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女朋友结婚了,我是剩男同。

文化   2024-11-06 22:18   广东  
 
显然,我来到了「好朋友结婚恐惧症」很容易被唤起的年纪。
 
其中一次被唤起,是听朋友说,她帮十几年的好朋友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小狗。后面才知道,好朋友私下和当时的男友讨论过,要怎么感谢她。

「明明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摆出了一个家庭面对外人时的姿态?」

她被这种外人感刺伤。

最近一次被唤起,是看韩剧《大都市爱情法》。男主参加完朋友在熙的婚礼后,回到了两人曾经合租的房间。他从冰箱里拿出和对方一起逛超市时买的袋装蓝莓,只倒出了最后两颗,撞不出更多的声响。

蓝莓,连同和在熙相处的热热闹闹的时光,一同结束了。


被留下的人。看剧时,这个词不断跳出来。

在主流社会编排好的秩序面前,选择不加入的人,将经历一次次的失去,也将一次次被动成为那个留在原地的人。

关于《大都市爱情法》,你可以简单看作一个男同性恋,如何在友情、亲情、爱情里一次次被留下的故事。

但在那些蓝莓掉落空旷房间的时刻,你也能看见,一个不断被留下来的人,手里还剩下什么。



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直到你结婚

高瑛是一个生活在首尔的男同性恋。

他有些自我,有些刻薄,贪玩,敏感,擅长装乖。偶尔精虫上脑,也迅速感到厌倦。他是你在东亚影视剧上很少能见到的那一类男同角色——因为过于符合现实。

性少数的身份注定了他的社会边缘属性。边缘人能嗅到同类的味道,所以他遇到了在熙,一个独来独往,被全年级嘴碎成来者不拒的荡妇的女生。

两人很快合租到了一起,睡前一起敷眼膜,吐槽各自遇到过的混蛋男人。

是的,一个符合现实的男同角色,身边一定有一个无话不谈的直女闺蜜。

「那个男生只是下面很大而已,对你的人生毫无帮助。」这种低级又一针见血的安慰,只有高瑛说,才顺理成章。


性别与性取向的差异,搭建出了一个安全屋,把社会施加在双方的道德规范全部锁在门外。两人都能在这段关系中暴露足够真实的自己,又不用受到太多的牵制。

生活就在逛超市、喝酒、玩游戏、骂男人之间愉快地消磨。

在这样的舒适当中,很难不产生对永远的想象吧。

所以,当高瑛被剧中的摄影师男一厢情愿地许诺「一辈子」时,他只感到压力。他和在熙已经拥有「永远」了,那时他想从男人身上得到的,只有在熙提供不了的激情。


但对在熙来说,高瑛不代表着永远。

作为直女,她还有步入主流社会的选择。只需要她切割掉一部分叛逆和散漫的自己,穿上高领毛衣,把每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就能和一个有着体面工作的男人步入婚姻。

那个男人会认识完全的你吗?会像我一样,听你说话,努力理解身为女性的不易吗?

在熙搬走时,高瑛拿出一包在熙常抽的烟,作为礼物。在熙说她戒烟了。

「等你结婚之后,就会想重新抽烟了。」高瑛嬉皮笑脸,这是他藏着一些小小不甘心的祝福。

最好的朋友恋爱、结婚,有了新生活,可能是很多人第一次尝到被留下的酸涩。但不会是第一次。


当朋友和亲人丢下自己后,
你也会忍不住投奔爱情吗

男嘉宾二号是高瑛爱得深入骨髓的人。

哲学课上,这个迟到的男人进来,凑到高瑛耳边,说可以喝你的咖啡吗?没等他反应,拿起只剩冰块的咖啡杯往嘴里倒。

上完课,男人在门口等高瑛,说要回请一杯咖啡。到了咖啡店,又怪异地一语不发。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一个丝毫不性感的话题:我有个酒精上瘾的妈妈。

这段莫名其妙的相遇,几乎成了后面两人关系的一个缩影:

男人永远在自说自话,聊哲学、宇宙、石斑鱼的味道。而高瑛永远带着一点困惑,但又难掩兴趣地看着他,试图了解他多一点,更多一点。

他为什么打扮得像一个生存在战乱时代的人,他是直男吗,他偏向我的伞檐可以被解读成暧昧的可能性吗,他性感肉体上的纹身在暗示怎样的过往,他为什么死活不肯和我去西餐厅吃意大利面。


