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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请戳：《破晓之钟》连载：第 1 章——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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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拂羽带着朱晓和返回原来的座位，并向她的客人介绍：“这是我的师弟，朱晓和。”
座位上的人看了朱晓和一眼，自我介绍道：“你好！朱博士，鄙人褚随，‘问天探海’农业公司总裁。”说完递上名片。
朱晓和双手接过，看着对方身上的正装，迟疑了几秒，连连抱歉说此次出门不期而遇，未带名片。
当然，他从来没有印过名片。
褚随点点头，看着朱晓和满脸堆笑又有点儿紧张的脸，并没询问他在哪里高就，又看着林拂羽说道：“林小姐，令堂的纺织产业如今正蒸蒸日上，我们理应强强联合。天天窝在实验室研究所里，鸿鹄之志不展，在下甚为林小姐遗憾可惜。令尊事 业做得很大，林小姐耳濡目染，必然懂得经营之道。林小姐有空可以来参观在下的海底种植园，每月产的粮食可以供给十多个中小型避难所，你我福薄，身逢乱世，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现在鄙人有一支百人团队，想要拓展种植园的规模，林小姐 有何良策，褚某洗耳恭听。有何人脉，若能支援一二，褚某必报以百倍！褚某白手起家，有诸般鲁莽唐突、不懂规矩之处，万望海涵；林小姐家大业大，若不吝赐教提携，褚某感激不尽！对了，若是林小姐对上等红酒有兴趣，敝舍还存有五六十年 的侯伯王及拉菲，欢迎光临寒舍，品尝佳酿。”
林拂羽耐心地等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话说完，微微点头，报以一个标准的公主式客套微笑：“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最近我比较忙，有空我定当过来聚聚。”
“好，在下虚位以待。这次感谢林小姐热情款待。时间也不早了，我的车就在门外，可送两位各自归家，车内暖意融融，是地下城最新款式……”
林拂羽回绝了他：“那就不用了。路远迢迢，褚先生单程花十几个小时，冒着大风险驰车地表，过来相聚，拂羽非常感激！我只是尽我待客之道。地面上险阻甚多，褚先生回去的路上小心，油要加满，在路上抛锚就不好了。”
褚随轻轻叹了口气，然而眉间自信不减，向两位抱了抱拳，离席而去。
朱晓和一直站在那里，听完褚随的长篇大论，舒了口气。
林拂羽看褚随走远，移开餐盘，朝朱晓和一笑，伸手相邀：“有空吗？坐吧。你来过这儿吗？”
“啊，我可不会来这种贵得要死的地方。”朱晓和看着周围一圈金碧辉煌，感受着暖意融融，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轻扶着餐桌，问，“刚才那位是谁？”
“哦，一个潜在的合作者。”林拂羽放下餐具，说，“也算是半个追求者吧……总算还不错，还愿意千里迢迢开车过来吃个饭，行为举止都很有风度，对未来也很有想法。就是遣词造句过于纠结，听多了有点儿受不了。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相比之下，前几个相亲对象真是被家里惯坏了，猥琐得没法看。”
朱晓和点点头，笑得有些僵硬。自己为生存而劳苦奔波，师姐还在继续相亲大业。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朱晓和想了想，随口问道：“刚才你说你家有纺织厂？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大家都说你是富二代。”
“嗯，算是吧。”林拂羽坦然承认，“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惊讶？”
“当我们还在地表的时候，我一直听说各种传闻，说我们实验大楼楼下经常有豪车出没，还有那些莫名出现在我们实验室，专找你聊天的奇怪人物，我记得有一个人的左手手指戴满了各式戒指，一看就不像是正经博士。你说偶尔来一两个人也正常，但我总觉得次数有点儿多……”
“嗯。他们确实都是专程来找我的。”
“嗯，师姐，那我就直白地问了。既然你是富二代，为什么还要来读博士？而且，你和我见过的富二代都不一样，他们生活惬意，心情放松，哪有师姐你这样执念深重，仿佛做不出科研就不想活了。你过去一定经历过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我猜不透。”
林拂羽抿了口茶，放下绘有繁复花纹的瓷杯，神情黯然地说：“那我就和你坦白了吧。我父亲是一个很大的跨国公司的董事长，很早以前……我十四岁那年被人绑架，为的是索要一项发明的所有权。绑匪是他长年的合作伙伴，不满老爸的分配方案。我爸……就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亲自来救我，在争执中，那个绑匪擦枪走火……”
朱晓和张大了嘴：“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
林拂羽摇摇头：“没事。这些我都没在实验室透露。我要是一开始就说这些，恐怕朋友一个都没有，找我借钱或者打我主意的人却越来越多。嗯，晓和，希望你能理解。”
朱晓和自然理解。他已经意识到了，在这一年多的合作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师姐只谈手头的学术工作，剩下百分之十，当碰到个人与家庭的话题时，她一定会把它引到家里人的日常催婚，以及追求者的猥琐可笑上面，从不提及更深层次的原因。
给人的感觉就像她出生在一个普通都市白领家庭那样，有普通人的烦恼——现在想来，为了能隐藏自己的家世背景，师姐早就做好了预案。
她继续说下去：“然后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给我们。因为这场变故，我妈只希望我找个男的快点嫁了，然后让我与那个还在天上飘着的女婿继续走我爸的老路。但我早就对这一套厌烦了，我可不想过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生活，最后还死在所谓朋友的枪下。那个合作伙伴一直是我家里的常客——我爸自认为最好的朋友，不然那一天，我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跟着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唉！要是我不跟着他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林拂羽说到这里，眼神里怅然若失。
朱晓和恍然大悟：“那么多富二代追求你，原来是有原因的。他们看到有一个 能继承别人家巨额家产的好机会，当然会趋之若鹜。但你对这些都毫无兴趣，所以才来读博。可就算是这样，师姐你也不必住那么破烂的地方吧？”
