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很多人想离开,因为情况越来越坏。

文摘   2024-06-28 06:35   英国  

”不寻常的人生使他自成一格,与芸芸众生不同。或许他疯狂、粗鄙、虚伪、低俗、邪恶、野蛮,但他是独一无二的。旅行总能让我遇见与身边的人完全不同的人,这就是旅行的魅力。”


我在英国懒得要命,在曼彻斯特躺了一星期,哪里也不想去。每天的活动范围,从住的房子走到餐馆,总路程15分钟,中间经过一座桥,一座教堂,一些商店,一个似是而非的广场和公园。


走路、吃饭、回屋、看书、玩猫、工作、睡觉,这就是生活的全部。不怪我懒,怪英国无聊,曼彻斯特作为第二大城市,人口不到伦敦的1/3。市中心看起来像个县城。


也怪前段时间一口气奔波了太多地方,到英国休整,动也不想动。不管怎么样,都要把懒归结于别的原因,这能减少我的负罪感。



躺在曼彻斯特的一周,吃饭的餐馆都不想换,每天都去唐人街入口处那家川菜馆,有时候吃完饭顺手买一杯奶茶。


唯一变化的,就是回家和去餐馆的路线,有时候我选最短路线直走,有时候我绕1、2个街口,有时我沿着河边走些弯路。但无论怎么走,曼彻斯特都很无聊。


再躺在这里,我会变成一尊石像。于是我打算坐火车去Bath(巴斯)英国西南部一个古罗马古城,以前有地热,古罗马人建了露天浴场,所以叫Bath。


去Bath那天,我打车去火车站。司机是一个典型的英国人,他个子很高,体型健壮,皮肤是很久不见光的那种白,汗毛浓密。浓重的英式口音,说每句话都降调。他非常礼貌的帮我扛行李,夸了我的猫,然后评价几句天气。



人很容易被环境改变,在英国几天后,我说话也开始降调,凭空生出很多余的礼貌。我们寒暄几句你好我好的话,他突然画风一转,说他在曼彻斯特出生,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


“这里生活方便,什么都有,比伦敦便宜。但你敢在夜里出来走吗?”他问我。


“啊?不敢,我在伦敦郊区都被抢过一次。从那以后,在英国万分小心,手机不敢拿在手里,每次路上看手机都要进入一家店或者对着墙看。曼彻斯特安全吗?我不知道。但我不想以身试险,所以晚上不敢乱散步。”我说。


“别说你不敢,我也不敢。可笑吗?我出生在这里,我还是个男的,晚上出门我要随时准备好拳头,不揍人就可能被人揍。”他说,“我老婆晚上不敢出去。连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的国家,这就是英国,变成这个鬼样子。所以,我们决定离开。”


他继续说,“我们明年搬去马来西亚,我把英国房子卖了,能赚20万英镑,这些钱够我们在马来西亚买一个永居,再生活很多年。”


“的确,马来西亚很便宜,这些钱生活10年都足够。你去那里考察过了?”我问。


“没去过,但人生不就是冒险吗?你来英国是冒险,去陌生国家旅行是冒险,婚姻也是冒险,职业选择是冒险,做什么都会冒险。去了新的地方,先学习,再适应,有什么可怕的。虽说没去过马来西亚,但我为离开英国做了3年的准备,我在抖音上卖东西,不受地理位置限制就能赚钱。实在不行,20万也够生活很久,总能找到新的机会,再不济,我开Uber也能生活。生在这,长在这,未来再死在这,想想都让人烦透了。”


我发现人有四种,第一种可称之为无知者无畏,或者莽撞,什么也不计划,先走起来再说。第二种计划好了,有一定安全保障时,再去冒险。第三种,反复思忖了几十遍,说了好多年,人还在原地。第四种,说也不说了,认命了。



英国气候不好、治安混乱、工资比起物价显得很低,也难怪大家逃离。也许以后世界会扭转,很多人逃离西方,去往东方,尤其是国门开放的东方。


火车上人很少,我把猫拿出来放在椅子上晒太阳。隔壁一个胳膊上全是刺青的壮汉,英国人,问我能不能摸一下。我直接提着猫放到他的椅子上。他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幼稚的声音去逗猫,反复抚摸猫的耳朵和额头,那体型的反差像一只恐龙在玩老鼠。他胳膊上的肌肉壮硕的快撑破袖子,表情幼稚的像个孩子。


到了bath,我振奋精神活动了两天,走遍每条街。古城太小,从一头到另一头走路不过30分钟,这样转了几圈后,又懒起来。


与曼彻斯特不同的是,每天除了外出吃饭,我还会找个公园,躺在草地上睡一觉,睡醒再回去。住所附近有个废弃教堂,教堂侧面是一片墓地,墓地外面是绿草如茵的山坡。


我有时在山坡上看书,远处是茂密的树林和稀疏的别墅,一座石头教堂拔地而起,还有一条河缓缓流过。草地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三只蓝色蜻蜓互相追逐,这里隔离了古城所有的嘈杂。


