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王颖&刘彦秀
艺术家:刘普奇
王颖:可以简单介绍下你的创作过程吗?
刘普奇:我的创作其实是基于“人类延伸”这个主题的框架,精确到一个个细小的话题的创作,而这些创作一起构建出对创作主题的讨论。例如作品“变色龙”,变色龙的两个眼睛能相互独立转动获取不同的视角这一能力和变色龙能够依据环境变化自己的颜色的能力启发了我的创作。然后通过对变色龙生活特性和社会性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最终我用变色龙作为比喻,形容人在当下的一个状态。并且,设计,绘制草图,3D建模,然后3D打印和组装出作品。我的作品大多具有很强的互动性,所以当观众使用我的作品时,我的作品才算真正完成了。
王颖:你的作品均安静地放置于展厅中,但我们可以在展厅的视频投影和作品介绍中看到,大部分作品是与人产生互动的形式,可以简单介绍下你怎样看待装置艺术作品与身体之间的关系吗?
刘普奇:我认为理解成装置和人的关系比较贴切,如同人和人使用的任何工具一样,他们是互相依赖的,互相改变的。
La technologie change la vie
王颖:无论是你作品中最常使用的3d打印技术、还是例如在Le 6ème doigt和La technologie change la vie作品中出现的机器对人行为的影响,都展开了当今有关人类与科技间关系的对话。其中不仅有将机器看作人类身体的延伸,也展示了机器同样在人文领域替代或取代人类的潜在可能性。那么你怎样看待人类和科技的关系在当下和未来的发展?这些话题以什么样的途径和角度在你的作品中得以探讨?
刘普奇:我认为人和科技的关系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并且在不同的场景下会有不同的答案。我不认为机器能真正的取代人,机器会创造出新的工作场景。我认为科技也无法脱离人独自产生,两者是互相激发也互相牵制的关系。就如同我的作品“第六根”手指,它会改变人使用手的习惯,人们需要慢慢学习和适应如何使用这根手指,但是如果最终的使用体验不好,也可以摘下这根手指,换根新的。
刘彦秀:你的作品运用到了3D打印技术,在技术实现上,你遇到过什么困难?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
刘普奇:我遇到的主要问题是如何将打印出来的一个个零件安装起来。我用3D打印制作的并不是雕塑,而是一个个需要被组装起来的小零件。所以,在设计这些零件时需要计算好尺寸,要预期这些零件打印出来是否能够安装在一起,他们是否坚固。在长期的实践中,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基本上可以规避 和解决这些问题。
王颖:3D打印材料在你作品中是否是你质疑真实与虚拟的载体?
刘普奇:可以这么认为,我想象并且通过3D软件做的虚拟物件,我通过3D打印将他们呈现在现实中。
王颖:因为你喜欢在作品中运用动物的拟态,所以想问你是认为人将动物作为一种弥补缺陷或探索人类极限的方式或作为一种工具加以利用,还是通过动物的拟态以对抗两者间的不平等地位?
刘普奇:动物拟态是启发我创作的灵感,人确实一直在模拟动物的特征来探索人类能力的边界。人和动物一直都是合作关系,以我的学识很难判断在人和动物之间,人才是获利的一方。即便存在不平等,那又怎么裁定处于劣势的是其他动物还是人类呢?
王颖:对你来说,人类在社会和生态中占据怎样的角色?
刘普奇:对于我而言,当代人类很难脱离社会独自生活,人需要在社会中完善自己让自己确立地位和更适合生存。人是生态的一部分,生态是人的老师。
王颖:请问对于人类中心主义和去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如何看待人类和非人事物在当下和未来的关系?
刘普奇:我没有办法完全认同这两个主义的全部观点。我认为人和生态的关系不是一种零和博弈关系,是合作关系,将来更会是合作关系。
3D en 2D
刘彦秀:你曾提及过这次系列作品的灵感来源于《Understanding Media》, 书中讨论了技术作为人类感官扩展的观点。在你的艺术作品中,有哪些元素是受到这种“感官扩展”理论的影响?
