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与日伪合作“收复”多伦的内幕,南京老蒋能知道,中共当然也肯定是知道的。一是中共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其能力并不弱于国民党。二是中共派出了一批干部加入到抗日同盟军,进入其中高层,主要从事政治、组织和宣传工作。冯玉祥和李守信的“合作”很难瞒过中共。因此共产国际对冯玉祥抗日的动机和决心产生了怀疑,认为冯玉祥组织同盟军收复察哈尔省,是为了割据一方,拥兵自重,是为了和蒋介石争夺权利,为将来投降日本做准备。共产国际这样判断有没有道理呢?应该还是有的,因为从冯玉祥的历史和性格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愿意居于人下,特别是盟弟蒋中正之下的军阀。一有机会,他肯定会扯旗造反,割据一方,和中央分庭抗礼。
察哈尔这个地方正是日本和南京政府势力的交界处和缓冲地带,日本当时也需要一股第三势力居于其间,以缓解和南京政府直接冲突。冯玉祥如果能在日本和南京政府的夹缝中玩平衡,还是有生存空间的,毕竟他曾经是这里的地头蛇。但他必须要有相当的实力,这就需要有外部的武器装备和经济支持,如果没有外部的强有力支持,他的队伍即使能拉起来,也是无法抗衡日伪和南京的打击的。冯玉祥作为老军阀,他看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必须要依靠苏联。而苏联最忌惮日本,希望中国能牵制日本,防止苏日直接冲突。冯玉祥和日伪合作,当然就犯了苏联人的大忌。
当年冯玉祥南口大战被张作霖、吴佩孚、张宗昌、阎锡山联手打败,是苏联给枪给钱助他东山再起,但后来他却实行分共,礼送共产党出境,虽未和苏联彻底翻脸,但也是和平分手,分道扬镳了。有这段过往,苏联当然会对冯多加小心,以防历史重演。
作为冯玉祥,他现在实力不济,只能在国府、日本和苏俄这三只鸡蛋上跳舞。比如私下和汉奸李守信交易,让李守信让出多伦,增强抗日同盟军的战绩,以获得国内舆论支持。
果然在抗日同盟军收复多伦后,平津各大报都以醒目标题刊登了吉鸿昌收复多伦的消息,盛赞同盟军。国民党高级将领李烈钧、程潜、蒋光鼐、蔡廷锴、李宗仁、李济深、陈铭枢等也先后电贺冯玉祥克复多伦,并强烈要求蒋介石授冯以重任,供给粮弹,兴师收复东北四省。冯玉祥顺应全国人民的要求,积极进行收复东北的准备,7月27日在张家口成立以冯玉祥为委员长的“收复东北四省计划委员会”,并发出成立通电。电文称:“慨自东北覆亡,普天同愤”;又称“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同时表示“职责所在,全力赴之。”
南京政府知道冯玉祥目的就是想利用抗日这块招牌搞割据。但在国内拥护冯玉祥和抗日同盟军的舆论下,也不便对冯用兵。
于是南京便采取了先礼后兵的策略,7月28日,蒋介石、汪精卫联名发出俭电,以最后通牒方式向冯提出解决察哈尔事件的四项原则:“
(一)勿擅立各种军政名义,致使察省脱离中央,妨害统一政令,寝假成为第二傀儡政府;
(二)勿妨害中央防边计划,致外强中干,沦察省为热河之续;
(三)勿滥收散军土匪,重劳民力负担,且为地方秩序之患;
(四)勿引用“共匪头目,煽扬赤焰,贻华北之无穷之祸。”
同时派出十六个师十五万人大军进入察哈尔,压迫抗日同盟军。
中共方面,河北省委1933年5月组建“前委”,取代原先大力支持冯玉祥的“特委”。于5月27日、6月14日、6月20日和8月1日,分别召开民众大会,号召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士兵罢操,在同盟军中搞兵运,实行反冯孤立冯的政策。开除坚决支持冯玉祥同盟军活动,并且做了大量工作的张慕陶的党籍,指责他是反革命、叛徒。这让冯感到这样做,使同盟军“政治上被动,财政军事上混乱”,于是下令各部队不准参加中共前委组织的会议。
冯玉祥与中共关系的紧张、破裂,直接导致了苏联取消了对抗日同盟军的武器装备和经济援助。没有苏联的饷弹援助,十几万抗日同盟军自然就无法维持下去,再加上抗日同盟军本身就成份复杂,冯玉祥已难以继续约束指挥。
而蒋汪发出俭电的同时,还派遣蓝衣社特务潜入察哈尔,利用同盟军成分复杂、政治态度不一的弱点,进行分化瓦解。包刚、冯占海、张人杰、李忠义等先后被收买,魏宗普、邓文等被暗杀,造成同盟军思想上的混乱与动摇。而且,北平军分会令平绥路局停止张家口、宣化通车,切断察省与外面的弹药、粮食运输。面对此种困境,冯玉祥于8月3日、4日两次召开同盟军军政人员会议。经过激烈争论,冯玉祥考虑到如与南京方面开战,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更不利于整个抗日大局,遂希望原察哈尔省主席宋哲元回察,以便在二十九军的掩护下,保存一部分力量,于是决定取消同盟军名义离察出走。8月5日,冯玉祥发表通电,宣布自即日起“忍痛收束军事”,要求南京政府令宋哲元回察接收一切;并表示“抗日雪耻之念,愈挫愈坚,一息尚存,此志不渝”。6日,宋哲元发表复职通电。7日,宋哲元部冯治安师接防张家口。9日,宋哲元派秦德纯接收察省军政各机关。当天,冯玉祥撤销抗日同盟军总部,辞去同盟军总司令职务。12日,宋哲元到张家口。14日,宋哲元派一个团护送冯玉祥离开张家口,再上泰山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