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文学|邵国田:三访辽新州

文摘   2025-01-02 00:00   上海  

2025年第0007期(总第5201

 微刊 故乡文学
主 编:陆相华  投稿:13816643239@163.com


三访辽新州

文 / 邵国田

据《辽史·地理志》记载,辽代武安州原本归属唐代沃州管辖。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与中原作战中掠来一大批汉民,在木叶山下给他建私城,契丹语叫“窝鲁朵”,建成后又将这些汉民从木叶山迁到辽代武安州这个地方,建了一个新的窝鲁朵,号“杏埚”。随着城市的扩展,又将“辽西户”补充到这里,更为“新州”,辽统和八年(公元990年)改新州为武安州。境内有黄柏岭和潢水。

1976年,位于白塔之东约3公里的三家村发现一座元代墓,出土一个长方形红松薄板的买地券,用朱砂写有买地券的立券人为张造妻杨氏,首行写有“大朝蒙古国北京所京管武平县右城住人”,即说明这里是元代的武平县,归北京路管辖,上溯到辽代即是武安州,这是有关武安州出土的第一个文字依据,因此格外珍贵。

另外一个文献证据是出土于贝子府镇画匠沟北十二连山南耶律延宁墓志铭记“重熙二十四年(公元1055年)二月十二日,启手足於新州南之私第”,即说明改为武安州之后66年还称为新州,说明“新州”之名一直在沿用。

以上文献记载证明,武安州在辽代是城辽上京为皇都之先,最早的草原城市之一,另一座城是阿保机所建的龙化州,也有学者认为是在敖汉境内,但迄今未能确认。

图一 武安州佛塔塔檐斗栱

(来自《敖汉文物精华》)

武安州城址位于敖汉旗政府之东约28公里,隶属丰收乡管辖。城址之东为白塔子村。城址之北为验马河,河是从西南向东北流至大敖吉村汇入教来河,即史载的“潢水”。

我在职期间,多次去过白塔子,从心底里很喜欢这里。有很多感动皆是因为这里出土了重要的文物,当地干部和普通农民义务地担起保护责任,也有过好多的无奈,也因为一些人的无知又无畏,有意或无意地破坏和盗扰。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今择其要者记录如下。

访,起因是由老校长魏振鹏的捐献

1973年6月份,我刚从昭乌达盟文物工作站文物培训班回旗,第一件事便是去白塔子调查,主要原因是我在师范读书的老校长魏振鹏在白塔子劳动改造时,在武安州城址里捡到一件瓦当范,他知道我是文化馆的文物干部,回旗便送到我的办公室,无偿捐献给国家。他还详细介绍了发现过程。

图二 老校长魏振鹏(家属提供)

魏老师是敖汉旗很有名望的老教育工作者,在日伪时期就教书,因去过一次日本参观,文革便打成了反革命,被打倒了,更是武斗的重点。有一次夜晚批斗时他儿子来打探,被造反派发现后被押送到旗公安局成了现行反革命。1968年初冬时节,我们都快离校,魏校长跳井自杀未遂,可能因井里水太浅没淹怎样,打捞上来就放室外冻成冰棍,他很坚强,硬挺过来。

我们毕业他还没有彻底解放,要到乡下劳动改造,白塔子村是旗文教局蹲点单位,我这次下乡时就在他们工作队的伙房吃饭,单位伙食属于大锅饭。魏校长已年近60了,就在这样艰苦环境下生活、劳动。这年春天城里平整土地时,出土了这件狮面纹瓦当陶范,别人没当回事,只有他懂得其学术价值,完整保存起来。

陶范呈扁桃形,褐色,火候高,正面为狮面纹,威武凶猛。背面正中竖刻“至大三年(公元1310年)五月日记(押)”。横长23.1,中高16.6,厚3.3厘米。

图三 白塔子城址出土的元代瓦当范线图和拓本

(来自《文物》1987年7期)
在古代建筑遗址上瓦当常见,瓦当范很难见,刻有纪年的瓦当范更是难见,是稀世之宝,也是难得的艺术品。这件瓦当范纹饰清晰而精美,并且有明确的纪年,是元代瓦当断代的标准器。魏校长凭借着他渊博的知识和文化素质,并无私献给国家,使这件稀世之物保存在家乡的博物馆里,留给后世,惠及子孙。