我跟朋友说,最近常常在墓地旁看书,这里充满静谧、安全感、疏离感和自由。朋友说,活人总是话太多,所以你喜欢和死人待着。



因为英国的无趣,我看了几本书:《深海:探索寂静的未知》,《毛姆文学课》,《皮囊》,《在中国屏风上》。


毛姆说,靠写文章很难过上好生活。靠写文章只能维持贫寒的,在阁楼啃干面包的生活。如果不是他写的剧本在剧院上演,他这辈子恐怕无法衣食无忧,住海边别墅,环游世界,做不听命于任何人的工作。即使在英国,世界上最爱阅读的国家,写作也不能维持生活。


我突然领悟到,英国为什么是世界上最爱读书的国家了,因为太无趣了。在别的国家,我一直被吸引着出门探索,在英国,却整天在草地上读书。



在Bath古城闲逛时,每隔几个路口都有街头卖艺人。有弹钢琴的,敲架子鼓唱流行音乐的,唱美声的,弹吉他的,画画的,现场作诗的。


现场作诗,一首诗卖5磅,我第一次见这种形式。那个卖诗人每天都拿着一卷胶布,几十张破旧卷边的纸,上面写满了诗,他把它们贴在地面上。


每天早上摆摊,傍晚收摊。卖艺人中,他是收摊最晚的。但我总觉得,他一首也卖不出去。浪漫和艺术带来美,却很难带来钱,无论是他,还是那些唱歌演奏乐器的,都是如此。



现在AI都能按你的要求写诗,写的可能还比他好。我只觉得他这样热烈的灵魂,天真的可怜。


弹钢琴的街头艺人,穿着褐色的皱巴巴的T恤,深蓝色牛仔裤在大腿处磨损出灰白色痕迹,头发努力得整齐着,混乱的胡子却露了馅。


他弹得很好,有时候让我觉得快乐,有时候悲伤。但我不懂音乐,我的感动,不能让他在金色大厅里演出。他打动了一个五音不全的路人,而不是一个资深的评委,这完全没用。这美丽的场景背后透着一种苦涩。



超市旁,一个男人坐在地上乞讨。一个女人去超市买东西,穿着蓝色长裙,夹克外套,手里刚熄灭一支烟。那乞讨的男人问,“借个火?”


女人非常自然的把打火机递过去。流浪汉点完烟,把打火机还给她。自然得像朋友,也许烟友们会惺惺相惜。


街头还有嗑药的人。有两拨人,一拨人在中心步行街的一角,4个男人,2个女人。地上铺着他们各种破烂家当,他们躺着、坐着聊天。语气都无比亢奋,呈现吃药之后的迷幻状态,笑的特别大声。一个女人突然脱掉裤子,光着身子扭动几下,几个男人鼓掌叫好。


没吃药的时候,他们萎靡的像几只爬行的虫子。蜷缩在地上,蠕动,眼神迷离,神志不清,浑身脏兮兮,混杂着泥土和粪便。整个人毁了,我见到了“药”的危害。西方国家对“药”的管制越来越松,街上越来越多这样的人。


另一拨人,我在小巷子里遇见。6个男人,瘦的像蚂蚱,正在交换手心里的东西。有人把鼻子凑上去吸,有人卷起袖子,胳膊上一条条红色的痕迹。我怀疑他们不仅打针,难以忍受时还自残,所以整条手臂布满了一道道血印。



这个古城是割裂的,它有着辉煌的古罗马遗址,有着绿草如茵、野花绽放的英式乡村,有着行人如织的中心街道,有着书店、卖艺人、画廊这些艺术文学,也有随处可见的流浪汉、“吃药人”。它像每一个西方大城市的缩影。


英国人说美国人粗鲁,美国人说英国人虚伪。我去公园买门票,工作人员对我说,“你好,下午好,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我都排队到买票窗口了,你猜我来干什么。但她这样有礼貌,满面春风的看着我,我也不由得做作起来,回答,“你好,下午好,我可以买一张票吗?”


“一张票2.5。这是您的票,欢迎光临,祝你在公园玩的开心。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她笑的慈祥。


“没有了,谢谢,祝你有开心的一天,再见。”我也变得废话特别多。



在公园散步,我回想刚才的场景,如果是在美国,我可能只会听到2个字“几张?”。其实我更喜欢美国的方式,直接,没有废话,有事说事,没事闭嘴。


同样的工作,有人做的满面春风,有人做的要死不活。公园的售票人显然还比较满意自己的工作,不像我刚到Bath火车站时遇到的那个印度司机。那个印度司机开着一列火车进站,从驾驶室伸出头,大声地吼等车的人群,让他们站远一点。明明能平静的说出的话,非要面目狰狞,吼的人魂飞魄散。


相反的,载我来的这辆火车,列车员显然很喜欢他的工作。他也从驾驶室探出头来,脸笑的像快下班了似的。他还一直向我挥手,直到火车转弯,“再见,祝你在Bath玩的开心,再见哟~”


我想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有适合成长的土壤。有人适合开火车,有人适合当总统,有人适合流浪。人应该去做那件属于他的事情,那件能让他笑容满面的事情。


到公园就会发现,我不是唯一的懒人。草地上、树阴下、长椅上,躺的全是人。大白天工作日,班也不上,就在这晒太阳。有的人睡着了,有的人在看书,有些人在聊天。


我又躺下来,陷进凉凉的草地,让阳光洒满全身,听着耳边的话语声,慢慢的,远远的,由清楚到模糊,断断续续,朦胧的,消失在意识里,而我,消失在梦里。


在Bath住的房子

猴面包的树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印度折叠》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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