刘普奇:这本书里有提到“一切媒介作为人的延伸,都能提供转换事物的新视野和新知觉。” 任何工具都是实现人的感官延伸的媒介。我将作品以一种工具的形式展现给观众,提供了身体和视觉延伸的可能。
刘彦秀:Mcluhan将媒体分为“热媒体”和“冷媒体”,(解释下)热媒体(hot media)提供大量信息,观众参与度较低,例如电影和广播,这类媒体让观众主要以被动方式接收信息。冷媒体(cool media)信息量较少,需要观众积极参与和解读,例如电视和电话,这类媒体要求观众主动填补信息空白,以完全理解所传递的内容。那么,你如何看待这一分类?在你的创作中,你更倾向于使用哪一种媒体?为什么?
刘普奇:冷媒体。我的作品需要和观众形成互动产生新的体验。但可能以后的创作中“热媒体”的概念会更多。
刘彦秀:根据Mcluhan的理论,冷媒体需要观众更多的参与。你的作品中有意识地设计了哪些互动元素来增加观众的参与度?
刘普奇:Mcluhan的理论中有提到“媒介即讯息”,在媒介下产生的活动就是这个媒介的内容。“例如电光源,无论是用于脑外科手术还是晚上的棒球比赛,这些活动都是电灯光的内容,应为没有电灯光就没有他们的存在。” 我的作品就像是提供了“电灯光”,观众可以使用它进行不同的探索。
刘彦秀:McLuhan的理论是否影响了你对未来艺术创作的看法?
刘普奇:我觉得他的理论更多是影响了我之前和当下的艺术创作,在未来的创作中我会接纳更多不同的理论。
BOA
刘彦秀:在你的作品《变色龙》和《蟒蛇》中,有观众感受到了动物的野性。你是如何看待这种解读的?在创作这些作品时,是否预期到会有这样的反应?
刘普奇:观众的这种反应很让我惊喜。我作为表达者,很难预期和控制观众的反应,观众的一切反应都是对作品有意义的回应。
刘彦秀:如果观众的解读与你最初的创作意图相去甚远,你会怎么看?你认为艺术作品应该留给观众多少解读的空间?
刘普奇:我接受这种相去甚远的解读。我认为解读空间的多少很难界定,但是一定要有。好的作品是可以在不同的展览语境下产生新的火花的,每个观众的知识结构都不一样,所以解读空间是艺术家和观众的认知区别产生的。
王颖:你是如何平衡自己的艺术愿景与观众的解读和反馈的?
刘普奇:我尽可能的丰富自己的理论体系和艺术语言,并且倾听各种解读和反馈。
刘彦秀:如果资源和时间不是问题,你梦想中的项目是什么样的?
刘普奇:如果这都不是问题的话,我想做一个体量更大的作品,并且加入影像和绘画来丰富艺术语言。我脑海中有很多方案,但是实现难度还是很大的。
刘彦秀: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或项目可以与观众分享?
刘普奇:接下来想做一些的理论研究和社会调研。其实已经决定了一套关于人与建筑的主题的作品要做,依然会用到动物拟态来做比喻,呈现方式可能是激光雕刻和3D打印。另外,我还打算参加一些驻地。
刘彦秀
探讨当代社会中个体身份与文化符号的流动与重构,以及资本主义下艺术作品的生产、传播与消费对社会结构和个体意识形态的影响。结合地缘政治与艺术的互动,探索艺术生产和展示在不同文化和地理背景下的意义。
王颖
王颖专注于⽇常⽣活中呈现的独特美学。这种美学来⾃于对物品的挪⽤,同时与跨国迁移的过程中两种⽂化的交汇相关。这种挪⽤或者说⽇常发明被她视为⼀种“个⼈对控制机制的反抗”。⼈与地⽅之间不断变化的关系是如何体现于⽇常⽣活中?物品如何讲述⼀个⼈的境遇和他的⽇常⽣存的形态?艺术家怎样从创作的⾓度把握这种⽇常⽣活的智慧?这些问题围绕着她的理论研究和艺术实践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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