又过了20年的春天,我在这里搞社教,有时间在城里转,又拣到一件残瓦当范,形制略同,但背未刻款。

能见到如此精美的瓦当范,必建高规格的建筑。由此我们再看一次大地震,为元代三次大地震之首,即发生在元世宗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北京路(现宁城)大地震,将北京路改为武平路,路址也由宁城辽中京元大宁路迁到今敖汉白塔子,有认为可能与这次大地震有关。后又改为大宁路,即从武平迁回大宁。这一连串改路即和此次大地震有关。武安州白塔也震下一截。

这就是这件瓦当范背后的故事。

当时文化馆也归属旗文教科管。所以我在民间征集文物,大队、公社干部和文教科蹲点工作组相互配合,听到线索就告诉我,随时到农民家走访做工作,把文物交给国家。采取以当年的阶级斗争方法,凡是遇到贫下中农,就以不忘阶级苦、热爱党和国家,作说服工作,他们都不计代价全盘托出;如遇见地主富农,则以“想翻天吗?”吓唬他们也就全交出来,只有一家为公社机关职员的家属,有两个铜镜子,就是不交出来,我只好找我的姓苏的远房舅舅,他是公社司法助理,有手枪,对我说外甥,我一去都得交出来。我们一进屋,他对着老太太大声吼道,交不交,主人还不想交,他把枪往柜上一摔,你儿子不想当干部了,干部他母亲一听这话,乖乖的从柜里拿出两面镜子。当然,也不是白要,一般采取互换的方式,交给一个碗到供销社花0.2元买一个同样大的碗互换一下,像铜镜等稍贵一点,就花1元钱左右买个枕巾、手巾、钢笔之类的。当时一度铜0.24元一斤。他们说,还是现代碗好,城址里出的碗怕热,一遇热就炸。

工作了快一个星期,白塔子的农户快走个遍,附近几个村子还是有些线索,此时,给文化馆王玉珩馆长打电话,他带些钱来了。我们俩到南荒、塔东、东城子等村,往回抬大瓮,用一个扁担一根子往回抬,虽是几里的路程,但无奈瓮太大,抬一趟好费力气的。

返回的那天是村里派拖拉机送我们,大件除了大瓮还有刻有纪年的石棺盖等,装了满满一拖拉机。本村的农民知道我们要走了,还纷纷赶来拿着碗向车上递,我们只好收起来,让大队干部处理奖励的事。

回到旗里,稍作整理后,我就写了一篇小文章《白塔子访古记》,利用文化馆的橱窗刊发出去,配上一些照片,图文并茂。这种内容和形式在现在不算什么,在当时大字报、大标语、大批判充斥在各个角落的年代里,街头出现“访古”的文章,如一股清流徜徉,人们纷纷围观,尤其晚上在灯光下围观的人一波接一波。

图四 辽新州城址。地表实测图

(来自《内蒙古文物考古》1997年1期)

访,起因是党委书记文志保一座辽墓

1977年5月初,时任丰收公社党委书记薄文志给我打电话,说春灌时在白塔子村南约1公里处冲出一座墓来,让我去看看,我便和同事张国彬赶往现场。

图五 白塔子辽墓平面图和墓门正面图

(来自《考古》1978年2期)

我们赶到时,其墓顶已被揭开,有许多村民在围观。薄书记为保护现场,让民兵日夜看守。因为墓顶恰在灌渠的底部,为免再冲墓和我们顺利清理,薄书记下令停止春灌。鉴于此,我们也决定加快清理,以免耽误了农时。

就在我们清理的第一天中午回大队部吃饭时,三家村一个叫鲍富的农民趁看护人员小便之机,跳进墓室挖了几铣,当即被民兵扭送到大队部后,又将其反手绑在长椅子上,薄书记大声训斥他,还让我给他拍个照片。原来这个鲍富小偷小摸成性当地闻名,公社也曾几次劳教过,他屡教不改。这次他向薄书记保证不再挖墓,薄书记便让他垛大队部院墙的墙头帽子作为惩罚。垛到第三天,他趁薄书记不注意偷走了薄的烟袋以报复,薄不问别人就猜到是鲍干的,直接找他要,他无奈只得从东墙外沙堆里扒出来。

清理墓的民工都是薄书记从民兵中选拔出来的,即可靠又能干,故进展很快。这是我自清理康家营子辽壁画墓之后,又一次主持清理辽代墓,此前的墓葬考古发掘多是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这次没有人给指导,心里仍发怵,但时间紧,一个公社的春汇地停下来可不个小事,不能误农时,故只能按照老师教过的去操作。

