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焰 | 东魏故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武威太守安威墓志析考

学术   2024-10-12 00:18   四川  


东魏故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武威太守安威墓志析考

📍閻焰



摘要:中古粟特安姓研究,是海内外学界时下关注的热点。安威墓志是目前所见纪年最早的西域安姓胡人墓志。涉及此墓志的信息多年来一直披露不足。此次全面完整公布,将为粟特安氏研究提供全新的材料。


同时就墓志信息和关联史料的梳理,对首次出现的安威其先是“西域安德国人”进行比定。且对有关栗特胡人入华后形成的独特军商集团形态做出全新探索。并确认安氏郡望除凉州、武威外,还有安定。

南北朝文字刻石,有唐以来一直为文人墨客所留心。及清初,金石文字学勃兴,且随大量南北朝石窟题记、碑刻志石的寻访、出土、发现,越来越被世人所关注。进而整体南北朝石刻墓志就以魏碑之名,在书法家的笔墨趣味欣赏临习中被不断拔崇。阮元的《北碑南帖论》和《南北书派论》,首倡“碑学”;包世臣的《艺舟双楫》、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推波助澜。
这其中最受书家推崇者主要还以“碑”为主,而南北朝墓志虽也被书家瞩目,但较之碑石,仍有不及。墓志文字相对较小,难于阅看;且这类墓志书写不见书丹人信息,笔者不名,也都限制了早期墓志书法及其他信息的传播。

20世纪80年代之后,除考古发掘出土所获,坊肆间更流散相当数量的北朝墓志,新材料迭现,面世之众,空前未见。除去如《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 上下》1《北朝墓志英华》2《洛阳出土历代墓志辑绳》3《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4《鸳鸯七志斋藏石》5《洛阳新获墓志》6《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7《新出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8《洛阳新获墓志续编》9《汉魏六朝碑刻校注》10《秦晋豫新出墓志蒐佚》11《新见北朝墓志集释》12《安阳墓志选编》13《秦晋豫新出墓志蒐佚·续编》14《中国历代墓志全集·北魏卷》15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新入藏墓志》16《秦晋豫新出墓志蒐佚·三编》 17《洛阳新获墓志百品》 18《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石集粹·墓志篇》19等图录所辑北朝墓志外,近些年的《文化安丰》20《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21《邺华甄赏》22《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墓志》23墨香阁藏北朝墓志》24等图册内有大量非考古发掘社会流散北朝墓志拓本及原石公布。

其中《文化安丰》,作为河南省安阳县安丰乡整理编撰的一本历史资料及文化事件图集,做了相当具体的有关地方信息收集。特别值得留意的是公布披露了历代涉及北朝都畿邺城(安阳)周近埋葬的墓志拓本195方,隋之前墓志165方,其中北朝墓志多达157方。

但遗憾的是除极个别有发掘和来源信息外,大量刊布墓志并没有来源和任何收藏及考古信息或原石图像同步说明。这些墓志材料除部分被学界关注外,有相当数量并不特别为人所知。

《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墓志》公布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所藏北朝、隋等墓志原石55方,从墓志内容可确认这批墓志主要集中为洛阳、邺城及河北周近所出后流散入晋北之地。

《墨香阁藏北朝墓志》共辑录河北正定墨香阁收藏流散墓志151方,明确为东魏、北朝墓志者90方,且有详细的原石信息。就此书内刊布信息可发现,《文化安丰》中收录的大量拓本,即取拓于墨香阁所藏的这些原石之上。25《墨香阁藏北朝墓志》《文化安丰》中收录邺城(安阳)周近的北朝墓志原石和拓本中,有相当部分非常重要,值得学界深研。

《文化安丰》刊布的《东魏故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武威太守安威墓志》拓本26和来年出版的《邺华甄赏》披露的原石图像27吻合,可以确认为同一件墓志。此墓志之前流散,故有拓本散布。原石早年存于豫北收藏爱好者处。2014年,深圳望野博物馆征集入藏,原石整套一合现存望野,之前刊布拓片及原石图像都仅有墓志,而无任何涉及志盖的信息。

为便于更多学人研究,现将此合墓志的完整信息公布如下。

该墓志盖长35cm、宽34.2cm,志盖顶九宫格平行双罫线内双钩空心篆书“武威太守安君墓志铭”;墓志长38.8cm、宽41cm,有罫线,楷体志文21行,满行20字,共计414字。

墓志全文迻录如下:

