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培龙 | 兄长苏德云

文化   情感   2024-09-02 00:01   安徽  

张岱在《陶庵梦忆》中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一、相识

回想与苏德云的相识,还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一次家宴上。我有个同学在柘皋供电所工作,他有次请孩子的老师吃饭,叫我和另一位同学陪客。在家宴上,经同学介绍,与苏德云彼此相识。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单位,但毕竟都在一个镇上,又是兄弟学校,又是同行,共同的话题还是很多。当时苏德云是柘皋镇初级中学的教导主任,家宴上,苏德云,说话幽默直率,喝酒明朗爽快。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性格不拖泥带水的明快之人。而我自己也是个缺少城府的粗朴率真之人,在苏德云的身上,也能看到自己的一点影子,也就觉得特别的有好感。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古怪的动物了,有些人,你只看一眼,就觉得有眼缘,就觉得有好感,就像恋爱中的“一见钟情”、“一见倾心”;而有的人,跟你萍水相逢,无缘无故,你看一眼就会反感,就会生厌,甚至有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觉。这种情况几乎人人都有,只是有些人,善于用理性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让自己轻易地表露而已。这次家宴的相识,让我觉得苏德云是个率真之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是个值得一生交往的人。

在这以后,无论是私事相会,还是工作交往,关系逐渐加深,特别是我那位在供电所工作的同学,他的妻兄,就是孩子的大舅也在柘皋镇初级中学当老师,后来又从柘皋初中调动到柘皋中学(也就是当地人说的柘皋高中),跟我成了同事。不仅仅成了同事,而且,还了解到,他的妻子与妻子还是同辈的远房家族关系。同学的妻兄使我与苏德云的关系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和加深。到苏德云的女儿上高中,我女儿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几乎到了不需要言语的好兄弟。女儿在彼此学校上学,有事就打电话招呼一下,没有事也会关心地去了解了解孩子在班级的情况。

直到今天,一件令我无法释怀和非常歉意的事,一提起就令我充满感激而又心生惭愧。我女儿上学较早(虚六岁),由于饮食严重偏食,身体素质偏弱,只要学习上强度稍大一点,她就承受不了。在小学,学制五年,她实际上学要比别的孩子少了一年半。当时,学校对老师的考绩又非常严格,孩子上学请假多了,成绩有影响,授课老师意见很大。女儿上小学时,请假多,成绩还能更跟上班级,她的老师又是邻居,碍于同行和邻居的情分,授课老师勉强接受。

可是到女儿上初中时,她的学习负担相对加重,请假没有减少,而是增多。此时苏德云已经是柘皋初中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他在教学管理上对授课老师们的要求也更高更严格了,说实在话,那时的升学压力,压得学校领导和授课教师几乎喘不过气来,这种压力最终还是要转化到学生的头上。这种负荷几乎让我女儿每周都要请假。女儿请假,我从来没有向她的班主任或授课老师请过,就仰仗苏德云,我总是打电话给苏德云说:“苏校长,今天女儿不舒服,请一天假。”苏校长说:“我去跟他班主任讲。”因为长期请假,后来只要我一打电话,苏校长不等我开口就说:“请半天假还是请一天假?”女儿在整个初中上学期间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请了假,这些假全都是苏校长代请的,而我这个家长甚至连她的班主任和授课老师的面都没见过。

这事后来一直让我无比的惭愧,一个分管校长长期要求老师们教学要加大投入,对学生要严格管理,要努力提高学习成绩,而在具体的学生头上却不断地给班主任的班级管理制造麻烦,给其他学生制造负面表率,以致于班主任在批评其他学生时都要把我女儿强调一下:“你们不要跟***比!”。后来当我知道了这一情况后,我觉得很对不起苏校长,给他添了太多的麻烦。而这些情况他从来都没有提及过,连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是我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在这里我也代女儿说一声:“谢谢您,苏校长!”

二、酒里乾坤

1、有一次,应该是个休息日,午后,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一听就知道是苏校长打来的,听他说话的语气和语调,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酒喝多了。我也清楚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只是问他:“你现在在哪里?”他说:“在养老院。”我立刻对他说:“你不要走动,就在那里歇着,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我就找车子,准备去把他接回来。那时候,不像在现在几乎家家都有车,我们周边只有一家是搞运输的,他家有一辆江淮汽车厂产的“飞虎”牌双排座小卡。我匆匆找到他家,还好,他的车子还在家。我跟车主也很熟,讲明情况,他即刻就和我一起开车赶往柘皋养老院。

柘皋的养老院就这一家,在合浦加油站的西边,离我家两三公里,我们几分钟就到了养老院。车停下,我再怎么打电话,手机就是打不通。不是没人接,而是关机。电话打不通,我就更加着急了,我让驾驶员在路边等一会,我到附近找找看。我找遍了养老院周边的饭店以及公路两边的树下和沟坎,连个人影也没有,实在找不着,只能开车回来。

过了几天苏校长才打电话告诉我,他是在大树刘小学一个朋友处把酒喝多了,打电话给我后就把手机关了。大树刘在柘皋镇的东北约十公里处,而柘皋养老院在镇西约三公里处,如果当时苏校长不是把地点说错了,我肯定能把他找到接回家的。