在天井上方用砖砌出方台,台上放置一件八面石经幢,上面刻有经文,其中一面刻李健为其父所建,“大康七年(公元1079年)四月十三日甲时建”,这便是一座有明确纪年的辽墓。

整个墓室填满了淤土和石块,显然是早期坍塌的结果。当时尚未化通,镐刨下去便是一道道的白茬。因此清理很费劲,好在天气渐暖,每天都往下化一层冻土。

清到快到底时便开始出随葬品,也许正是因早期坍塌,墓底部从未见盗扰,而且器物完好且多保持在原位。在砖砌的石床前摆放着一个供桌,上摆放着湖田窑影青瓷器14件,有9件六瓣葵花口形小瓷碟,底部均墨书一“实”字;熏炉、粉盒、钵各一件。钵有银扣,薄至半透明状态,近似脱胎瓷,出土时并未在供桌之上,已漂移在桌下约10公分淤土中,一时没露出来。

图六 白塔子辽墓出土的随葬品器物线图

(来自《考古》1987年2期)

清完桌上的这批瓷器后,画好图做好记录后,起东西,做好记录后我便爬出墓口,余下的让老张下去看着,害怕出东西,就让张用铣贴底平铲,这样可以防止有东西被铲碎。我上到地面不一会,老张大叫一声:“出玉碗了”,说着便双手托着瓷钵从顶口递给我,我接过这“玉碗”,紧张而激动,从表面看清澈如玉,当我把碗内的土清净,确定不是玉而是瓷。但是什么瓷当时并不知道。事后在北京郭大顺领着我找他的北大同学李知晏鉴定为湖田窑影青瓷。我是用一个小木盒填充棉花拿到北京的,李说,以后转运瓷器不能用棉花包,用软纸包裹,用棉花会使瓷器失光的。

它的出土使我不再大意了,又下到墓底用竹签一点点地剔土。就在距供几不远的地方又见有漆著、漆匙,可惜胎骨已朽,只剩下鲜艳的一层漆皮了。清到供几下,又见有围棋子出土,我用毛刷一点点剔扫后,一盘围棋子摆放在白漆桌上,横竖各13行,棋桌边长40厘米,高10厘米。应该是木质,包括供几、梳妆台、棋桌均存痕迹,木朽不存。

图七 白塔子辽墓出土的围棋盘

(来自《考古》1978年2期苏赫绘制)

在甬道和天井的白灰壁上均绘有壁画,甬道东一匹鞍绺的枣红马,马首和马尾各立一人,西壁绘一驼车,长辕高轮向内,车轮处画一人向车后卧驼走去,马和驼车分别代表墓主人坐骑,男主人骑马,女主人乘车,表达墓主人出行场景。天井东西两壁各绘一人,东为持骨朵的契丹族门吏,西为一吹笛的乐伎。

图八 白塔子辽墓甬道壁画

(左驼车 右引马图)

就在清墓到尾声,刘观民和苏赫赶来,扫尾工作由刘观民代劳,我随苏赫去大甸子为考古发掘布点。后来苏赫又补画了围棋的线图。

这座辽墓的对角长也只有3米,算是规格中型的贵族墓,墓主人应是李姓汉人,崇佛,又有一定文化小吏。壁画的水平较高,体现出辽武安州整体汉文化层次较高。能保护得这样完好,首功应该是薄书记。年终,我买了一个日记本写上保护文物有功的字样送给薄书记,这在当时是最奢华的奖品,他很高兴,也说了许多鼓励我的话。

图九 白塔子辽墓天井壁画《门吏图》

(来自《考古》1987年2期)

这座墓不仅出土了一批精美的文物,还出现了壁画,在敖汉旗第一次见到驼车。至这年初冬时节,我便将整理好的初稿到北京拿给刘观民把关,他对我说:“这个我不熟悉,我给你找个明白人徐苹芳,他懂得。”他随手便给徐打了电话,我便找到徐的办公室,将我的材料一股脑的摆给他看。装这些材料是一个大文件夹,里面还装着敖汉旗李家营子出土的5件银器的照片在掏文稿时滑落出,徐说,你这个重要,这是古波斯的。有关李家营子波斯银壶出土故事以后再写文章诉说,此不复书。

《考古》1978年2期刊发了《敖汉旗白塔子辽墓》一文。从发现到发表还不到一年时间,这么快就发表皆因刘观民和徐苹芳的指导。徐苹芳是中国考古大家,历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所长,中国考古学会会长。