1.魏故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武威太守安君墓志铭

2.祖同,镇西将军、安定侯。父䐗,安东将军、咸阳伯。

3.君讳威,字似虎,其先西域安德国人也。氏族之兴,出

4.于西域。帝酷(喾)之苗裔。苻时为左仆射、中外诸军事、雍

5.州刺史、阴槃侯安元之胤。遗芳余烈,显于史传。并以

6.忠德峻立,驰名海内。安景为魏尚书,即是君远祖也。

7.自兹已后,聿修厥德。兼世冠冕,不殒其旧。朱轮华毂,

8.结辙相望。祖以忠贞奉国,耻居关外。随运升降,世处

9.都邑。今为魏郡临漳人也。父以素冠清规,贞俗所重。

10.兼隆声高远,扬名乡闾。君禀和辰象,资灵河岳。金石

11.无以譬其称,流名与风向同其远。孝悌之至,通于神

12.感。好诗书,悦礼乐,戎道,习游园,皎然独称。不以荣

13.利动心,专于忠孝。但孝昌之季,天步多岨。君以志节

14.有悟,忠义有用。遂除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春秋七十

15.有四,元象元年三月十三日,与善无缘,奄随物化。行

16.路酸恸,五亲悲切。国家垂愍,追赠武威太守。粤以元

17.象元年岁次戊午八月戊子朔廿二日已酉,葬于邺

18.城西南十里,窆于其地。乃作铭曰:绵绵远胄,郁郁

19.高门。唯公踵武,如玉生根。无忝攸在,不朽斯存。温若

20.珪璧,芳似兰荪。麻衣献兆,泉门启扉。野生寒雾,树起

21.风威。衔悲出墎,逝者不归。陵谷或徙,金石难微。







前揭东魏元象元年(538)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武威太守安威墓志,是目前所见纪年最早的西域安姓胡人墓志。就墓志所涉及主要信息,析考如后。

01


一、安威家族谱系及身份


墓志主人安威,东魏元象元年(538)亡过,寿七十有四;据此可推其生于北魏文成帝拓跋浚和平五年(464)。孝昌间(525-528)任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元象时追赠武威太守。从墓志所录可见安威家族谱系。族初起,为苻秦时左仆射、中外诸军事、雍州刺史、阴槃侯安元的后嗣。远祖安景为魏尚书。祖同,镇西将军、安定侯。父䐗,安东将军、咸阳伯。墓志信息所载安元、安景、安同、安䐗,安威,其家族一脉,线路清晰。
其中安同、安䐗的名字在史料里都有出现。所涉及信息,皆有载。


前列文献为安同家族谱系,出自《魏书》卷三十、《北史》卷二十之“安同传”。先祖安世高以安息王侍子身份,深受瞩目。安世高,安息王侍子,汉译佛经创始人。28因译经,佛教传播史之故,使涉及安世高的讨论甚为广泛,多有学者著述并研辨其身世来源。29意大利学者富安敦(AntoninoForte)更就各类史料汇集,考证安世高的质子身份,并直指北魏安同为其直系后裔;进而推判隋唐之后安兴贵、安俢仁、安元寿,甚至安禄山等都为此一系。30

而有关于安同非安世高之后,唐长孺有论。31荣新江判安世高和安同父安屈的生活时间代差,以及人生轨迹两途,没有史料可填补“安同传”所录祖源族系之间空白。故指其不可能为一系,很难相信安同是安世高的直系后裔。32剥离安世高的族源信息,存考。仅《魏书》《北史》所录安屈、安同及其一脉轨迹,还是有许多值得留意之处。

如:安同子安原,亦有子嗣,且因子姻婚之事生变,为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诛,致其系家灭嗣绝。安原弟安颉、安聪皆为内侍,甚得太宗明元帝拓跋嗣、世祖太武帝拓跋焘宠信,且未受安原谋逆牵连。安同父安屈“仕慕容暐,为殿中郎将。苻坚灭暐,屈友人公孙眷之妹没入苻氏宫,出赐刘库仁为妻。库仁贵宠之。同因随眷商贩,见太祖有济世之才,遂留奉侍”。

另《出三藏记集》卷一三《安玄传》:“安玄,安息国人也。……汉灵帝末,游贾洛阳,有功,号‘骑都尉’。性虚静温恭,常以法事为已务,渐练汉言,志宣经典,常与沙门讲论道义,世所谓‘都尉玄’也。”安玄33与安世高生活时代相近。

这两则史料,有一个相同信息,令人瞩目。安玄“游贾洛阳,有功,号‘骑都尉’"。安同“因随眷商贩,见太祖有济世之才,遂留奉侍”。两人都是经商起,而后得转才有了军将身份衔。《高僧传》卷五十《康僧会传》:“康僧会,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贾,移于交趾。”《北史》卷九七《西域传》:“粟特国……其国商人先多诣凉土贩货。”《旧唐书》卷一九八《西戎传》:“善商贾,争分铢之利。男子年二十,即远之旁国,来适中夏,利之所在,无所不到。”西域周近诸国胡人,善于商贾,驱利而进,为其天性。

胡人客贾,擅于经商,精于权变,一身两面,商在前,武在后;或武在前,商在后,因机而动,逢时转换。魏晋北朝之际的这些胡人,在驼峰、艰途之中聚合结伴,形成了相对紧密的军商集团结构体。34以商促武,以武护商,博名成势,终以图利,至隋唐之世亦如此。

2004年10月上旬和2005年10月上旬,吐鲁番地区文物局对交河故城沟西墓地的36座墓葬进行了抢救性清理发掘。其中M4、M5、M6、M11、M20五座墓葬的墓道中分别出土砖质墓志五方。35

