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下午,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和国际汉语文化学院联聘教授、博士生导师金雯为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2024年暑期优秀大学生夏令营带来题为“18世纪西方‘情感时代’与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讲座,用“情感”串联起标榜“理性”的启蒙时代,并揭示出东方对西方现代化进程的影响,为听众带来知识、趣味和智慧的多重体验。讲座伊始,金雯教授提出18世纪不仅是理性的时代,也是情感的时代,这个时期人们开始认识到情感是身体感知和精神之间的天然连接,然而除了可以被认识的“情感”,还有一种无法用话语捕捉的“情动”,后者动摇了人们对理性的信心,进而引发人对自身主体性的焦虑,情感因而成为不容忽视的问题,神学、哲学、医学等学科开始对身体和情感的关联进行重新阐释,细腻而不可捉摸的情感也成为18世纪欧洲文学描述的对象。金雯教授指出,18世纪也是东西方交流加强的时期,启蒙时期西方情感话语和情感文学与全球文化流动紧密相连,作为西方现代性标志的“爱欲”观念便是东西方思想交融和杂糅的结果。早期现代欧洲的东方学源于16世纪,从近东的伊斯兰和波斯语言文化开始,逐渐引入中国、日本、印度等东亚、南亚等地的知识和典籍。值得注意的是,东方知识并未被统治阶级封锁,也渗透在普及类读物和文学创作中,在各阶层人群之中传播,文学因而成为东西方文明交通的重要见证。随后,金雯教授便通过斯特恩《写给伊莉莎的日记》及《项狄传》、约翰逊博士的《拉塞拉斯王子》和伏尔泰《查第格》等作品,展示了18世纪欧洲作家如何以东方为故事背景,讨论在世俗化逐渐加强的世界中如何获得幸福的问题。同时,爱欲问题的另一重要文学呈现是该时期的“浪荡子小说”,后者以其对身体的反思,成为身体和感官在西方文化中崛起的记录,代表有狄德罗《不检点的珠宝》、海伍德《鸥外公主》等。与近东不同,中国的儒家哲学对西方的影响导向了道德体面(decorum)层面,例如《好逑传》便是作为浪荡子小说的对立面进行译介的,以宣扬得体爱情观、遏制纵欲风气。到了18世纪晚期,印度成为远东文化中更有影响力的代表,英国开始系统翻译印度教文献和古代文学典籍,威廉·琼斯爵士(Sir William Jones)的贡献尤其突出,这股翻译热潮给欧洲带来了《奥义书》和《吠陀经》等文化典籍,对推动情感和身心关联的重新思考有着重要影响,为爱情赋予了“内在超越”的动能,对狂飙突进的德国浪漫派影响尤甚,德国浪漫派的“巨头”福斯特、赫尔德、施勒格尔便推动了印度诗剧《沙恭达罗》的传播,诺瓦利斯则创作了印度文化指向明显的诗化小说《奥夫特尔丁根》(1802),歌德也深受《沙恭达罗》的影响,金雯教授认为,其重要作品《亲和力》中,爱通向了巨大的悲痛,但也实现了自然的升华,与诺瓦利斯的“内在超越”观有一定相似。讲座的最后,金雯教授总结道,在浪漫主义时期,爱情本身转化为对物质世界超越自身的信仰,这个转变与东方有着我们此前未曾注意的关联。然而,金雯教授认为,“东方不仅提供了有关爱的认识,更是以爱为名召唤出来的一位爱侣”,我们也可以认为东西方之间的爱是一种实现“弱普遍主义”的爱,以此重新思考和构筑跨文化交流的模型、将情感问题与国际文化传播研究相结合是富有潜力的学术思考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