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濡 :我是个病人(小小说)

文化   文化   2024-11-07 19:00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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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的第三天我便开始了康复训练,因走路不稳,怕摔跤,起初是在小区内,让人牵着走,后来慢慢地走稳了,就自个转到附近的的沿湖公园。有人说,沾上“中风”这种心脑血管病,非死即残,没有例外。嘿嘿,我呢?还算幸运,尽管半身不遂,手脚不灵便,有时还会大小便失控,但上帝恩慈,给我留了条小命儿,病情康复得也一天比一天好,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今天,我早上六点半就起了床。洗漱完毕,我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嘿呀,天晴得非常好!我吃完早饭,上了个大号,然后背着水壶一步一拐地到了沿湖公园。

公园里依旧热闹,唱歌的,吹歌的,打拳的,跳舞的,跑步的......应有尽有。我沿着公园里的绿色通道专挑有公厕的方向走,因为我怕猛然来了大小便,一时找不到厕所,会出洋相。

路很平坦,风也凉爽。我走着走着就有了尿意,继而是浓浓的尿意。我抬头一看,前面大约两百米处就是厕所,我赶紧往前走,可是,水火无情,已经憋不住了,我感觉热尿正在往下滴,而且越滴越快,越滴越多。不好,再不解决问题,整个裤子就会被尿湿。这种病,真他妈的可恶,后遗症说来就来,又猛又快,而且从不先打声招呼,也不给人留下一点儿尊严。我赶紧拐到路边儿,背着一棵大树开始方便。这时,绿道上跑过来一个女的,她见我在路边撒尿,脱口就是两个字儿:“流氓!”

我的心猛地一疼,流氓,多么难听刺耳的字眼儿!我问我自己,我是流氓吗?不是,我是一个病人啊!此刻,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尽快地把尿屙完,提起裤子走人。这时,绿道上又跑过来一个男的,他厌恶地瞪了我一眼,手指头儿对着我点了点,说:“不文明!”

我低着头,心里说:“兄弟,我也想文明,可文明不想我呀!”

说实在的,兄弟的这话太伤人心!作为一个人,活到我这个份儿上,想要脸而要不成脸,生不如死啊,哪有资格讲啥文明不文明呢?我屙完尿,正准备上路,在我的背后突然窜出一个穿制服的保安,他拍了拍我的肩头儿,说:“师傅,请跟我到办公室走一趟。”

我猛地一愣,旋即会过神儿来,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你说,到你办公室走一趟?”

保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儿,看上去真有啥正经事儿要谈。我怀疑这家伙刚才一直就站在我的背后,盯着我。他在搞什么名堂?我打了个冷噤,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莫非......

嘿嘿,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活了几十年,啥事儿没见过?我不怕。

保安说的办公室就在公厕背后,一间房子,两张桌子,两把椅子,其实就是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到了办公室,保安关上门对我说:“师傅,你犯法了,知道不?”

我的头嗡地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问:“犯法了?可我不知道犯了啥法?”

保安喝了口水,亮了亮嗓子,问:“你刚才在公园里干啥了?”

我说:“走路啊。”

他问:“还有呢?”

我说:“解了个小手。”

保安用指头重重地敲了敲办公桌面,严厉地说:“那是解手的地方吗?这是公园!根据城市公园管理暂行条例,这事儿,得罚款一百!”

“罚款一百?”我惊异地瞪大眼睛,忙解释说:“我......我是个病人,刚出医院,憋不住尿。”

保安铁着脸说:“那,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只管保卫公园和逮到违规的人就罚款。我问你,你是交现金还是用手机扫码?”

我没好气地说:“都不成。我出来康复锻炼带钱干啥?我的手机是老年机,没有扫码功能。同志,这事儿,你就不能抬抬手吗?”

保安昂起头,表现出了一种强硬的态度,仍面无表情地说:“一个人抬抬手,两个人抬抬手,我还吃饭不吃饭啦?”

