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街边的丑广告,喊停。

文化   2024-08-19 22:02   广东  



诶,问你。
 
每次打开手机软件,三秒的广告开屏时间,你点击「跳过」的概率是多少。

我是 100%。

没有耐心等待一个三秒的「广告」播完,是我的生活常态,正如国产剧一定要选两倍速。

但我想,毫无美感,不在乎用户体验的「广告污染」,应当承担主要责任。

如果是这样的:


或者这样的:


我真的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我的耐心将会增加不只三秒。


如果你走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发现一张格外明亮,让你忍不住停下来打卡的广告牌。

很有可能,是 mao 画的。

我就是这样认识 mao 的,她正在四处旅行,同时给人免费画广告牌。








这一切,要从今年 3 月的一次「临时起意」说起。

mao 受邀去参加了一个艺术展览,她空手去的,在那里看见地面上的一些废弃纸板箱。

她小时候就偏爱这些纸板箱,有一回,家里买了一台立式冰箱,在留下来的纸板箱上,她剪出一道门,又洞开一扇窗,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点蜡烛写作业,感到安全感十足。

于是,她在现场,复刻了童年纸箱房。那天天气很热,所以也装上了空调。


空荡荡的摊位,看起来就像一个报刊亭。在这个艺术展里,她是唯一一个没东西可卖的人。

那么,不如「卖个广告」?让现场的摊主们来她这里打广告。

不出售,只交换。没想到生意竟然很火爆。


决定要给更多人「打广告」的心情,就是从此刻开始的。

4 月,mao 带上木板和画具,约上朋友自驾前往川西。

第一块广告牌,发生在前往新都桥路上偶遇的一个孤零零的单层小铁皮屋,铁皮上有「氧气、烧烤、风干牛肉、酸奶」的手写字。

门窗紧闭,看上去很久无人打理。

已近傍晚,留给 mao 的时间不多,她抓起木板和画材,拿上没喝完的矿泉水作水桶,冲下了车,顾不上构图,蹲在地上,径直画了起来。期间下了一场冰雹,也顾不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Mao 留下广告牌,驱车继续赶路。


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我发出和 mao 的朋友一样的感慨:「这个广告牌像是一个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广告牌里生动饱满的稚气,与苍莽粗粝的边缘地貌,像两个图层在现实世界意外交叠在了一起,突兀,却吸睛。

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在这里画广告牌?对 mao 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mao 用下一次偶遇给出了回答。

那天路遇大雪,塞车严重,Mao 和朋友的车刚好堵在一家商店旁。商店窗户上有打印好的招牌,分别是「雅江克珠商店」和「风干牛肉」。

因为招牌的存在,mao 本来不打算多此一举画招牌了,直到她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这个可能是老板的男人,戴着墨镜,黑色帽子,用布蒙着脸,又是一身黑衣,身在白茫茫大雪中,像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被一种强烈的感觉击中,mao 心想,一定得把他画下来。



藏在「一定」两字背后的,那份难以遏制的表达欲,我并不陌生。

「以前我的工作是给人设计海报,是要在电脑上完成的,但每天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屏幕,让我觉得特别不自在、不自由。

而在天地之下,用非常传统的方式画一块广告牌给别人,让我觉得特别逍遥,像一个侠客。」

电话里,侠客 mao 叮嘱我,上面这句话务必要写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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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画易物的行为,也在偏远的地区得到了延续。

旅途中,mao 给一位傈僳族老婆婆的草莓园画了一张广告牌,婆婆送了一篮草莓作为谢礼;

之后,被一位卖花椒苗的司机大哥邀请进家里,盛情难却,收下了大哥送的一袋新鲜蕨菜,一块刚腌好的腊肉,和临走前的几瓶水。



只是,这些善意和热切的对待,似乎没能跟随 mao 一同回到城市里。

川西的下一站,是北京胡同。

胡同里的商店老板们要么对 mao 的提议表现出戒备,说着「不需要」,要么反应冷淡,像是懒得费功夫陪她「玩儿」。

mao 并非不理解原因。

作为社区组成的胡同,有它自己的商业生态。街坊邻居有各自熟门熟路的店,每个店也都有固定的客户群体,已经不需要一个外来的人打广告了。

但对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的 mao 来说,这种反应依旧让她感到挫败。

后来有些时候,为了避免被当面拒绝,她也会先斩后奏,画完后再拿给对方,由对方决定去留。

尽管反应冷淡,但好在也不全是拒绝。

比如「交友理发」的老板,起初并不热切,但拿到广告牌后,会开心地问 mao「挂这里好看还是那里?」。


另一家的理发店阿姨更有个性一些。她不满意 mao 画的绿毛小子,当面指出,「你这画里剪头发的逻辑有问题,一剪刀下去,这块就秃了。」

可能怕太打击人,又补充说,「除非你往上再加一撮头发,那还行。」


修改后的广告牌最后被阿姨挂在路边,旁边是阿姨用指甲油在布片上写的「理发」。

没过几天,阿姨又把广告牌上的头发涂黑了。

对此,mao 并不介意。「如果画完送给他们,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他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蛮好的。」

她更看重,广告牌有没有给商贩带来实际的帮助。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一个刚认识的女生曾兴奋地告诉她,自己就是因为看到广告牌,才进「交友理发」店剪头发的。

为了更好发挥广告牌的作用,待在北京的剩余时间,mao 去到了远离城市中心的昌平,给那里的农户摊贩们画广告牌。

当然,也是一路连吃带拿。





看着照片,我隐约觉得,mao 在抓住一些被时代进程抛下的东西。

有一张广告牌,是她回到老家后画的,一家开在弄堂里的二手家电店。狭窄的店面里琳琅满目地摆置着电器,可以买卖,也可以维修。

mao 说,如果不是带着画画的意识,恐怕她不会留意到这家小店,更别说带上坏掉的电器来维修。

寄给商家返厂,或丢掉再买一台新的,不是更当代的解决措施吗?


这趟回家,mao 还发现,老城区里很多房子都被推掉了,与之相关的儿时记忆也跟着被铲除。取而代之的,是轰隆隆拔地而起的新楼盘。

楼层更高了,装上了电梯,但好像大家更陌生了。

邻里关系也变得像家里坏掉的电器一样,与其修补维系,不如丢了了事。

画下广告牌,也是她用自己的方式留下一些记忆。





目前,mao 正在各个城市旅居。打开她的行李箱,会发现除了一套颜料,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睡袋外,再无更多的随身物品。

当我想到,对居无定所的 mao 来说,目前连一个物理意义上的邻居都难得时。

她却说:「现在画这个广告牌,就让我有种和谁都是邻居,哪里都是家的感觉。

有时到一个新地方,给当地人画画,然后他们给我一些吃的,就好像我小学放学了,兜去大姨家吃了个晚饭,会有这样的感觉。」

想起一两年前,我们还那么迫切地讨论着「附近」的重要性,如今,这样的声音也变得微缈。

在一个不讨论附近,也不希冀远方的时代,或许更需要一点「把全世界当邻居」的精神吧。
 
也祝正在全世界流浪的 mao,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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