这几方墓志除一方墨书外都为朱书,有些明确记为“墓表”。M4出土墓志,书“延昌卅年(590)……领兵胡将康□钵”。36可知此地康氏墓茔中所埋同姓人众为胡族。康□钵还有“领兵胡将”身份。其中尤为特殊是M11“康业相墓表”朱书“贞观十四年(640)……交河县民,商将康业相”。37此“商将”头衔极为独特,并不见于他录。麹氏高昌延昌时康口钵是交河县的“领兵胡将”;至唐贞观十四年(640)十一月麹氏高昌灭后,八十二岁身殁的康业相以“交河县民”“商将”身份为自己的生前头衔表述。这些墓表记录,深度阐释了当时从内亚河中地区东迁粟特族群的军商混合体身份。胡商军将在某种状态下,本就合而为一。

涉及西域胡人的史料、墓志、题记、写本中还频繁出现“萨保”头衔,并多受关注,研究者众。关于“萨保”“萨宝”“萨甫”“萨薄”的释考:38判佛典中所见“萨薄”是梵文 sārthavaha音译而来;“萨保”,则是由粟特文s'rp’w而来。其主要释义,无论是佛典,还是粟特语,都有“商主”“首领”“导师”等相类含意。后引申为有地域概念的萨保(宝)职衔(如:同州萨保、凉州萨保、雍州萨保等),但就其本意可确认,这一职务范围有对区域族群聚集,特别是商队、商团及眷属管理的行政权责,并实际行使着商主、首领的行政权力。

后形成萨保(宝)府机构,且下设职属(如:介州萨宝府车骑骑都尉、萨宝府长史等)。39甚至部分兼行外交形制的使节、领事40职责(如:翟育翟门生,为本国萨甫,因聘使主)。41

故综合看来,萨保(宝)入华后更近似商队首领(含领事身份职责)。且萨保(宝)头衔很多时候都和军职并列。如:北周大都督同州萨保安伽、42梁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凉州萨宝康拔达43等。同时其也管理着族群移动所到新聚居点的宗教祭祝仪式,这也形成了对“萨保(宝)”是粟特族群及祆教信仰特殊宗教职衔的判断。44

但从字源含义和身份转化,无疑作为“商队首领”管理者以及族群守护者的职责才是“萨保(宝)”的本职,而宗教身份仅是附属。至于在佛典及佛教图像中的出现。荣新江指认印度佛教北传,在克孜尔龟兹石窟壁画中出现菩萨装“萨薄”形象,作为佛的前生形象,判定剥离,“萨薄”和“萨宝”初有不同。45但无论何种解释,萨保(宝)主要为“商队首领”的身份意象是其基础。同时根据史料及各类胡族获得军职、政职,定居后的情况,这类军商集团结合体也深度参与人中土的政治生活之中,并在一定状况下改变着皇朝的政治生态和历史轨迹的走向。

尤其从中古最著名的胡人安禄山的一段史料记载中,可以看到胡族军商集团结合体对中国历史演变所产生的深刻影响。《安禄山事迹》卷上:

天宝元年,除平卢节度使。三年,兼范阳节度使。十年,兼河东节度使。刑赏在已。于是张通儒、李廷望、平冽、李史鱼、独孤问俗等在幕下,高尚掌奏记,严庄主簿书,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润容、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乾真等为将帅,潜于诸道商胡兴贩,每岁输异方珍货计百万数。每商至,则禄山胡服坐重床,烧香列珍宝,令百胡侍左右,群胡罗拜于下,邀福于天。禄山盛陈牲牢,诸巫击鼓、歌舞,至暮而散。遂令群胡于诸道潜市罗帛,及造绯紫袍、金银鱼袋、腰带等百万计,将为叛逆之资,已八九年矣。

潜于大唐诸道的商胡,通过商贸渠道,八九年间,积累着百万计数用于叛逆之资。且每到这些商胡来见安禄山时,禄山就胡服坐重床,烧香陈列珍宝,令百胡侍奉左右,群胡则罗拜于下,向上天祈福,并接受新的命令。胡服坐于重床上接受商胡罗拜的安禄山,此刻就是最大的“商主”

另《旧唐书》卷二百上《安禄山传》:“营州柳城杂种胡人也。……冒姓为安,及长,解六蕃语,为互市牙郎。”可知年轻时,胡人安禄山做过商品买卖的中介。互市牙郎46的经历,通六蕃语的能力,对他纠结胡商为其所用助力不浅。上揭两条信息,在《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五上《安禄山传》中都有相近记录。麾下云集的悍将亲军,海量掌控的胡商资财,成为安禄山摇动唐帝国大厦柱石最强劲的力量。

另关于“拓跋魏安同父名屈,同之长子亦名屈,祖孙同名,胡人无足言者,但罗君不应尔也”,47此处明确记录了因胡人身份,而不避祖讳,同名。既然本系血亲都不避名讳。其他胡人再有同名,或托名者当也不稀奇。所揭安威墓志中的祖脉源流,除名姓一致外,无法匹配《魏书》《北史》中安同传的信息。是否另有一系安氏族群,同名安同、安睹且“显于史传”,值得深研。