三访,起因是在白塔子搞社教中的意外发现

1993年,随着全国的社会主义教运动的大张旗鼓的展开,我加入其中。文化系统社教队共7人,一位副局长牵头,到南塔子搞社教。此时的白塔子大队已升为南塔乡。

年4月6日,文化局雇了一个面包车,将文化口下派社教队员送到南塔乡,吃过中午饭就将7个队员分到三个村,我和文化馆的一个年轻队员分到白塔子村,另4个在10公里外的杏核营子村和杜力营子村。

晚上到村部,村里给我们房间放了三张床,一个火炉子,床是钢管焊的简易床,又加上炉子炉子冒煤烟很呛人怕中毒,只得停烧。塞北四月天,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第二天,我和同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炉筒子,找到没有抽力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多年没清灰灌满炉筒,二是更要紧的,将炉筒在插脖处插过了头给堵死了,打完炉筒重新组装后再点着炉子,抽力轰轰作响。做饭的大厨说,这多少年了老冒烟,还是你们文化人,一下子找到了毛病了。

到村子头两天狂风猛烈,将房顶红瓦掀起一排排,那瓦被吹到空中打着转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

4月10号天气变好,迎来植树造林的新高潮,村干部和工作队是混合编队,分配到各村民组小组中,我和一名干部被分到第一组,我们的任务就是检查质量,催促进度。

有一天中午快要收工时,我往城址西边的河床上一望,一片碧绿色的琉璃瓦在闪光,我和乡政府姓季的书记打个招呼就下到河床走近一看,有筒瓦,有瓦当,也有板瓦的滴水,多是残件。我急忙采集起来,又向农民要了麻丝袋子装了大半袋,很重,再多就拿不动了。

图一〇 辽新州遗址采集的狮面纹瓦当拓本

(来自《内蒙古文物考古》1997年1期)

背上岸,用季书记的自行车给驮到村部,向村干部询问到底是咋回事,他们说都是1990年冬搞畦田化时弄的,主要是吴家墩那,平掉4个土台子,挖出来的砖头瓦块。

植树造林后,我有时间到吴家墩那实地查看,原来有八个土台子,都是寺院的廟宇建筑基址,将村南的全给平掉,还见有碎的琉璃瓦片。到几个农民家一看,有的将筒瓦当了墙头帽子,有的垛在院子方方正正的一大堆,还有的大块构件砌在猪圈墙内拿不下来。我走了几家,有些想交给我,但得要点钱,有的要5元,有的要10元,我也不和他讨价还价,随手给他们点钱,这时已是市场经济了,再来文革那套理论不行了,有的甚至直接告诉我说:“我不要奖状,你就直接给钱吧!”

听说下湾子一家拿去塔顶子,我找到那家农民,他家有好几块,也是砌在猪圈墙上,一个较大的留下来,我给了他10元钱,他才肯让我拿走。这里离白塔子有五里多地,我用肩把它扛回村部里。

图一一 出土于辽新州遗址的琉璃塔顶线图

(来自《内蒙古文物考古》1997年1期)

在地里,也见有小块的残瓦当,据说,挖城址时,有人坐在地头上专收琉璃瓦当,一件完整的要200块钱。我采集一个不太完整的泥塑佛头,有眼睛、鼻子、嘴,拿回怕别人动手弄坏了,就放在床底下用帘遮住。村里做饭有一个姓王的是哑巴,他负责打扫卫生,就偏偏让他看见了,给扔掉了,我找他,他比划着领着我去看他扔的地方,已摔的粉碎了。

又听说,乡某书记的弟弟拣了好多建筑构建,他住在东城子,我去他家看,摆在西厢房满地,巧的是一件半浮雕的立佛,我采集到佛腿,他收到一件没腿的佛上半身,与我采集的佛腿一拼即合,我动员他交出来,他就是不给。回乡找派出所,谁也不敢去。我返回再找他,他就直接告诉我说,他拿到锦州卖掉了。

当年没有人阻止这样的群体性破坏,我那年冬天恰在呼和浩特编写文物地图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敖汉报还刊发了这里农田基本建设大会战的长篇报,题目是《千军万马战古城》。我接触这位战古城的作者,是乡党委成员。他说,写文章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就是想把热火朝天的群众干劲报导出来。

