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第0012期（总第5206期）
腊月乡宴
文 / 王文山
接到表哥请我吃猪肉的信息，一翻台历得知，明天正巧是双休日。
第二天一早，简单吃罢早饭，就兴致勃勃地匆忙乘车，欣然前往尹家屯。小轿车在乡间公路上颠簸前进，留下一幅路边严冬的韵致。晨风中飘飞着朵朵精美的霜花，树上抖动着一嘟噜一串银链儿，一望无垠的雪野上，雕塑着童话般的村庄。
坐在车上，脑海里演着小电影儿。记得小时候奶奶领我常到姨奶家去吃猪肉。那时候姨奶家每年腊月都杀一口三、四百斤重的大年猪，把七大姑八大姨、邻里乡亲都请到家里，吃猪肉，喝烧酒，叙亲属之情，叙朋友之情，叙邻里之情。就连在过去 一年中曾发生过不睦现象的左邻右舍也请来，以化解矛盾，达到新的团结和谐。因而一请半趟街，一摆十几桌，一吃半拉猪，吃饱喝足临走还得端上一碗杀猪菜。
每逢此时，姨奶家热闹极了，屋里屋外热气腾腾，空气中飘散着诱人的猪肉香。全家人分工明确，各有角色，忙成一团。杀猪剁肉的，摘肠灌肠的，炖肉切菜的，表哥和我们几个小孩子的任务是扒大蒜，到村供销社买酱油醋。一想起姨奶家颤微微、 鲜亮亮的猪血肠，吃一片满口香的红焖肉，深受小孩子欢迎的猪肝、猪心、猪爪、猪 耳朵，还有大锅猪肉炖酸菜，我就禁不住垂涎欲滴。每一次去吃肉都特别解馋。尤其是婶子们的吃肉比赛，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比吃肉更有兴趣儿。姨奶家三房儿媳 妇，大婶儿、二婶儿、老婶儿都有吃肉的口福，每年杀猪时上桌吃肉，妯娌三个都不 示弱，各抄起个小三盆儿，里边盛满五花三层的猪肉，倒上蒜泥儿酱油，再用筷子搅 拌搅拌。三个人同时端起装肉的家伙就往嘴里扒拉，像是吃粉条儿或者是吃大豆腐 那样潇洒自如，眨眼工夫一扫而光。看得我目瞪口呆，十分过瘾。
屈指算来，自打我进城工作，一晃有几十年没到姨奶家去了。整天忙忙碌碌，紧紧张张，难得抽身宽松消闲，和亲属之间来往团聚的机会少了，关系感情也淡薄了。听说姨奶和大叔大婶儿、二叔二婶儿都相继辞世，只有老叔老婶儿还健在，和表哥 在一起过。借此机会，既可放松一下神经，又可以和老亲少友亲热一番，补上这一课。说不定还能看到老婶儿的吃肉表演呐！越想越惬意，我便更加心驰神往，恨不能 立生双翅，飞到久违的表哥家。谁料想，汽车停在老哥家的大门口儿，却是静悄悄无 有任何声色。看不到前来吃肉的人群和腾腾热气。我心里划魂儿“是不是记差日子啦！”正在我向院里张望之际，呼啦啦，表哥、表嫂和支书、村长（我的两个老同学）迎了出来。我问表嫂：“来吃肉的客人到期齐了吗？”表嫂半开玩笑地回答说：“该来的 都来了，就等你这个大忙人啦！你寻思还像头些年杀年猪呢，全屯子那么屁崩的几家，半拉屯子人都来吃肉，闹的人困马乏多少天缓不过劲儿来。眼下，家家过年都杀猪，仅今儿个尹家屯就有十几户杀年猪的，你若能多待几天，天天让你吃肉解馋。”
说时迟，那时快，进屋不到一支烟工夫，表嫂就端上一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杀猪菜。以五花肉酸菜为中心，依次摆着手掰肝儿、血肠、拆骨肉、大骨棒、猪皮冻、猪心、猪肚、猪耳朵、苦肠、护心肉。喝酒中间，我问老婶儿：“你能不能吃一小盆儿肉啦？”婶子嘎嘎笑起来：“这死小子，还记着你婶儿那没出息事儿呢。如今婶子老了，早就吃不动啦。再说这几年农村生活好了，想吃 肉就买，屯子里总有杀猪的，不像头些年熬堪一大年，到过年才能吃一回肉解解馋，平时连个肉星儿都见不着。”
听着这振奋人心的变化，更增加了我的酒兴，我提议“为叔叔婶子的健康长寿，为家乡的巨大变化，为尹家屯走进新时代，建成小康村，而连干五杯’李氏三香酒’。”支书、村长和表哥一家都坚决响应。支书干啦！村长干啦！表哥醉啦！我也醉啦！酒不醉人人自醉！
《故乡文学》 主编：陆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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