关于安威墓志中的谱系:“安元,苻秦时为左仆射、中外诸军事、雍州刺史、阴槃侯”;“安景,魏尚书”;“安同,镇西将军、安定侯”;“安,安东将军、咸阳伯”;“安威,镇远将军、步兵校尉、追赠武威太守”。可清晰看到其家族官秩由高而低的变化。虽然墓志明确记录安威为魏郡临漳人。而安元的雍州刺史、阴槃侯;安同的镇西将军、安定侯;安威追赠的武威太守都指向了西陲,这里隐隐存留着其族系原聚地的痕迹。

02


二、安息、安国、安德国


有关安姓地望来途,《元和姓纂》记曰:“《风俗通》,汉有安成。《庐山记》,安(世)高,安息王子,入侍。[姑臧凉州],出自安国,汉代遣子朝。国居凉土,后魏安难拖至孙盘娑罗,代居凉州,为萨宝。”48

中古安氏胡族,就墓志文献所记,族系所出有安息与安国两途。关于“安息”,《史记》《汉书》《后汉书》《魏书》有不完全相同之记录。


安息在大月氏西可数千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蒲陶酒。城邑如大宛。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为大国。临妫水,有市,民商贾用车及船,行旁国或数千里。以银为钱,钱如其王面,王死辄更钱,效王面焉。画革旁行以为书记。其西则条枝,北有奄蔡、黎轩。49

安息国,王治番兜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不属都护。北与康居、东与乌弋山离、西与条支接。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与乌弋、罽宾同。亦以银为钱,文独为王面,幕为夫人面。王死辄更铸钱。有大马爵。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大国也。临妫水,商贾车船行旁国。书50革,旁行为书记。武帝始遣使至安息,王令将将二万骑迎于东界。东界去王都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因发使随汉使者来观汉地,以大鸟卵及犁靬眩人献于汉,天子大说。安息东则大月氏。51

安息国,居和椟城,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与康居接,南与乌弋山离接。地方数千里,小城数百,户口胜兵最为殷盛。其东界木鹿城,号为小安息,去洛阳二万里。52

安息国,在葱岭西,都蔚搜城。北与康居,西与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去代二万一千五百里。53

就前列史料可发现所记安息的位置和距离中土当时政治核心区长安、洛阳、代的途程有所差异,其周近环境位置也有不同。故可判,安息在中土的认知中随时代推移一直有变化,但其北与康居接,是共识。公元226年安息被波斯萨珊取代。此后,安息国不复存在,新势力范围进一步东延,中亚河中区域相当一部分为其覆盖。安息崩溃后各类小势力也纷纷出现,客观形成城国小邦并存的态势。

亚陆山河,地隔万里,皇朝更迭,汉末诸侯混战,中夏动荡不安,世人认知中对安息和波斯萨珊的混淆不可避免。尤其《后汉书》所记“东界木鹿城,号为小安息”,不难让人联想这个“小安息”的木鹿城54,更多成为东方理解认知中的“安息”,故用“小”以称,无疑也是中土获得西国信息和中西往来的重要节点城市。至于它是否还是当年的那个帕提亚安息已很少有人去深究了。

至于安国,为粟特人聚居是可确认的。早期文献不见粟特和安国。但在《史记·大宛传》中有关于康居和奄蔡的记录,并明示两国同俗。且奄蔡羁属于康居。咸海以东,阿姆河、锡尔河流域河中及周近这一区域后世逐步发展成为粟特人核心居住区,并形成以昭武九姓著称的数量众多的城国。粟特自魏晋之后开始进入中土的史料中,明示是古奄蔡故地,或有可能仅是故地一部分的叠合,而并非通指奄蔡整体区域范围。


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温那沙。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去代一万六千里。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国商人先多诣凉土贩货,及(魏)克姑臧,悉见虏。55

且在《魏书》中涉及康居国的条目中始见有关“安国”“小安国”的记载,但未列更多安国信息。


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国。枝庶各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世夫毕,为人宽厚,甚得众心。其妻,突厥达度可汗女也。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多人居,大臣三人,共掌国事。其王索发,冠七宝金花,衣绫、罗、锦、绣、白叠。其妻有髻,幪以皂巾。丈夫翦发,锦袍。名为强国,西域诸国多归之。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有胡律,置于祆祠,将决罚,则取而断之。重者族,次罪者死,贼盗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善商贾,诸夷交易,多凑其国。56

《魏书》:“康国,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57……名为强国,西域诸国多归之。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58

《北史》录康国所控大业时来贡的“安国,都在那密水南。”“米国,都那密水西,旧康居之地也。”“史国,都独莫水南十里,旧康居之地也。”“曹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何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乌那曷国,都乌浒水西,旧安息之地也。”“穆国,都乌浒河之西,亦安息之故地,与乌那曷为邻。”59

可知安国、米国、曹国、何国的城国之都在那密水(泽拉夫善河)畔。而史国城都在独莫水60南十里。前录之国范围皆为康居旧地。乌那曷国、穆国这两国城都皆在乌浒水(阿姆河)西,属安息旧地。由此可知乌浒水(阿姆河)以西以南,即更往西南的穆尔加布河畔木鹿城不可能是康居故地,也不在康国控制之下。乌浒水(阿姆河)当属旧时安息和康居的主要分界线。

