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k Synnott：我们团队攀登珠峰，试图揭开世纪谜团

在这张手工着色的图像中，微笑的欧文Irvine（最左边）站在马洛里Mallory旁边，Mallory把靴子放在运输官员E.O. Shebbeare身上。1924年，这支队伍拥有坚韧、经验丰富的登山者，是四年来英国第三次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尝试。

照片由JOHN NOEL拍摄，1924年珠穆朗玛峰探险。由皇家地理学会提供

最终目视

探险家George Mallory和Andrew“Sandy”Irvine在1924年探险的最后一次登顶尝试中失踪。队友Noel Odell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沿着珠穆朗玛峰东北山脊爬上悬崖般的“台阶”——许多人认为是第一步。

通往山顶的路线

从他第一次看到珠穆朗玛峰开始，Mallory就确信连接北山脊和东北山脊是通往山顶的可靠道路。国家地理团队在2019年采取的标准路线与Mallory和Irvine的最后一次尝试非常相似。

搜索路线

一位中国登山者声称，1960年，他在大约27,200英尺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具尸体。根据这条线索——以及其他几项证据——2019年团队专注于他们的搜索区域

SOREN WALLJASPER，NGM员工。照片：RENAN OZTURK。来源：CONRAD ANKER和DAVID ROBERTS，失落的探险家；JOCHEN HEMMLEB；ED WEBSTER

此外，相机也不见踪影，这使得许多珠峰历史学家得出结论，相机一定是在欧文身上。考虑到他是更好的摄影师，而且他会知道英国公众想要他们的加拉哈德（这是仰慕者给马洛里起的昵称）的照片，而不是他这位不太出名的搭档的照片，这种推测是合理的。

最后一个看到这两人的是他们的队友诺埃尔·奥德尔。1924 年 6 月 8 日，他在约 26000 英尺处停下，将目光投向山顶。厚厚的棉絮状云层遮住了山峰的上部，但在下午 12 点 50 分，旋转的云层短暂散开，奥德尔报告说，马洛里和欧文“迅速向上移动”，距离山顶约 800 英尺。

“我的眼睛紧盯着一个小黑点，它映衬在一小片雪脊上，”奥德尔在 6 月 14 日的报道中写道，“第一个人靠近巨大的岩石台阶，很快就出现在顶部；第二个人也照做了。然后整个迷人的景象消失了，再次被云层笼罩。”

直到现在，我一直对攀登珠峰的想法持抵制态度，那些关于拥挤的人群、那些不应该登山的新手以及将风险外包给登山支援团队（主要是夏尔巴族，他们肩负着每个人的自负，有时当这座山——藏语称为“珠穆朗玛峰”——因风暴、地震和雪崩而发怒时，他们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故事让我望而却步。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理解波拉德对这座山峰的痴迷。但在他讲座后的几个月里，随着我们继续交谈，马洛里和欧文的故事越来越让我感兴趣。在其中一次谈话中，波拉德跟我提到了汤姆·霍尔泽，一位 79 岁的企业家、发明家、作家和珠峰爱好者，他花了四十多年的时间试图解开这个谜团。

早在 1986 年，霍尔泽就曾与杰出的珠峰历史学家奥黛丽·索尔克尔德一起率领了第一次寻找马洛里和欧文的探险队。但那年秋天异常大的降雪使他们的队伍无法到达这座山中国一侧的足够高处。如果当时的条件更好，他们很可能就已经找到了马洛里的遗体，而后来发现的遗体就在霍尔泽所瞄准的地点的一百英尺范围内。

他的下一个想法是利用探险家布拉德福德·沃什伯恩领导的、由《国家地理》支持的珠峰测绘项目期间拍摄的航拍照片，试图确定一名中国登山者声称看到欧文遗体的确切位置。徐竞是 1960 年 5 月首次从北侧登顶珠峰的中国探险队的副队长。根据徐竞的描述，在放弃登顶尝试后，他从黄带抄近路下山时，在大约 27200 英尺的一个裂缝中发现了一具古老的尸体。在他看到这具尸体时，在珠峰北坡这么高的地方死去的只有马洛里和欧文。到 2001 年徐竞讲述这件事时，马洛里的遗体已经在山的较低处被发现。

2018 年 12 月，当波拉德和我在康涅狄格州利奇菲尔德的霍尔泽家中拜访他时，他在他那张八英尺宽的沃什伯恩照片的放大版上向我们展示，只有一条路线符合徐竞所说的抄近路。通过排除法和对地形特征的详细分析，霍尔泽锁定了一个他认为是欧文遗体所在的单一裂缝，并确定了这个地点的确切经纬度。

