍袖手旁观,坐失良机,错过极有可能改变中国战场命运的关键机会,于是淡淡地、然而仍然是饱含希望地对王宠惠说,“外交部抓紧致电斯大林,要公开表示四亿中国人民将同苏联一道反击日本侵略者。言辞要中肯、热烈,对斯大林本人不妨多戴几顶高帽,称他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是可以的。”

在蒋介石看来,斯大林本人一向是个对中国有领土野心的红色魔头,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但斯大林对亚洲地区的战略形势洞若观火,至少在目前他还不能充当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他认为:“东京的意图是要试探我们。而红军战士的英勇和武器装备的优势会给东京足够震动的。我相信,远东地区的压力将在一段时间内得到缓解,而我们的注意力还是要放在欧洲方向上。大家应该记住,我们最大的威胁是来自西方,而不是东方。”

果然,日本驻朝鲜第19师团主动出击,夺回张鼓峰。不久,苏军远东第1集团军展开猛烈反击,经五天激战,共歼灭入侵日军8000余人,击落飞机24架,击毁坦克47辆。

日军第19师团几乎全军覆没。裕仁天皇吃一堑长一智,他告诫军政要员:

“苏军火力太强大了,其实力远比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对苏开战的前提是必须大规模更新装备,目前暂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日、苏双方代表又坐到了谈判桌上。

张鼓峰事件就这样来去匆匆。

蒋介石没想到,大喜之后竟是大悲!

庆幸的是,日军内部对张鼓峰事件的态度也出现了截然相反的意见。驻朝鲜军司令官小矶国昭大将认为汉口作战在即,采取了不扩大事态的方针,而关东军坚决要求采取行动。最终天皇不同意扩大事态。日本国内的这种分歧影响了对华作战的步伐,由于侵华日军各部将领都在密切关注着张鼓峰事件的发展,日军向江南前线的集结一度趋缓,仅冈村宁次的第11军就耽搁了十几天。这种局势给军委会和蒋介石重新调整部署提供了宝贵时间。

等到冈村再次发起大规模攻势时,中国数十万守军南北大调动已经完毕。蒋介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像躲过一场大难一般,在军委会会议室里,蒋介石面色平静地主持着第5、第9战区高级将领联席会议。这是武汉保卫战前前线将领齐集的最后一次会议。

“裕仁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斯大林虽然是个滑头,但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这两个家伙竟然和好了,看来武汉还是要靠中国人自己来保卫!”蒋介石这番话,算是对弄得纷纷扬扬的张鼓峰事件的一个总结,“下面,请陈、白两位长官报告战场形势。”

蒋介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陈诚又颇为得意地补充道:“汤恩伯军团的9个师拟编为战区突击军,使用于战场最关键之处。在这面严密的大墙前,冈村不垫上老本,休想越过这数道防线。”

白崇禧的语气相对平淡,但从一开始就抓住了众人的心,让人明显看出了他的高明之处:“我战区当面之敌第2军共四个师团、一个旅团及配属部队约10万人,进攻方向为大别山南北麓。考虑要与江南第11军配合,并便于得到其沿江海军支援,日寇最可能沿大别山南麓进攻。为此,我战区拟以李兵团近20个师在大别山南麓及长江沿岸布防,既遏止敌取捷径攻略武汉,又可利用有利地形各个击破敌军。大别山北麓作为策应,重点阻敌突破、迂回,迟滞日军第2军进攻,孙兵团以防守见长,自然是最佳选择。但为加强主要方向,控制机动兵力,孙兵团只能以10余个师在正面布防。抽出部队,以廖磊总司令率第21集团军编组中央集团,深藏于大别山中。任务是控制大别山正面险关,随时负责机动。胡宗南第17军团则暂置后方,组成战区突击军,并控制信阳及鄂北三关。”

“小诸葛”要把战区内天险大别山用到极致。左、中、右三个集团依傍天险,进有前出阵地、退有天然避风港,作战、藏兵都不发愁,并能以大别山为轴,转动豫鄂皖西千里防线。

会场上开始嘁嘁喳喳地议论着,沉闷的气氛终于又透出了活力。这样的场面让蒋介石多日的烦恼、忧愁烟消云散。百万大军牢牢控制着广大地域内的道道险关要隘,以逸待劳,这是淞沪、徐州几次大战从未有过的有利态势。徐州既然能弄出个台儿庄大捷,武汉踞山川江河之险,胜利何不可期?

想到这里,蒋介石激动地站起身,说道:“诸位将军,武汉保卫战应视为决战。如今决战已在眼前,蒙各战区长官及将士用命,此番兵力之部署很好!目前,既有坚固阵地和要塞,又有全军高昂之士气,与敌决战之时机已经成熟。围歼敌寇集团,当属可能之事。只要我们前线高级将领指挥得当,各级官兵发挥当年北伐之革命精神,就一定能打败强寇,一举扭转抗战之战局。”

发现与会诸将多露困惑之相,蒋介石似乎也有所醒悟,赶忙继以鼓励的口气道:“寇敌虽强,但骄狂之气过盛,俗话说“骄兵必败',敌必以此陷于被动,给我军以有利之隙可乘。只要正面防御部队能顶住,诱敌焦躁,我之反击定有战果,合围之机也必然出现。”

但是,大战在即,蒋介石唯恐有人心存侥幸,于是重申军纪:“这里,我再向诸位重申一遍:武汉乃最后与敌决战之地。武汉存亡,关乎党国、民心、士气。各部队须发扬我革命传统,全力作战。坚守阵地之部队,未得军委会之命令而擅自后退者,从长官到下级官佐,一律军法严惩,决不姑息!望各位好自为之。”

会上宣布了军委会决议,枪毙了几名前次作战不力的将军。这使与会诸将大受震动。

将领们心情各异地返回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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