《魏书》延及《北史》《隋书》记录河中诸国明确以水为坐标点;此后数百年再对这些小城国描述时,城灭国破,国兴城复,时代更迭。这些城国和河水的情况是否已有变化皆很难确认,百数年后对城国和距水状况的表述也不再那么清晰。

《北史》中有同前录之康居国内容,所记归附之诸国名目时,有小安国而无“安国”。61在康居国条目后又有:“安国,汉时安息国也。王姓昭武氏,与康国王同族,字设力;妻,康国王女也。都在那密水南,城有五重,环以流水,宫殿皆平头。王坐金驼座,高七八尺,每听政,与妻相对,大臣三人,评理国事。风俗同于康居,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递相禽兽,此为异也。”其“国四百余里有毕国,可千余家。其国无君长,安国统之”。62

此应是粟特安国和汉安息国混淆之始。同时从“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自汉以来,相承不绝”的记载为核心证据。得出隋唐时之康国,即汉魏以来之康居,二者实为一国的结论;恐过于武断。63

就安国和安息国之别,亦可确认,在历史流变演化中,后世之粟特康国应该也并非汉之康居国。南北朝时期,塞北嚈哒势力崛起,康居步入衰弱,在嚈哒人西迁后,康居国不复存在。中古河中康国也应仅仅是康居国故地的部分延续而已,并非有完整的承继关系。

对中古河中地区安国及安息国周近其他城国信息梳理后,可以发现,安威墓志中所示其先为西域安德国信息,很特殊,也是目前仅见。因安威亡于东魏元象元年(538),寿七十有四;可推其生于北魏文成帝拓跋浚和平五年(464)。而苻秦安元之前,方为其先。

故此可知安威其先,应在3世纪末4世纪初自西域东来,那时其先之国名为“安德国”,此国名不见文献所录。但当其实在河中区域有小国,“德若国领户百余,口六百七十,胜兵三百五十人。东去长史居三千五百三十里。去洛阳万二千一百五十里,与子合(国)相接”。64此“德若国”距洛阳之距离叠合此片区。故安德国,有否为“安(国)·德若国”连称简化之可能?

前史料变化中的“安国”“小安国”。入唐后,更衍化出东安国,中安国、西安国的记录。65足见此区域内安国概念的繁杂,故唐世入埋的那些异族篡志中所涉及的“安国”概念应非仅指某固定一地,而是那个片区。因此有理由解辨“安德国”,也是这片区中的一支而已。

刘森垚以《古今姓氏书辩证》卷八安氏条“河南安氏,后魏代北安迟氏改焉”66为基础,联系音变,指安德即是安迟之异译。67《古今姓氏书辩证》此记是唯一有关河南安氏为后魏代北安迟氏所改的信息。

北朝,隋唐,五代山河更变,族群迁徙,河南安氏当会有多支杂系,很难指认唯一。同时安威墓志内安德国信息明确有西域概念的前缀。而代北安迟氏隐有北地异族之属。故用代北安迟氏比定西域安德国,难于契合。

早前洛阳白马寺附近出土,后归藏西安大唐西市博物馆的隋《安备墓志》,称安备“其先出于安居耶尼国”。68新近安阳地区出土唐《安恕墓志》,后被洛阳龙门博物馆征集收藏,墓志记安恕“本西域安居国人也”。69

这些新出现的截然不同以前由安息国到安国的国名称谓,在被讨论地域位置点和溯源的同时,70已经隐隐指出了安国在河中地区是有着不同区域范围的,它应该和族群商贸定居点移动有关,也和族属承续有关;并最终聚合而成一个中土相对接受的大区域范围内的域属河中的粟特安国概念。
03


三、武威安氏



《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载:“武威李氏,本安氏……后魏有难陀孙婆罗,周、隋间、居凉州、武威为萨宝。”《太平寰宇记》卷一五二《陇右道三》载:“武威郡六姓,贾、阴、索、安、曹、石。”

现藏伦敦的敦煌文献S.2052《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载:“第一关内道郡,泾州安定郡出八姓:梁、皇甫、席、伍、胡、安、荣、程。第二陇右道四郡,凉州武威郡出六姓:索、石、贾、安、廖(康)、阴。”毛汉光指《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为元和十五年(820)后之版本。71

安氏来自中亚西域地区的安国,为粟特族群。凉州、武威临近区域粟特人的生活移动聚集,成为通过河西走廊跨入当时中土核心区的重要节点72

长庆元年(821)亡过的洛阳花献妻安氏墓志中载:“夫人安氏苗裔,安定郡人也。世□祖讳晟之女也。”73

此安氏涉及籍贯安定郡的信息,是墓志石刻中首次出现,扩展了安氏族群移动居停的新范围。《古今姓氏书辩证》卷八安氏条:“晋魏间,家于安定。后徙辽东姑臧以避乱,又徙武威。”74故此可知凉州、武威、安定,都曾是安氏族群聚集之所,籍望之根。

