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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中秋节,万家团圆享天伦。而我却不能和父母团圆,只能去父母的坟头坐坐。
到父母坟头坐坐,不知不觉已坐了几十年,也坐成了习惯。
每次回老家必在父母亲坟头坐坐。看看我为父母写的墓联:“父卧福地天然庇九族后人平安幸福,母居洞庭志英佑万代子孙健康勤劳。”对仗虽不十分工整,却嵌上了父亲许天然,母亲刘志英的名字。看看金粉字是否掉色,清清杂草,扫扫茔基,抚抚墓牌。
2000年,把母亲的老坟迁移,将父母合葬在一起,意愿我们这个家永远不分散,永远在一起。
坐在父母坟头,想象父母在阴间过得安宁,我心也安宁。坐在父母坟头,感受到通体祥和。不再有人间杂事的纷扰;不再有人情世故的纷争;不再有功名利禄的诱惑。只有一份内心的安宁、欢喜和舒泰,犹如重新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坐在的父亲的肩头。
十四岁那年,我读初二,做梦都想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有天独自一人跳上屋后菜园篱笆坡面上,心中默默念祷:“如果能够站稳立住,今年就能入团!”结果还真立住了。当年也因成绩优秀,真入了团。入团那天我兴奋得不得了,到处想找人倾述衷肠,炫耀荣誉。但年少害羞,当着人家的面还真说不出口。最后想到了母亲——来到母亲的坟头,坐在墓门前告诉已经死去五年的母亲:“妈——,您最喜欢的崽,今天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那天,我在母亲坟前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母亲一直是以我在同学中成绩最为优秀而骄傲的。只因在母亲的坟头坐坐,我的心才宁静下来,仿佛又听到母亲的叮咛:“我的崽崽,一直是最聪明的啊!但还得继续努力哦!”
一九八五年,我考上了大学。因我家家庭成份是地主,大队干部从来不登我家的门,但那次所有大队干部都来我家喝升学宴喜酒。乘着大人酒酣耳热推杯换盏之际,我偷偷地又来到母亲的坟头坐坐,告诉母亲:“儿子争气了,考上了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儿子我高兴呀,母亲应该更高兴!儿子把母亲高兴的事做成了,应该是普天下男人最开心的事。”
人啊!在情感方面若有缺失,一旦拥有,应倍加珍惜。在几十年工作生涯中,我始终禀持一个原则,凡是不孝顺父母的人,我绝不和他做朋友。不孝父母的人难道会珍惜朋友之情?这个理念,我一直顽固地保留在脑海中。因为我母亲过世得早,所以母爱于我来说弥足珍贵,也因此更加看重朋友孝亲表现。
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喜事忧事,无论节日假日,只要回到老家,我总想在父母的坟头坐坐。特别是父亲过世后,兄弟们(七兄弟)回家都想聚在大哥家,因为父母就安葬在大哥家旁。兄弟们架一台饭桌于父母坟旁,抽烟喝酒时唠唠父母当年的故事,诉诉父母的辛劳,赞赞父母的功德,总能让兄弟团结同心,相爱相恤。饭后我总会在父母的坟头坐坐,告诉父母,我们一母所生的兄弟都不赖,我们这个家一直没有散。虽不是大富大贵,但都是家庭和美,子孝孙贤,个个上进,遵纪守法。
坐在父母的坟头,有时想我的祖先该是何等的睿智能干拼搏上进!千百年来,经历那么多的战乱和灾荒,都能生存下来,一脉相承,生生不息。我的曾祖在宁乡因贫穷而受歁凌,一担皮箩下洞庭,围湖造田,终成洞庭种田大户,曹旦升所写《白吟浪》中主角似乎有曾祖的影子。我的祖父就读明德中学,开眼看世界,躬身事稼穑,遂使家大业大。虽然历史滚滚车轮把我父亲压在了轮下,但自强不息的精神不灭,万事不求人的父亲,为了儿子读书,却不惜低下过几次高傲的头颅,求人与借钱。因为他坚信“耕读传家远,仁义立世长”的家训。现在传承到我辈,我辈又怎能懈怠不思进取?我们是行走的祖宗,祖辈魂魄,父母榜样,早已经深深根植在我们的骨子里,锲入在灵魂中。坐在父母坟头,仿佛又给灵魂输入了新鲜血液,灌输了只争朝夕的精神力量。
坐在父母的坟头,有时想父母在世时那样艰难的岁月,缺吃少穿,九个儿女竟没有遗弃一个,个个健健康康,人人成家立业,现在每人都有幸福的家庭。有天晚上弟弟曾仔细数过,我父母所有垂直血脉的后人共一百八十四人。不说父母当年挨的饿、吃的苦,担的惊、受的整,仅凭九个兄弟姐妹能活下来,后辈怎能不感激涕零,怎能不自强不息,怎能不奋发有为,怎能不立志担当!后人又有谁不能承受生活的打击,不能度过短时的困难,不能涉过生活的险滩!
坐在父母的坟头,有时想现在我喝着酒,抽着烟,开着车,住着楼;遥想着父母讨着米,纺着棉,耕着田,住着茅草房。真想把父母从天国接来玩一玩,看一看,并享受享受——儿孙们生活的城市高楼,盛世中国的幸福生活!
到父母的坟头坐坐。儿子的生活越幸福,越感到父母往日的艰辛;儿子的生活越幸福,越感恩父母的默默奉献;儿子的生活越幸福,越珍惜父严母慈的绵绵福泽!
坐在坟头,往往萌生愧对父母之情,因为再没有机会好好去孝敬父母,倍加深刻地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团圆佳节更思念着我早逝的父母。现如今只好黙默地到父母坟头坐坐,静静地陪陪父母,越坐越心神宁静,越坐越身心喜悦!
许茂林,广东省佛山市岭南美术实验中学高一级数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