我指着这张大照片上的红圈说：“他真在这儿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不可能不在那儿，”霍尔泽说。

从很多方面来说，欧文能来到珠峰都是一个意外。

这位害羞但热爱运动的 21 岁年轻人在 1923 年收到珠穆朗玛峰委员会的邀请加入探险队时，还是牛津默顿学院的一名本科生。与英国探险队中经验更丰富的成员不同，欧文的登山经验有限，只攀登过斯匹次卑尔根群岛、威尔士和阿尔卑斯山的一些不太高的山峰，与喜马拉雅山的巨峰相去甚远。

然而，当队伍到达珠峰时，这位团队中最年轻的成员，被珠穆朗玛峰委员会称为“超人”的他，已经赢得了队友们的尊重，并通过彻底重新设计他们新奇的氧气装备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作为一名有天赋的工程师和爱捣鼓的人，他把氧气装置拆开又重新组装，使其更轻、更不笨重，也更不容易损坏。

在 2019 年我们自己的探险前几个月，我去了英国，参观了默顿学院的桑迪·欧文档案。（巧合的是，我的祖父在欧文几年后也进入了默顿学院。）这些档案包括 25 个盒子的文件、照片和其他纪念品，其中包括欧文的珠峰日记，这是在他失踪后从山上找回的。这本约 8 英寸高、5 英寸宽、黑色布面的日记，记录了欧文年轻时的热情。
档案管理员朱利安·里德把这本书拿给我，放在一个保护性的泡沫垫上。他翻到最后一篇日记说：“我读到这篇的时候，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欧文在 6 月 5 日晚上写下了他的最后一篇日记，当时他和马洛里在海拔 23000 英尺的北坳扎营，北坳是连接珠峰北壁和被称为章子峰的次峰的狭窄雪鞍，他们准备第二天从这里开始登顶尝试。他在日记中抱怨自己白皙的皮肤被太阳晒伤起了水泡。“我的脸疼得要命。已经为我们明天早上的出发准备了 2 套氧气装置。”读到欧文的这些话时，我和里德有同样的反应，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悲伤。欧文失踪时，和我大儿子年龄一样。

在我们寻找欧文之前，我们得适应高海拔，并测试我们的秘密武器：一小队无人机。厄兹图尔克是一位有才华的电影制作人，也是一个自称的“无人机迷”，他希望用这些无人驾驶飞行器不仅搜索所谓的欧文裂缝，还能搜索整座山的北壁。

2019 年 5 月 1 日，我们的团队围坐在一张折叠桌旁，在海拔 21000 英尺的前进营地的一个石台上的餐饮帐篷里。天气温暖，帐篷系开着，让我能完美地看到珠峰的东北面。一缕雪，像一条白龙的尾巴，从峰顶绵延数英里。

“那是一个四级气旋，”麦吉尼斯指着他笔记本电脑上孟加拉湾一个色彩鲜艳的漩涡说，“接下来几天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英尺厚的雪。”

我们计划第二天从北坳放飞无人机。

我们急于在高海拔测试它们的性能。但麦吉尼斯表示怀疑。“那里可能风太大了。” 

他说得对。一天半后，北坳的阵风非常强劲，以至于厄兹图尔克甚至无法把第一架无人机完全飞回来。他不得不把它降落在附近去取回。那天晚上，随着风暴越来越强，我们蜷缩在帐篷里。我们现在比前进营地高 2000 英尺，我剧烈咳嗽，感到无精打采，还有点恶心，好像得了流感又宿醉未醒。随着头痛加剧，风也越来越大，直到帐篷布剧烈地飘动起来。午夜前的某个时候，我听到头顶上好像有一架 747 起飞的声音。几秒钟后，帐篷被压平了，我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按住。这阵狂风只持续了几秒钟，帐篷就弹了起来，但我知道还有更厉害的要来。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暴风雨越来越大，直到凌晨 2 点左右，一阵狂风把我的头压到地上，我感觉脸颊压在了帐篷下面的冰上。这座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颤抖着。狂风怒吼着把我们压住了 20 到 30 秒，我记得当时心里想，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帐篷杆断了，我被结霜的尼龙布盖住，尼龙布在我脸上啪啪作响，断成锯齿状的杆子把黄色尼龙布撕成了条。我祈祷把我们固定在山上的竹桩能撑住。