从史料出现的安难陀、安弼、安婆罗,安兴贵、安修仁、安元寿,以及改姓的李抱玉、李抱真等。再联系中古墓志所见安伽、安菩、安备、安恕、安师、安度等,以及吐鲁番、高昌、敦煌诸地唐代写本中出现的安浮(知)台、安师奴、安法式、安那尚、安薄鼻、安也希等,75皆能看出名字间有些深具胡名形态。

关于名字胡汉化状态思考,以安威墓志所记名字信息及部分史料。在北魏时,这类来自西域的胡人,名字已经深具汉俗。就此判断,胡人名字的汉胡气象,很有可能是因出生环境为构成主体。直接出生在汉土的胡人,可能早及汉末魏晋时就开始用汉名。而如果出生在域外,后由商贸、迁徙入汉土,不分时代早晚,其名字当多保存有胡名或汉译现象。同时部分族群裔源信念较强的胡人不排除从北朝及唐时,就算其自身和子孙出生在汉地,也会起胡名。故很难仅用名字的汉胡习俗来比定族群迁徙的时间早晚。

安威墓志出现的苻秦时安元为雍州刺史、阴槃侯;安同为镇西将军、安定侯;安威追赠武威太守。所含地域信息皆有明确指向性。

《魏书》卷一○六下地形二下:


雍州,汉改曰凉,治汉阳郡陇县,后治长安。阴槃,二汉属安定,晋属。……安定郡汉武帝置,太和十一年罢石堂郡,以其县属。领县五。安定前汉属,后汉、晋罢,后复。有铜城。……武威郡,汉武帝置。

中古之世的安姓源出中亚地区的安国,为粟特人无疑。就所揭史料,联系安威墓志和文献研判,进一步证明凉州、武威、安定,皆为安氏族源要地,安氏郡望约形成于北魏后期,入隋唐后则更进一步东入华夏腹心之地。

安同族系、安威族系,虽同名而异支,但在历史巨轮的进程中,无疑成为安氏一路东迁、至唐代全面崛起的嚆矢。


Analytical Investigation on An Wei’s Epitaph of the Eastern Wei Dynasty

Yan Yan

Shenzhen Wangye Museum

Abstract: The family name of “An” (安) of Sogdian people in the middle ancient times is under heated discussion at home and abroad. An Wei's (安威) epitaph is, up to now, the earliest epitaph of An family of huren (胡人) from the Western Regions. However, information related to this epitaph has been under-disclosed for many years, and this complete disclosure will offer fresh materials on the study of the Sogdian An family. Based on the epitaph and its related historical texts, the study first and foremost concludes that An Wei was from the Ande Kingdom of the Westem Regions, and it also investigates into the unique formation of the military-business group formed after Sogdian's entrance into China. It also concludes that in addition to Liangzhou and Wuwei, the An family's were also influential in Anding(安定 )Prefecture.

Key words: An Tong, An Wei, Ande Kingdom, Sabao, Military-Business Group, Influential families of Prefectures ,Anding Prefecture

本文刊發於陕西师范大学国际长安学研究院

《长安学研究》第九辑

第138—151页。 

如有轉引,請核對原文


  

注   释


1.赵万里主编:《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 上下》,台北:鼎文书局,1972年。
2.张伯龄编:《北朝墓志英华》,西安:三秦出版社,1988年。

3.洛阳市文物工作队编:《洛阳出土历代墓志辑绳》,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

4.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

5.赵力光编:《鸳鸯七志斋藏石》,西安:三秦出版社,1995年。

6.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编:《洛阳新获墓志》,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年。

7. 洛阳市文物局编,朱亮主编:《洛阳出土北魏墓志选编》,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年。

8. 罗新、叶炜:《新出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北京:中华书局,2005 年。

9. 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乔栋、李献奇、史家珍编:《洛阳新获墓志续编》,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年。

10.毛远明校注:《汉魏六朝碑刻校注》,北京:线装书局,2008年。

11.赵文成、赵君平编:《秦晋豫新出墓志蒐佚》,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1年。

12.王连龙:《新见北朝墓志集释》,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3年。

13.安阳文物考古研究所、安阳博物馆编:《安阳墓志选编》,北京:科学出版社,2015年。

14.赵文成、赵君平编:《秦晋豫新出墓志蒐佚·续编》,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

15. 余扶危、郭茂育主编:《中国历代墓志全集·北魏卷》,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

16.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编:《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新入藏墓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

17. 张永华、赵文成、赵君平编:《秦晋豫新出墓志蒐佚·三编》,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20年。

18.齐运通主编:《洛阳新获墓志百品》,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20年。

19.洛阳市文物考古院编:《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石集粹·墓志篇》,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20年。

20.贾振林编:《文化安丰》,郑州:大象出版社,2011年。

21.胡戟、荣新江主编:《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

22. 陈子游主编:《奥缶斋》下卷《邺华甄赏》,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年。

23.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主编:《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墓志》,北京:文物出版社,2016年。

24.叶炜、刘秀峰主编:《墨香阁藏北朝墓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

25.叶炜、刘秀峰主编:《墨香阁藏北朝墓志》,第292-301页。

26.贾振林编:《文化安丰》,第162、163 页。

27.陈子游主编:《奥缶斋》下卷《邺华甄赏》,第276-279页。

28.吕澄:《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282页。

29.李铁匠:《安世高身世辨析》,《江西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9年第1期,第63-66页。孔慧怡:《从安世高的背景看早期佛经汉译》,《中国翻译》2001年第3期,第52-58页。魏斌:《安世高的江南行迹一早期神僧事迹的叙事与传承》,《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2年第4期,第39-48页。

30. Antonino Forte: The Hostage An Shigao and His Offspring: An Iranian Family In China ( Italian School of East Asial Studies Occasional Papers 6), Kyoto: Italian School of East Asian Studies,1995.

