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日，在四川省网上群众工作平台，科园信海（北京）医疗用品贸易有限公司（下称“科园贸易”）给西充县财政局发了一封催款函，请求对方拨付已被拖欠近3年的166万元疫苗款。
科园贸易向西充县财政局列出了三个催款原因：其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疫苗管理法》明确规定，疫苗款应专款专用，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挪用；其二，疫苗本金不属于县非税收入，西充县财政局将疫苗接种后的现金收到财政并多次拒不支付的做法破坏当地营商环境；其三，目前其已向当地断货，新生儿无法选择接种预防该疾病的唯一进口疫苗。
11月11日，西充县财政局给出了答复，称其和县疾控中心已将该疫苗款按月纳入支付计划，将筹措资金争取在3个月内分期还款。
科园贸易的经历背后，是疫苗行业共同的回款难题。在疫苗上市公司中，回款问题最严重的是智飞生物（300122.SZ）。截至2024年三季度末，其应收账款达214亿元，约占前三季度营收的93.9%。
11月12日，一位重庆市疾控系统人士向经济观察报透露，目前仅在重庆市，智飞生物就有7亿元左右的应收账款，这是2024年10月智飞生物向重庆市政府反馈欠款累积对企业影响时提供的数据。
2024年初至今，一位疫苗行业资深人士到不少省份了解过回款情况，他告诉经济观察报，回款难的原因，一方面是不少地区没钱，即便疫苗款有专款专用的要求，也常被挪用填补空缺。另一方面，部分二类疫苗在终端接种率走低，大量疫苗压货在接种单位，接种单位无法收取接种费用，也就无法向疫苗企业回款。
经济观察报注意到，2023年至今，安徽省、广东省、河北省、贵州省、河南省、湖北省、湖南省、吉林省、江苏省、山西省、山东省等多个省份均发布了相关省级文件，对非免疫规划疫苗款项有关事项进行规范。这些省份均强调，非免疫规划疫苗款不属于政府非税收入，不缴入国库或财政专户，任何单位不得截留、挤占、挪用。
不过，在疫苗款项管理的实际操作中，地方在很大程度上拥有主导权。多位受访者表示，自2023年开始，疫苗回款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已经与新生儿数量下降并列为疫苗行业的两座压顶之山。
相比于代理辉瑞疫苗的科园贸易，往年智飞生物给疾控系统留下的印象是，催款力度和频率并不突出。前述重庆疾控人士介绍，科园贸易同时设有销售岗和商务岗，分别负责推广和回款，而智飞生物的回款由销售大区经理和一线销售人员负责，他们在追款时会有更多顾虑。
正因如此，此次智飞生物选择直接向市政府催款，在业内看来，是被迫之举。
“在今年以前，智飞生物的9价HPV疫苗是不愁卖的，回款机制相对通畅。”前述重庆疾控人士注意到，智飞生物的回款问题从2023年年底开始凸显。2023年11月，智飞生物开始代理葛兰素史克的带状疱疹疫苗，此后这款疫苗市场一直未能打开，压货较严重。
到了2024年，叠加9价HPV疫苗的滞销，智飞生物的回款问题雪上加霜。
该重庆疾控人士以其所在区县举例：2024年年初，为响应《加速消除宫颈癌行动计划（2023-2030年）》，尽快将疫苗覆盖适龄人群以降低发病率，他所在的疾控中心决定开展疫苗保供活动，便采购了超3万支9价HPV疫苗，总价值约4000万元。意外的是，这批疫苗经过了8个月仍未消耗完毕，导致疾控中心无法还款。
“我很后悔压这么多货，当时不知道今年会突然滞销。”该疾控人士说，其所在区县有超过30万HPV疫苗适龄女性，年初时，他预计全区全年至少能接种16万剂次HPV疫苗，但实际情况远低于预期。目前，所有价次HPV疫苗的总接种量仅约4万余剂次，接种进度未及预期的三分之一。
2019年—2023年，市场对9价HPV疫苗的高需求支撑了智飞生物出色的财务表现。
一位有HPV疫苗推广经验的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在9价HPV疫苗进入中国市场的头几年，智飞生物实际上在消化累积的需求。现在，大量接种意愿较强的人群已经接种了疫苗，智飞生物的市场推广也变得困难。业务量锐减的情况下，业务部门为完成任务会倾向于压货，渠道中的库存量会变得非常大，给资金链带来巨大压力，较长的回款周期又进一步加剧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