太阳终于升起时，我坐起来，用疼痛的头支撑着皱巴巴的帐篷。我的两个队友在我旁边像胎儿一样蜷缩着，我轻推他们的腿，以确保他们还活着。当我从帐篷里爬出来时，一片完全的废墟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每个帐篷都被砸坏了，有一个像风筝一样飞起来的帐篷，在我们上方约 500 英尺的空中飞舞。

我抬头看向山脊，看到一群印度登山者在又一阵狂风中向我们的营地下来。突然，大家都在喊叫。四个人挂在一千英尺高的冰壁边缘，像一串圣诞灯。我们队的一名队员扑向固定他们绳子近端的桩子，用冰镐猛砸以加固，其他人则用另一根绳子把登山者拉回安全地带。

“咱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说。

5 月 22 日，从中国一侧出发的登山窗口期开启，当时我们在前进营地等待。在两次前往北坳之后，我们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环境，准备前往东北山脊高处的搜索区域。但我们在山上并非孤身一人。超过 450 人准备从尼泊尔一侧登顶，那里的大本营已经变成了一个著名的商业化马戏团。还有大约 200 人与我们一起在中国一侧等待。麦吉尼斯看了一眼这群渴望登顶的人群，拒绝了。我们要等待下一个窗口期。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有 9 人在珠峰上丧生，7 人在南侧，2 人在北侧（一周前在南侧已有 2 人死亡，总数达到 11 人）。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无助的感觉，通过高倍望远镜看着几百名充满希望的登山者排成康加舞队列艰难地向峰顶前进，同时通过我们的无线电陆续收到一些不幸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消息。

5 月 23 日下午，我们与我们的登山支援团队坐下来讨论搜索的后勤工作。麦吉尼斯向我们保证，团队熟悉我们的计划，但显然在沟通中出了些问题。当我描述我们在黄带搜索欧文遗体的策略时，他们挥舞着手臂，开始用尼泊尔语争论起来。

“我们不去登顶？”拉卡帕·夏尔巴问道。“大问题。”

Pasang Kaji Sherpa沿着一条固定的线穿过离珠穆朗玛峰山顶不远的岩石路段。在团队到达山顶的那天，他们是山两侧唯一的登山者。

照片由JAMIE MCGUINNESS拍摄

Irving（左）和Synnott在死亡区稀薄的空气中深深地吸食着氧气面罩，沿着一条固定线前往海拔约27,000英尺的东北山脊——高于世界上除五座山峰外的所有山峰。

厄兹图尔克为我们其他人翻译。第一，支援团队不想让我们离开中国人设置的固定绳索。他们说这太危险了，也违反了官方指示。第二，登顶对他们很重要。我们团队中的一些人是从未登顶过珠峰的新手。第三，他们希望在大约 27000 英尺的三号营地停留的时间尽可能短，那里已经深入死亡地带，空气太稀薄，无法长时间生存。“对每个人都非常危险，”他们说。

我转向麦吉尼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跟他们说了搜索的事。”

他耸耸肩，由于喉炎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表示他确实在加德满都至少和我们支援团队的一些人讨论过这个计划。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和我们总共 12 人的支援团队关系紧张。而且没有人幻想过没有他们我们能爬山。像几乎所有其他团队一样，我们依赖他们的支持，如果他们离开，我们的探险就结束了。“如果我们去登顶，我能在上下山的路上偏离既定路线去搜索欧文裂缝吗？”我问麦吉尼斯。

“下山的时候更好，”他说。而且，这样的话，地形看起来就和 1960 年徐静声称看到尸体时一样。

当我们把拉卡帕叫进餐饮帐篷，告诉他我们要登顶时，他用尼泊尔语点头说好。没有人明确提到我在下山时可能擅自行动的可能性，但我猜拉卡帕明白，因为几分钟前我们告诉他这是我们的首要目标。我们把我们的计划——登顶然后在下山时进行搜索——视为一个合理的妥协。

援助团队成员Bal Bahadur Lopchan在探险队完成对欧文的搜索失败后降临。当摄影师Renan Ozturk拍摄到这张照片时，他是珠穆朗玛峰两侧的最后一个人，他说珠穆朗玛峰感觉就像“一个被时间冻结的空荡荡的博物馆