31.唐长孺:《魏晋杂胡考》,《魏晋南北朝史论丛》,北京:三联书店,1978年,第426页。

32.荣新江:《安世高与武威安姓一评〈质子安世高及其后裔〉》,黄时鉴主编:《东西交流论谭》,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第373页。注:关于《高僧传》卷一“(安世高)游化中国,宣经事毕,值灵帝之末关洛扰乱,乃振锡江南”的记录和安同族系历魏至晋,避乱辽东,从表面看确实南辕北辙,不相融合。但有否安世高是孤身南下,而家眷留洛,晋后此支避乱自我迁徙北去辽东之可能呢?

33.注:为避讳,有书改录为“安元”者。

34.2017年8月6日,笔者在深圳博物馆举办的“北朝文物考古与美术研究学术座谈会”上发表《晋阳·长安到邺--北朝的胡商》学术报告,提出:“北朝时期的粟特人是一支‘军商集团’,军和商不是单独孤立存在的,二者是互相结合,互为保障的。”

35. 《新疆吐鲁番地区交河故城沟西墓地康氏家族墓》,《考古》2006年第12期,第12页。注:既然康姓粟特胡族隋唐之前已在交河附近聚集,那其他胡姓例如安姓族群也有可能隋唐前在靠近丝路走廊的周近聚集。

36.参阅:《吐鲁番交河故城沟西康氏家族墓地清理简报》,《吐鲁番学研究》2005年第2期,1-14页。

37.见吐鲁番地区文物局:《吐鲁番交河故城沟西墓地康氏家族墓清理简报》,《吐鲁番学研究》2005年第2期,彩色图版四右中,05TYGXM11墓志,无录文。《新疆吐鲁番地区交河故城沟西墓地康氏家族墓》,《考古》2006年第12期,第23页,图一六;无录文。李肖:《交河沟西康家墓地与交河粟特移民的汉化》,《敦煌吐鲁番研究》2007年,第卷,第89页。以及,张铭心:《吐鲁番交河沟西墓地新出土高昌墓砖及其相关问题》,《西域研究》2007年第2期,第57页,录文都为“高将”。但细观察原始书写,“亠”下是“丷”,并不是“高”字笔触;蒙冯培红先生示自摄高清照片,得细审原志图像,确认为“商将”;另,“商将”前的“民”字末笔多一“丿”。谨此致谢。

38.参阅芮传明:《“萨宝”的再认识》,《史林》2000年第3期,第23-39页。荣新江:《萨保与萨薄:佛教石窟壁画中的粟特商队首领》,《粟特人在中国一历史、考古、语言的新探索》,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4967页。

39.参阅张庆捷:《唐代〈曹怡墓志〉有关入华胡人的几个问题》,荣新江、罗丰主编:《粟特人在中国一考古发现与出土文献的新印证(下册)》,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644-652页。

40.《汉书》卷一九《百官公卿表上》:“取其领事之号。”颜师古注引孟康曰:“随所领之事以为号也。”注:《汉书》录为所领之事。而就西域诸国商队入华,其首领、商主,所行使的权责,亦为所领之事,故在胡汉及官府沟通中,已1带外事之职了;或可缩称为“商领”。同时西域胡人入华的规模性聚集主要还是商团或者因商利益而构成的商眷群

41.赵超:《介绍胡客翟门生墓门志铭及石屏风》,荣新江、罗丰主编:《粟特人在中国一考古发现与出土文献的新印证(下册)》,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673页。

42. 陕西省考古研究所:《西安发现的北周安伽墓》,《文物》2001年第1期,第25页。

43.《大唐上仪同故康莫量息阿达墓志铭》,周绍良主编:《唐代墓志汇编》上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24页。康拔达为康阿达祖。

 44.参阅姜伯勤:《论高昌胡天与敦煌祆寺》,《世界宗教研究》1993年第1期,第1-18页。姜伯勤:《敦煌吐鲁番文书与丝绸之路》,北京:文物出版社,1994年,第226-243页。魏义天著,王睿译:《粟特商人史》,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96-99 页。

45. 荣新江:《萨保与萨薄:佛教石窟壁画中的粟特商队首领》,第50-58页。

46.参阅许巧云:《“牙郎”之“牙”新考》,《汉语史研究集刊》2016年第1期,第203-211页。穆渭生:《隋唐安与“陆上丝路”贸易》,乾陵博物馆:《乾陵文化研究》,西安:三秦出版社,2019年,第107-109页