我暗自叫苦,乖乖,遇上鬼了,屙泡尿,竟惹出了这么大的花里胡哨!看来今天这一百块钱非得出不可了。我思忖再三,最后不得不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妻子听到原委后,在电话里一炮大吵:“咱一个病人,不求你们关怀照顾,只求你们理解,最起码也应该酌情处理吧。再说,制度是人定的,也是人执行的,干嘛要死搬硬套,捏一尺不放一寸?我甚至怀疑他们这是在搞钓鱼执法!老公,你在哪儿等着,我马上想办法去接你,听我的,沉住气,莫怕!”

妻子的话让我吃了颗定心丸。她是个中专生,比我文化高,见识广,她在报社印刷厂分发报纸,大小也算是个文化人。在我们家,大小事儿都是她说了算,我只是个配角儿。我估摸着,从印刷厂到这个办公室骑单车最快也得十五分钟,于是,我在心里做好了再熬一阵子等候救兵的准备。

保安见我往外打电话,他想了想,立即掏出手机,走到门外背着我也往外打了个电话。很快,来了一个辅警。

保安让到一边儿。辅警开始问我:“你在哪儿住?”

我说:“民主路,18号。”

辅警又问:“带身份证了吗?”

我说:“我早上康复锻炼,带身份证干啥?”

辅警接着问:“你为啥要到公园里撒尿?”

我说:“我中风脑出血住院,刚出院不久,目前憋不住尿。”

辅警伸出手说:“把住院证明拿来我看看。”

我说:“我虽然生了病,但脑子没坏。我早上出来康复锻炼,带住院证明干啥?”

辅警和保安听了我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也不说怎么办。屋里的三个人都干巴巴地耗着。他们就是不说让我走。屋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呆板,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电动车嘀嘀的喇叭声。我一阵欣喜,以为是我妻子来了,可抬头一看,原来是送报纸的老丁,老丁在这个片区送了十几年的报纸,加上他说话逗人,性格开朗乐呵,这一带很多人都认识他,习惯地称他“丁报”。

丁报笑着把报纸放到靠门口的那张桌子上,抬头发现了我,露出惊异的神情,问:“呀,赵局长,你咋在这儿?”

辅警和保安同时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惊讶之色。我一时蒙圈,感觉这个丁报肯定认错了人,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丁报突然又说:“赵局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我吗?我姓丁,大家都叫我丁报。我儿子当兵时我找过你,后来政审过关,还是你爱人帮忙签的字。”

我更蒙圈了,什么“局长”,什么“当兵”,什么“政审”.....哎呀,这都是哪儿哪儿的事儿呀,我一个平头儿老百姓,哪有那个能耐?可细细一想,丁报这番话无中生有,绵中藏针,莫非这就是妻子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办法”!我赶紧振作起来,并且学着当官儿的样儿不可置否地用鼻子哼了几声。

再看辅警和保安,他们的表情非常难堪。辅警脸色苍白。保安的头上正在往外冒汗。

丁报接着又说:“赵局长,这会儿,你回家吧?我带你出去,顺路。”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还,还有事儿......”

辅警陪着笑脸,挥了挥手,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保安也陪着笑脸,说:“丁报,赵局长大病初愈,你路上可要千万小心啊。”

就这样,丁报把我扶上车,一溜烟儿地离开了公园。电动车交上公路后,丁报又把我扶下车。我心存疑虑地问:“丁报,刚才这处戏......”

丁报哈哈一笑,说:“演的!这就叫扯虎皮拉大旗,兵行诡道,对症下药!我这个人啊,别的本领没有,演戏的本领还真有!我就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哈哈,不管哪种话,把事儿办圆了,就是能话!尊夫人的安排,我岂敢马虎?”

我恍然大悟,想笑又笑不出来,只感到丁报把“局长”这顶帽子戴在我的头上既好笑,又压头,还有点儿可怜巴巴。

                       


作者简介
林濡,本名赵林,湖北襄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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