八天后，我们的团队到达了世界之巅，开始下山。在后面殿后的拉卡帕仔细地看着我，我研究着地形，频繁查看我的 GPS。当我在 27700 英尺处解开绳索时，他喊道：“不，不，不！”我站在那里，试图决定该怎么办。在我心里，我知道违背拉卡帕是不对的，我表现得像又一个自私的西方人。如果我掉下去或者失踪了，拉卡帕就得去找我。如果我死了，他就得向中国官员解释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在这次攀登的这个时候，我觉得他真的关心我。我也关心他。但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我能做到。而且拉卡帕会原谅我的这次轻率行为。

根据 GPS，欧文裂缝现在就在一箭之遥。拉卡帕和其他人看着，我出发穿过一个狭窄的岩架，上面覆盖着一块块松动的石灰岩，像铺路石一样覆盖着地面。走了几步，我踩到一块石头，它从我脚下滑了出去，我摇晃了一下。
“小心！”厄兹图尔克喊道。

横越了大约一百英尺后，我往下看，看到一个浅沟穿过陡峭的岩石带，通向下面的下一个雪架。我从无人机拍摄的地形照片中模糊地记得这个特征。这就是徐竞穿过黄带抄近路下山的地方吗？

Irvine可能在1924年携带的坚固的Vest Pocket柯达相机从未被找到。

照片由NGM员工MARK THIESSEN拍摄

1933年，在东北山脊发现的这把冰斧被木头上的缺口识别为欧文的冰斧。

AARON TILLEY拍摄的照片

我转身面对斜坡，像爬下梯子一样定位自己，把我的冰镐尖插入坚硬的雪中。钢刃刺穿被风吹过的表面时发出吱吱声。我两腿之间往下看，看到了我和下方远处冰川之间令人眩晕的虚空。在我下方几百英尺处是发现马洛里的雪台。我现在差不多就在他安息之地的正上方，在这座山上一个如果人们想活着回家就不会去的地方。我再次查看了 GPS。指南针上的箭头指向西北。再走五十英尺。往下爬了几段身体的长度后，我在一块破碎的淡棕色石灰岩上停了下来。悬崖大约有八英尺高，像游乐场的滑梯一样陡峭。在其他任何地方这都不算什么，但在这里，在我精疲力竭的状态下，独自一人且没有绳索，这让我害怕。我抬头看了看沟，考虑爬回我来的路。谨慎告诉我应该回去，但我的好奇心更强烈。我的冰镐尖还在雪里，我踩到岩石上，我的冰爪滑了一下，发出像指甲在黑板上划过的刮擦声。

在悬崖底部，我深吸了几口气。在我右边十英尺处是一个小壁龛，被一堵比我刚刚爬下来的那堵更高更陡的岩壁围着。岩壁中间有一条深棕色岩石的纹理，中间有一条窄缝。GPS 显示我到了。就在这时我意识到：深色的岩石就是我们用无人机看到的“裂缝”。显然这是一种错觉。中间的裂缝只有九英寸宽。窄得让人无法爬进去。而且里面是空的。他不在这里。

斜坡太陡了，我没法坐下，所以我把右脚侧着踩在一片雪地上，左膝靠在山上。我弓着身子靠在我的冰镐上，下巴抵在胸口，吸着氧气面罩，试图清除头脑中的迷雾。当我再次抬头看时，在正午的阳光下眨着眼，裂缝仍然是空的。

在高处，峰顶在淡蓝色的天空下闪闪发光，一如既往地不变且冷漠，对那些试图解开它的秘密的人毫不在意。

1924年，一对睡袋在雪地里穿过，向队友们发出了信号，找到Mallory或Irvine的所有希望都消失了。

由皇家地理学会提供

我们追踪了每一条线索，用无人机搜索了山坡，我还冒着生命危险去解开珠峰最大的谜团之一。和所有尝试过的人一样，我们留下的问题比答案多。那天欧文发生了什么？他最终在哪里安息？是有人把他的尸体从斜坡上移走了，还是急流或雪崩把它卷走了？
对于所有这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但我了解到了珠穆朗玛峰的吸引力，它驱使人们如此努力地挑战自己，因为如果我没有沿着桑迪·欧文的足迹前行，我永远也感受不到。现在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马洛里和欧文的谜团将继续存在——也许永远。但这也没关系。。”

这个故事出现在2020年7月的《国家地理》杂志上。

改编自Mark Synnott的《第三极》，将于2021年春季由企鹅出版集团旗下的Dutton出版。版权所有©2021 作者：Mark Synnott。

原文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magazine/article/our-team-climbed-everest-to-try-to-solve-its-greatest-mystery-fe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