47.(宋)洪迈撰:《容斋随笔》卷一罗处士志条,1934年上海涵芬楼四部丛刊续编宋本影印本,第1页。另:(宋)周密撰:《齐东野语》卷四避讳,四库本,也有近似记录。

48.《元和姓纂》卷四安姓,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500页。注:唐世系表,录为“盘婆罗”。

49.《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2398、2399 页。

50.注:摛藻堂《四库全书》本《后汉书》做“书”,联系文本内容,可确认此信息明显来于《史记·大宛列传》;而《史记·大宛列传》所录为“画”。从对胡族横向书写方式的描述,可判《后汉书》中的“书革”当有误,应从《史记》为“画革”。

51.《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2867页。

52.《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973页。

53.《魏书》卷一○二补《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540页。

54.木鹿(Mouru, Mary),位于今土库曼斯坦穆尔加布河畔,卡拉库姆运河交汇处,卡拉库姆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上。现名马雷,旧称马鲁(Marv),今土库曼斯坦马雷州首府,是非常古老的中亚城市。曾是大流士一世时波斯帝国巴克特利亚州的一部分;公元前三世纪中叶后是希腊人大夏王国的一州;安息王国时期是安息王国的一州;萨珊及伊斯兰时期,为呼罗珊专区之一。此木鹿城离和中土有深度交流往来的中亚粟特名城撒马尔罕(Samarqand)仅600公里上下。参阅: G.勒·斯特兰奇(G.Le Strange)著,韩中义译注:《大食东部历史地理研究-从阿拉伯帝国兴起到帖木儿朝时期的美索不达米亚、波斯和中亚诸地》,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569-580页。

55.《魏书》卷一○二补《西域传》,第1536页。另见《北史》卷九七《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2138 页。

56.《魏书》卷一○二补《西域传》,第1544页。

57.注:此“萨宝水上阿禄迪城”的“萨宝水”应是泽拉夫善河同向西去的另外一条支流;阿禄迪城很可能选河道窄处为城,河水穿城过。千年岁月流逝,城废河变,后世难见萨宝水了。就此可知“萨宝”为河中地区熟知的一种头称谓,它在中亚内陆时更接近其“商主”本意,东来后逐步叠加的信息和职责越来越多。

58.《魏书》卷一○二补《西域传》,第1544页。

59.《北史》卷九七《西域传》,第2146-2148页。

60.注: 就现有史料记载史国位置,“独莫水”应该是卡什卡河,在乌浒水(阿姆河)和那密水(泽拉夫善河)之间。

61《北史》诸本此段中并无“安国”之记。因《魏书》《隋书》《通典》《通志》有“安国”“小安国”,且《北史》条目有“安国”,故据此补。但从“安国,汉时安息国也”,并“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国、那色波国、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的表述,能发现其间似有混乱。河中粟特“安国”与汉“安息国”,应为截然不同的两个国家及空间概念。这类混淆仅可能是因时代更迭有一部分所谓生活控制区域重叠,且有攀附前世雄强帝国名声而致。

62.《北史》卷九七《西域传》,第 2146页。

参阅陈海涛:《康居与康国关系考一-兼谈昭武诸国的起源》,《敦煌研究》2003年第3期,第55-60页。

63.《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第 1972页。

64. (唐)玄奘、辩机撰:《大唐西域记》卷一(三十四国),四库本。另参阅,(唐)道宣撰:《释迦方志》,《大正藏》本,也有相近记载。喝捍国,唐言东安国;捕喝国,唐言中安国;伐地国,唐言西安国。

65.(宋)邓名世撰,王力平点校:《古今姓氏书辩证》,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20页。④ 刘森垚:《中古墓志所见人华粟特安氏源流考述》,《暨南史学》2019年第1期,第45、46页。⑤ 王绣:《洛阳民间收藏精品集》,洛阳:解放军外语音像出版社,2009年,第126页。

66.毛阳光:《河南安阳新出〈安师墓志〉所见北朝末至隋唐之际邺城的粟特人》,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编:《考古学研究(十一)》,北京:科学出版社,2019年,第245页。

67.参阅葛承雍:《祆教圣火艺术的新发现--隋代安备墓文物初探》,《美术研究》2009 年第3期,第14-18页。陈浩:《“安居耶尼”考》,余太山、李锦绣:《欧亚学刊(新5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39-151页。

68. 参阅张广达:《唐代六胡州等地的昭武九姓》,《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2期,第71一128页。

69.吴玉贵:《凉州粟特胡人安氏家族研究》,荣新江主编:《唐研究》第三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295-338页。

70.冯培红:《归去来兮:昭武九姓与河西郡望》,《读者欣赏(理论版)》2012年第1期,第64-66页。

71郭茂育、赵水森编:《洛阳出土鸳鸯志辑录》,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年,第211-214页。

72.毛阳光:《洛阳新出土唐代景教徒花献及其妻安氏墓志初探》,《西域研究》2014年第2期,第86页。

73.邓名世撰,王力平点校:《古今姓氏书辩证》,第119、120页。

74. 参阅中国文物研究所、新疆博物馆、武汉大学历史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北京:文物出版社,1992年。

75.唐耕耦等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一辑,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6年。


END

此文转自“望野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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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吴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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