2、柘皋初中与高中,虽然是不同的学校,都在一个镇上,除了工作上有一定的往来,私下的“民间”交往也不少。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最喜欢的交往方式就是在茶馆聚餐。有一次,不知是什么原因,在“福禄饭店”聚餐,柘初的、柘中的都有,满满一大桌,大家有说有笑,甚是开心。

当饭店服务员开始上菜,酒瓶刚打开,桌上的酒杯还未斟满一轮,大家都在作开席的准备,而此时,苏校长则盛情地端起他已斟满酒的酒杯对我的一同事说:“先敬一杯。”我们大家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开玩笑说:“菜刚上,还没开始呢!”只见他俩一饮而尽。当把他俩的杯子再斟满,准备大家一起开宴,还未等到往下进行,只见我的那位同事就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我敬苏校长一杯。”话音未落又干了一杯,这可是一两三的杯子,还未动筷子,这两杯酒就下肚了。大家都认为把二人的酒杯斟满,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准备正式开始。还未等到当晚的主持人宣布开始,苏校长和那同事在大家来不及阻拦的情况下,又喝了第三杯。这满满的三杯酒,也就有四两酒了。我们都知道,苏校长酒量也就四五两,这菜未尝一筷子,就四两酒下肚,估计也就差不多了。果然,正式开宴时,苏校长就离开了,而且就再也没有回到宴席了。其实他已经喝多了,推着他的那辆标志性的“桑邋遢”(当时最出名的轿车是“桑塔纳”,我开玩笑称他的自行车为“桑邋遢”。)回家了。

苏校长就是这样一个率直之人,在酒桌上无论是他陪别人喝酒,还是别人陪他喝酒,他从不抿一抿,做做样子,总是实实在在的一口或一杯。所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酒量非常有限,但是他从来都是一个宁愿伤己也不薄对方情面的人。

三、一袋小菜(腌菜)

苏校长的夫人姓孙,我们都叫她孙大姐,善解人意,热情好客。我跟苏校长相识几十年,从来就未见到过孙大姐跟苏校长争吵过,虽然,孙大姐也有当着苏校长面向我们抱怨过苏校长,喝酒容易多,为人处事太过直率容易得罪人,但是抱怨中满满都是对丈夫的关心和爱护。苏校长家住在柘皋小学后,自家建的两层小楼,独家独院,孙大姐很勤快,家里打理的干净整洁。苏校长和孙大姐非常好客,那时候,周末,不知多少次在苏校长家打牌、吃饭。有一次,又是周末,又是聚到苏校长家,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一批人玩得不亦乐乎。这可忙坏了孙大姐,一个人在厨房就像打仗一样,洗切烹煮,忙里忙外,忙上忙下,从我们进了家门,她就一直忙到中午酒菜上桌。

这样的氛围,一桌好菜,中午的酒自然不会少喝,苏校长本身酒量就有限,尽管大家都不让他多喝,但是东道主的身份,还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酒已超量,一桌锅碗瓢盆,杯盘狼藉,自然是孙大姐洗抹整理。好一番忙碌,牌上桌,棋摆盘,怎奈一个个“酒老爷”当家,牌不搭配,棋不上线,棋牌无味,纷纷告辞。最令我难忘的是,吃饭时,我们都赞扬孙大姐的小菜腌得绝,味道特别鲜美。我告辞时孙大姐硬是从坛子里抓了些小菜让我带回家,我笑着说:“这有吃的,还有带的!”我知道苏校长和孙大姐把我当自家兄弟看,我也没有假意和客套,拎着菜,辞别,回家。

越往家走,我就越觉得手中的菜沉重,在常人眼里,它就是普通的小菜,可是我知道世上哪有比这还珍贵的菜呢?菜,是孙大姐在自家的地里种的,是自己亲手腌的,这是用金钱买不到的,这是人之相处的最大信任和最高情谊。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但那袋小菜,还深深地贮藏在我的大脑中,还时时能闻到它的咸香,尝到它的鲜脆。

四、一席长精神

2019年8月27日,柘皋中学被撤,教职工全部分流,我被分流到柘皋初级中学,也就是苏校长一直工作的地方,虽然此时他已经退休,但是曾经的交深同事大都在职在岗。在他得到我分流到柘初消息后,从芜湖打来电话,说他已安排了周六晚上在“环通大酒店”为我到柘初“接风”。

退休后的苏校长,在芜湖带孙子,周一至周五,女儿、女婿上班,他和孙大姐俩就是全天候保姆,只有周末女儿休息,他们老俩口才能脱身。就像我跟他开玩笑说的:“别人工作你工作,别人休息你休息。你退而不休,只是改变了一下工作地点、工作环境、工作内容。”

他为了“接风”,联系好交深的同事,特意从芜湖驱车赶回来,宴席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爽快敞亮、热情炙人。不止是“接风”的盛宴令我感动,而更令我感激的是他的好一番关照。这一宴,我仿佛吃出了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在扬州招待大诗人刘禹锡的那顿风味:“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人生在世,有的人广交天下,可以自豪地说“我的朋友遍天下”;有的人则不求闻达,得一知己足矣。有的人交情灿烂,言之凿凿;有的人交往淡如清水,澄澈在心。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友情有深挚而不说。我与苏校长之谊正如李白所说的:“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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