“习惯了。”林拂羽说，“没结婚之前，我拿不到家里的一分钱。这是我妈逼着我赶快嫁人的手段吧。要是我不能自立，那就得乖乖听家里的意见。现在又是危局，不找个家底雄厚的公子哥联姻，她心里不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得好像背书。那边朱晓和的心里，却被密集的信息搅起滔天巨浪。
“但你还是继续科研事业……”
林拂羽说：“你猜的没错。是啊。如果一个人对俗世失望，那她要么了却凡尘，要么了此余生，剩下的人，大半会去追寻那些超越俗世的事情吧。”
服务生走过来递上了单子，朱晓和好奇，拿过来瞥了一眼，看到上面令人咋舌的价格，两眼瞪得滚圆。
五万元……
“师姐你……你每顿都这么奢侈吗？！”朱晓和看着服务生离去的背影，问道。林拂羽接过单，摇摇头：“这次是特例，动用了我妈给我的相亲特别账户，褚随毕竟手上有干货，还有诚意，我们这边也要认真请一顿体面的，大概率我还要做 一次回访。虽然我对和他搭伙过日子没兴趣，但私事是私事，公事归公事，或许还有合作的一天。哦，服务员，这些别收掉，全部打包带走，对，那个吃了一半的米饭也要，还有这个，还有些汤脚。”
服务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还是遵令了。吃一顿五万元钱的大餐，却不浪费一粒粮食？看起来似乎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客人。
林拂羽手忙脚乱地指挥完，继续说道：“至于平时，我用钱都靠自己解决，不结婚就没有钱；没有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分红也没份。”
看着服务生在桌上打包收拾，朱晓和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怪不得自从来到这个实验室，从来没看到她露富。朱晓和斟酌着问道：“……我能问一下吗？你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你的钱是指什么？现金、股票、债券、期权、不动产，还是别的什么？”
朱晓和一时语塞。在他的概念里，钱就等价于银行里的那些数字，可以拿来换其他东西，以及抵扣妹妹平时的医院花销。所有人都告诉他，如果努力工作，那里面的数字就会增加，要是入不敷出，自己就没有饭吃，没有住的地方，医院也会把妹妹拒之门外。
在富人眼里，居然还有那么多的名目，他没有想过。“我，嗯……我指那个……总资产？不好意思问这个唐突的问题。我只是好奇一下。”
“现在这时局，不管是股票还是黄金，都没什么用了，不提也罢，现金还有一些，但物价已经飞涨，基本上算是废纸了。有用的是地产和矿山，还有几个靠谱得力的下属，聚在一起包下了几个地下防空洞，雇了人把地表上还能用的机器搬下去， 搞些简单的轻工业，做点纺织产品卖给周围的避难所。当然，还有些专利收入。这些都是我老妈在忙活。我是不愿意回去打理的，从小就看厌倦了。”
朱晓和琢磨着“一些”和“有些”是多大的天文数字。林拂羽那边给服务生结完账，站起身来，对他说：“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要去一个地方工作，你有兴趣一起来帮个忙吗？嗯，顺便也讨论一下上次还没讨论完的问题？”
朱晓和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卖什么关子：“去哪里？”
“地面。”林拂羽指了指上面。
“……我没听错？你要去那个零下五十度的地表？”
“是啊。最近这一两周我经常去。”
朱晓和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你难道是找了个去地上拾荒的职位？不会吧？这种苦力活，我都不会找……”
林拂羽摇摇头：“你还记得那个过来访问的奥德雷市长吧？他后来主动联系我，介绍了一个职位，关注灵界民生，每月五千，和之前的不能比，不过也还能维持生计。真想不到，他对我印象还不坏。另外接了好几个兼职，拾荒只是其中之一，出一次任务一千。”
朱晓和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定是罗教授帮的忙。他又问：“你为什么兼这种职？太危险了。我真没想到，看来我什么时候得抽空去夜店看看你有没有站台……”
林拂羽笑了一声：“喂，你想去夜店也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两人边说笑着，边走出高档餐馆，呼出的白气在风中消散。
“开个玩笑。让我想想……唉，其实我觉得，现在还是赚钱要紧，科研什么的有点太高大上了……”朱晓和穿上外套，骤降的气温让他清醒了不少，“师姐，我不像你有条件。我……只是个凡人。凡人……就应该有凡人的追求。”
林拂羽皱眉：“我要是一辈子不结婚，不用家里的，还不是和你一样。”
朱晓和双手插进口袋，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师姐，你可以为了一件事情而拼尽全力，最后到放弃的那一天，还可以回家重新来过——但对我们来说，只有一条命，走岔了，就没啦。所以有时候，只好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没 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劲啦。”
林拂羽沉默了。
两个人，一男一女，在街上安静地走着，像约好了一样去往同一个方向。两人再没有言谈甚欢，仿佛中间隔了堵墙似的，但也没有提前挥手分别。
十多个街区过去了，周边喧闹的声音一点点消失，街道不知不觉间褪去繁华的装饰，露出简陋的房屋和脏乱的底色来，还有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那一条条幽深的巷道深处，似乎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朱晓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拾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
“师姐，你说你关注灵界民生？”
“嗯，是。怎么啦？”
朱晓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手机放好，眼神里有一丝迷茫和疑惑。随后， 他说：“好，好，那我明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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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王功瑾
审核：陈歆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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