不去男人家里时,高瑛会去医院陪护。高瑛有个癌症复发的妈妈。

她骨子里是有干劲的人,通知高瑛病情时,口吻甚至是亢奋的:「我买了不少癌险,哈利路亚,癌症复发和中大乐透没什么两样啊!」此后癌细胞扩散,不得不住院治疗时,会每天涂口红,在病床上做她的红娘事业,并以死要挟高瑛陪自己去散步。

因为性取向,高瑛和妈妈并不亲近。但家人本就是可以互相敷衍的关系,一直敷衍到死亡的阴影覆盖过来。

妈妈的身体状况折腾反复之时,高瑛对男人的爱急遽升温。

我实在忍不住猜,这份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狂热的爱,有多少是出于荷尔蒙吸引,有多少是在觉察到死的阴影后,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对被留下来的恐惧。

当朋友和亲人甩下自己后,爱人是唯一能抓住的事物吗?


也许是这样,高瑛渴望疯狂地爱上一个人,与他建立联系,躲进他的宇宙。连他的缺点都成了代表这段关系存在的证据。

但这个懦弱的男人,当面否定了这段关系:「你该不会以为,这份感情是爱情吧?」

那天,高瑛回到一个人的出租屋。

人好像总要心碎几次后才会明白,爱原来也没那么可靠。


再好的恋人,
也无法撑起一个人全部的自我价值

尽管对爱的作用降低了预期,但人还是会心动。像顺毛小狗一样乖巧体贴的圭浩闯进了高瑛的生活。

圭浩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那种恋人。小两岁的他,无条件接纳了高瑛内心深处的秘密,会给他恰到好处的帮助和爱:注意到高瑛睡觉时会被光线晒到皱眉头后,特地买工具、坐两小时地铁来安装窗帘。

曾经送走在熙的房间,如今迎来了圭浩。


伴随同居生活而来的,还有无论哪种性别和性取向都逃脱不了的,爱意被现实生活消磨的故事。光是复述它都让人想叹气。

高瑛找到了工作,在一家氛围压抑的公司,他利用下班后和周末做他真正想做的工作——写小说,却被屡屡拒稿。他处理不了这份个人追求的停滞感。

此时,爱情能提供的向上的感受也变得微不足道了,30 岁的人生疲态尽显。

「阿瑛,我到底能怎么帮你?」
「不用,没什么事是你能做的。」

他对自己的攻击也会波及到伴侣,「你在做你喜欢的工作,而我没有。」

我的心跟着碎成一地。为什么我们在对自身不满时,总是想要推开有意帮助的恋人呢?

想起因为工作自我评价低时,我也有过因为同居的恋人要回一趟老家,而暗自感到庆幸的时刻。那意味着,我能一门心思地去试图解决问题。

只有自我评价回暖后,才不用担心以怨怼的姿态面对恋人,累积更多的伤害和愧疚。


高瑛也是吗?

作为生存在大都市的性少数,他足够幸运,早早实现身份的自我认同,掌握了与主流社会周旋的方式,但仍不可避免地,在自我价值上迷失。

不喜欢自己的他,实在没有心理空间容纳另一个人。哪怕心知肚明这对圭浩非常不公平。

看过剧的我知道,后来,他会拥有更稳定的精神内核,会深切意识到自己曾被圭浩毫无保留地爱过。

但此时此刻,在圭浩拥有出国工作的机会后,高瑛没有追上去。他主动留下来,与自己的人生课题作伴。

拿着圭浩咬过一口的可乐饼,坐机场回市区的地铁,再一次回到首尔。熟悉的首尔,与无数人相遇又分开的首尔。



最后

我们在播客「面红耳赤」里也聊了这部剧,准备大纲时,我有些调侃地写下了「男同必将孤独终老」的聊天主题。

当然,里面藏着一种高瑛式的不甘心:

事情就是这样了,接受那些珍视的人会逐渐离开你的生活,留下你和自己相处。无法抵抗,那就笑一笑吧。

「一次次被留下」,可能也不只是性少数的课题,而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事。

没有哪个人能无条件地永远陪伴另一个人,婚姻、死亡、分手、离职、日新月异的自我,都让关系本身成为了城市流动性的一个注脚。

而我们都会在某一刻好奇,当所有的失去都发生后,还有什么能攥在手里。

我当然不想真的「孤独终老」。

但带着这样的心理前提,再去投入眼前的生活,也会更加明白,一切的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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