我利用业余时间干了三件事,一个就是整理这么多标本,虽是残件,但特别精美,尤其是建筑装饰件,如龙、凤、牡丹、流苏、佛等纹饰多为三彩琉璃,纹饰精美,显示出大辽的雄风和崇佛之盛。我编号、写说明、绘图、拍照等做基础档案。二是分类梳理,在村部一个三间房开间办了个文物陈列室,加上图片和文字,定期开放供农民学生们参观,也宣传了文物保护法,三是在我编辑的油印小报“社教工作通讯”上写了这里的辉煌历史文物,如武安州的历史沿革、辽塔、辽墓的重要发现,还创作出一首以这里悠久历史为背景的“南塔乡乡歌”的歌词,请人谱曲,组织村民组排练演唱。所有这些都成了先进经验,我们的社教队也就成了先进社教队。社教队长还因此涨了一级工资。

图一二 辽新州遗址出土的建筑装饰构件线图

(来自《内蒙古文物考古》1997年1期)

社教队到7月份结束了纷纷返回,乡党委书记留我工作两个月,我9月26日才回旗,并想把我留下任党委秘书,被我谢绝了。

2023年元宵节时,巴林右旗博物馆、赤峰博物馆等几位退休后老朋友到我家看望我,吃完中午饭后,说要去新修的白塔子看看,我知道这座塔维修了,但没有近距离看,更不知道那里还举办了一个陈列室。我托旗博物馆副馆长提前打了电话,到了才知道有一个小陈列室,当我看到展橱的展品十分熟悉,便逐件仔细再看,见到器物号还是搞社教时在村部编写的,很是感慨,三十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当年,如果不是社教意外发现,这些展品早就被河水吞没。没有想到它们再现于展厅里,供观众欣赏。

1995年,为了发表调查,组织旗博物馆人员进行地表实测。这样便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调查报告,发表在《内蒙古文物考古》1978年1期上,这是继1763年清理事通制哈达清墓所著《塔子沟记略》上记这座古城范围之后,第二次公布进行较为详尽的地面调查材料和保存现状。

从1973年春到1993年,我三次在这里工作,就算三次访古。

当然,到白塔子是无数次,记忆比较深的还有20世纪80年代末,敖汉大力提倡养兔子,塔东村的农民觉得搭兔子窝有困难,请示领导,这领导手一指说,塔上不是有砖吗?村民便一窝蜂的到塔基上挖砖,环塔挖出一人身沟槽,有人打电话告诉我,我去后组织回填。1982年隆冬时节在白塔子乡普查时,在城见新打一眼机井,文化层深到9米余深。

还有一件印象颇深,那是1980年以前的事,白塔子一个农民背着一些瓷器和一枚金代“行军都统之印”去朝阳卖,时任朝阳市博物馆馆长邓宝学给我打来电话说了这一情况,就让这个农民回敖汉找我处理。这位农民到文化馆后,只拿出那方铜印来。我问他,那些瓷器哪去了?他说回来没钱买票了,过大青山一件一件扔沟里摔碎了,又累又饿背不动了。

图一三 出土于白塔子城址的金代“行军都统之印”

(来自《敖汉文物精华》)

又过了差不多30年,这里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辽塔进行了维修,城址进行了局部发掘。

这一切是这座辽城半个世纪所发生的。

而我只是其中一个阶段的一员,三次去新州做了该做的事情。距今虽已久远,但仍记三访古城的那故事。

情系白塔子,愫积辽新州。

作者简介:邵国田19476月生于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王家营子乡北洼子村。1968年新惠师范毕业后,先后任旗总工会宣传干事,旗文化馆副馆长、馆长,旗文管所所长、旗博物馆馆长等职,副研究员;旗政协第二、三届委员,赤峰市政协第三届委员、文史委员会委员;赤峰市首届考古学会副理事长,内蒙古自治区考古博物馆学会理事,自治区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内蒙古红山文化研究会理事;中国辽金史研究学会理事,中国收藏家协会玉器委员会顾问。2008年受聘于上海工会管理学院专家,2014年又受聘于赤峰学院博物馆馆长,并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红山文化社会形态研究”的成员之一。19866月,邵国田被评为全区文博战线先进工作者,出席了自治区文化厅在包头召开的表彰大会并受到表彰;1989年,被评为全区文物普查先进工作者,受到文化厅表彰;2002年月,被评为全国文博系统先进个人,受到国家文物局表彰,并作为先进个人代表赴京参加了表彰大会。现任内蒙古红山文化学会理事。退休后受聘于上海城建学院任教,赤峰考古四十年的见证者。

《故乡文学》 主编:陆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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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文学
散文、诗歌、小说等反映乡土文学的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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