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第1746期(总第5048期)
魏晋之际,朝堂之上,刘伶一袭青衫,昂然应对策问。彼时天下纷扰,诸般治世之论沸反盈天,他却独崇老庄,秉持“无为而治”高论,这般不合时宜于权贵眼中恰似离经叛道,遂被冠以“无能”之名,黯然罢官。仕途折戟未损其风骨,反倒寄情酒肆,作《酒德颂》,以笔为剑、以酒为墨,肆意挥洒老庄哲思,于醉醒间睨视世间“礼法”枷锁,放诞形骸,成千秋“酒仙”之名,为后世酒中雅士追慕典范。
时光悠悠,流转至当下,合水小城,亦现奇人。有一老翁,恰似从历史烟霭中踱步而来,常扮作诸葛孔明模样,羽扇轻摇于左手,似摇落千秋风云;右手擎酒,酒液潋滟映着市井烟火,穿梭于合水县城的闾巷阡陌。晨曦微露,街头早点摊热气腾腾,他一袭布衫、仙风道骨踱步而来,与摊主寒暄打趣,爽朗笑声惊飞檐下雀鸟;日暮黄昏,华灯初上,古街酒肆飘出醇厚酒香,他身影隐现其间,早已是街坊邻里稔熟景致,人皆称其“酒仙”。
城中但凡婚娶盛事、婴孩弥月之喜,老翁必携春风笑意赴约。他不为珍馐美馔,只求添几分喜庆亮色,燃旺人气。主家递上一瓶佳酿,恰似递来挚友邀约,老翁顿时双目绽光,喜意满盈面庞。几杯酒落肚,恰似醍醐灌顶,诗兴如春潮涌动,妙句恰似繁星,脱口而出、熠熠生辉。尤擅藏头诗作,笔锋游走宣纸,墨香与酒香相融,词句藏情,起笔藏福,收笔蕴意,纵是学富五车、久浸书斋之士,观其才情挥洒,亦暗叹弗如,自惭文采逊色。
“酒里藏乾坤,文中点江山”,此翁活得肆意率真,腹中才情恰似瀚海,笔尖锋芒暗藏机锋,借古喻今、评点时事,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豪情壮志冲霄汉,仿若魏晋“竹林七贤”再世,不羁于世俗规约,超脱名利羁绊,以酒为友、以文为刃,于合水小城辟一方精神桃源,追随者众,皆慕其洒脱风骨。
然他绝非高冷难近,不论耄耋老者,还是垂髫幼童,但凡相熟,相逢便击掌相迎,情谊真挚热烈。城中人遇烦忧,求取名儿、求开解心结,老翁皆热心相待,捻须沉思、妙语连珠,诸多难题迎刃而解。岁月悠悠,人心换人心,本地乡邻皆视其如至亲,因他常以刘伶自比,“酒仙”之名遂在街巷传颂,声名日盛。
得名“酒仙”后,老翁愈发不羁,每日白酒三大瓶,恰似饮水,酒入豪肠,浑身意气更盛。兴之所至,乘车漫行,或于郊野古亭酣眠,听风吟鸟唱;或于河畔垂柳下静卧,望水波潋滟,四海皆可为家,尘世皆是归处。旁人问起家眷亲族、故居旧地,他但笑不语,目光飘远,似藏往昔隐秘,纵是挚友趁其微醺探问,亦难寻根底。只闻传言“本是东北才俊,曾执高教之鞭,奈何命运波折,流落至此”,却终如迷雾,无证可考。
合水小城,无奢靡繁华,却满是质朴温情,恰似尘世璞玉。翁栖居十余载,根脉深植于此,不思归乡、不念远游,贪恋这方人和之景。当世人皆为名利奔逐、心浮气躁,此地古朴民风、醇厚情谊,仿若净土,是百姓之福,亦是华夏古韵传承之幸。
奈何尘世无常,“人生七十古来稀,天下终无不散之宴席”。乙未年初冬,寒意料峭,噩耗恰似惊雷,震碎小城安宁。老翁于独居陋室,悄然仙游,魂归太虚。刹那间,合水举城悲恸,长街短巷,男女老少泪湿面庞,念往昔酒神逸事,叹今朝人散天涯。客居之人,无血缘羁绊,却凭赤诚热心,赢来满城眷恋,若泉下有知,应可含笑长眠。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酒仙以真心换真情,用关爱织就人际暖网,众乡邻回以敬爱,敬酒于灵前,送其最后一程。此间至理,俗人忙碌常忘,如今阴阳两隔,方悟真情贵比千金。
翁之离世,缘由成谜,恰似惊鸿照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仙风道骨再难觅,乐蟠古城空余忆。故土亲族何方?茫茫人海难寻踪迹。酒仙已去九载,料想魂至“望乡台”,唯愿魂魄有知,入亲眷梦里,抚合众乡邻牵挂之心,解这尘世最后眷恋。
酒仙,魂兮归去!
呜呼哀哉!尚飨!
作者简介:刘富海,笔名嘉余,甘肃庆阳人,是一个热爱写作的厨师,烹饪闲暇时光自己喜欢写写美食制作类,生活感悟类,随着年岁增长,更加喜爱文字,想把很多很多情感,烹饪类经历转换成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