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兵
路过一家水果店，见一大群人围着一堆甘蔗挑选。我果断买下一根，谢绝了店主去皮切段的服务，只是简单砍成几截，然后边走边啃。顿时，童年的记忆又在脑海浮现，温暖而甜蜜。冬腊月里，随着春节的脚步一天天临近，最期盼、最快乐的一件事情就是有甘蔗啃。啃着甘蔗，就感受到了年味。
吃甘蔗习惯叫啃甘蔗，一个“啃”字，其乐无穷。甘蔗皮厚实，不像剥其他水果皮那么容易，吃的时候得用力“啃”，要用牙齿使劲撕掉甘蔗皮才能吃到甘蔗肉。
记得小时候，接近年关，母亲赶集时会时不时带回一两根甘蔗。看到甘蔗，我总是迫不及待跑进厨房拿出菜刀就砍，但却被母亲阻止。母亲告诉我说，结上的芽孢不能砍坏，可以拿去埋在地里制种。按照母亲的方法，我在房前屋后选好地，小心翼翼砍下甘蔗的结埋下去，还用薄膜覆盖住。到了春天，甘蔗发芽了。我精心管理，隔三岔五除去杂草，找来菜枯施肥，把甘蔗根部用泥土垒起来，等待秋去冬来，好吃上自己种植的甘蔗。
地里长好的甘蔗，我可以挑选自己中意的，用牙齿咬着一端，撕掉甘蔗皮，然后用上下两颗门牙使劲地咬，直到上面凹下去深深的牙印，再轻轻一掰，一小块甘蔗便送到了口中。牙齿慢慢咂下去，那甜蜜的汁水就顺着喉咙流进肚子，再浸满全身，在严寒的冬日里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反而全身暖暖的，这真是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之后加大力度反复咀嚼，直到口中的甘蔗再也嚼不出汁水时，才恋恋不舍地把残渣吐出来。
小时候，母亲常带着我走亲戚。有一次返回时，亲戚送了我一捆甘蔗。说是一捆，其实就3根，但也令我兴奋不已。亲戚用草绳把3根甘蔗捆在一起，方便我扛着回家。亲戚离我家有二十多里路，要爬坡下山过沟走田坎。那时我的个子不高，甘蔗有三四米长，走起路来很不方便，尤其是上坡下坎时，甘蔗不是顶住后面就是被前面顶着。在快要下完一段陡坡时，甘蔗顶到了后面的石头上，我被甘蔗一下绊倒，跌到下面的油菜田里。幸好是干田，田坎也不高，我只是鼻子摔出了血，一根甘蔗被折断了。我坐在地里大哭一场，母亲一边扯下油菜叶子给我擦拭鼻血，一边费劲哄我，最后让我啃了一截甘蔗才收场。
那时，我实在搞不懂，甘蔗就像一根根竹子，枯瘦如柴，为何满身都注满了甜蜜的汁水。后来查阅资料才知，甘蔗甜是因为它的根状茎中储存着大量含糖汁液——蔗糖。而我一直认为，是甘蔗扎根土壤，默默地生长，默默地积淀，经过春夏秋的沉淀，才能在冬日里奉献出甜蜜。
我在南充青居读高中时，联工村的数千亩嘉陵江畔全是清一色的甘蔗林。甘蔗成熟到收获的时间里，在甘蔗田行走，是幸福的。一望无际的甘蔗林，挺拔，向上，满满的翠绿，满满的希望，那是让人着迷的美丽。甘蔗笔直的主干，像一支支标枪，托举着错落有致的羽叶，浑然天成的绿叶在天地间铺排成一道朴素的幕幔。风过，风情万种的叶子婆娑起舞，发出沙沙的声音，演奏出一曲曲天籁般的生命之音。这份生命的美，源于自然，没有喧哗，没有渲染，只有安静淳朴的简单本色，只有成熟低调的深沉内敛。到了砍甘蔗的时候，人影交织，刀落蔗倒，甘蔗很快堆成垛，欢快的笑声长久在甘蔗林里回荡。这场面，至今令我回味无穷。
如今，吃甘蔗的人不需要像我们以往那么用力了。卖甘蔗的商贩会主动去皮，麻利地切成小段，有的甚至榨成甘蔗汁喝，但我还是固执地喜欢啃甘蔗。啃掉一块甘蔗皮，咬下一口甘蔗肉，一口一口地嚼，那绵稠的芳醇和甜蜜的温暖持久在嘴里、在全身流淌。其实，生活就像这一根根细长直的甘蔗，需要充分吸收雨露阳光，并用劲嚼、用心品，滋味才会更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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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汉兵（南充市高坪区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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