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我从留尼汪乘坐阿联酋航空,飞往迪拜。来到飞机面前,就被震撼住了,飞机大的根本看不见头尾。
“那是什么?”我指着劈天盖地旋转的巨型轮子问工作人员。
“一个发动机。”他说。
其实我知道是发动机,只是它太大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确认它真的只是发动机。
我的座位号是86。以前我坐过最靠后的位置,座位号大约40多号,86是什么情况?上了飞机,才知道,不止有86,还有110呢。
一上飞机,入口是个楼梯,铺着红地毯,神秘的通往看不见的二楼,我只能看到二楼镶金框的门,天花板有几排霓虹灯。
“楼上是商务舱和头等舱,你的座位在楼下左边。”空姐说。
楼上的神秘乘客是从不同登机口上去的,我们坐经济舱的人,连他们的面都不能见。对富人和名人的隐私,保护的很好。
飞机上人很少,一半以上都是空的,很多人在三四个座位上躺平。空姐穿白色衬衣,香槟色短裙,戴红帽子,从帽子右侧垂下白色的纱,挂在脖子上,都很美,浓郁的五官,深邃的眼睛,像埃及艳后。
一个男人和空姐搭讪,两个人聊得火热。那男人站在我前排的座位,一只手不小心搭在我的电影显示屏上,边聊天边紧张的手指乱动。我看一个电影,他给我按“暂停”,我点“播放”,他又按“返回”。我再点“播放”,他一阵乱点,给我换了一部电影。
我看这两只爱情的小鸟叽叽喳喳,实在不忍心打断。
别的飞机只有几十部电影,这个飞机有上千部电影。空乘人员来自12个国家,能说14种语言。迪拜的豪华和外来人口多样性从飞机上就体会到了。
迪拜近90%的人口是外国人,满大街很少见到本国人。蓝领、做小生意的多是是巴基斯坦、印度、尼泊尔人,白领多是沙特、欧美人,还有中国人做贸易。
烈日下,几名外卖员骑着摩托车穿梭在豪车中间,在拥挤的交通中挤出一条生路。再发达的地方也有夹缝求生的人,资源都是聚集在少数人手里的。
“为什么外来打工的人这么辛苦,烈日下晒着,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出卖自己所有的时间、甚至健康,得到的工资,还不如富人什么也不做资本的涨幅?这太不公平了。”一位中国游客感叹道。
“因为他们是世代的积累,就像欧美人躺平,中国人内卷一样。祖辈们的积累让后代得以躺平,但是风水轮流转,就像钟摆一样,高处必定回落,低处也有出头之日。人生来人格是平等的,但机会、资源、财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我说。
几座大商场连成一片,我住在迪拜mall对面,每天都去商场的美食城吃饭。路过各种世界品牌,放眼望去,这些东西都是凭空制造出来的非必需品,为什么不停的去买东西呢?
可能因为,人类是唯一一种会思考“死亡,未来,意义”的动物,很多焦虑、忧愁、烦恼、恐惧由此而生。因为恐惧死亡,就会计划未来,希望时间可以最优化利用。因为恐惧生命的短暂,所以总想赋予超越生命的意义。因为追求“存在感”,所以总要抓住些什么,而物质,是最肉眼可见的存在感。
穿过迪拜mall,我去往828米的世界最高楼:Burj Khalifa(哈利法塔)。电梯上升的速度极快,从1楼到123楼只需1分钟,然后转乘高层电梯,去往154楼。
门票$220,主要花在服务上。比如,等待上电梯时,我们被安排在一个豪华包间,服务生倒茶发点心。而从154楼到148楼,每一层都有观景包间和露台,每一层都站着3-5个工作人员,不停的给游客倒茶倒咖啡倒酒,不限量供应点心水果。6层楼下来,蛋糕水果吃的想吐,而且我喝醉了。
我发现,风景一层就看够了,剩下的都是吃喝,几杯酒下肚,沙发上一靠,什么都好看,人生更美好了,$220都不觉得贵了。服务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一个个油头粉面,仪表堂堂,彬彬有礼。我明白了,这钱花的不是看风景,而且体验当土豪的感觉。
“这楼除了游览,还干什么?”我问一位来自尼泊尔的工作人员。
“37楼以下有饭店,45-108楼有约700间公寓,78楼室外游泳池,106楼以上有办公室,124楼是普通观景台,148-154楼是贵宾观景台,160-169是机电层。当年700间公寓楼在8小时之内就卖光了,如果你要租的话,一室一厅月租金大概$4500。”他说。
“跟纽约价格差不多。但是楼这么高,万一着火或者地震,住这里的人怎么逃跑呢?100多层,滑滑梯下去裤子都能磨出火。”我问。
“对不起,其他的我不知道。”他脸上一直保持训练有素的微笑。
“水怎么上来的呢,水压能承受这么高吗,洗澡时水热的快吗?还有马桶,厕所的排泄物从150层垂直下落吗?”我问。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继续保持微笑,对喝醉的游客非常有耐心。
“我觉得应该从这楼顶修个滑索,着火的话,就从窗户嗖得滑到对面那座矮楼。嗯,一条不够,每一层都修一个滑索,像森林滑索那种。想想看,如果这个城市从市中心往郊区修满滑索,是不是就不会堵车了,下班打开窗户,嗖~,到家了。”一位中国游客听到我们的对话,忍不住分享他的见解。
“滑索?会不会很贵。那上班还是一样堵,滑索只能往低处滑,不能来回程的。”我说。
“至少回程不堵车啊。你想想看,滑索又环保,所有的大城市都应该从高楼往郊区修滑索,地铁、公交、汽车都不要了,飞一般的感觉,下班就变成超人。”他越说越激动。
“那不如滑索的终点修到海边好了。你看,那就是海,富人们住在这个最高楼,想去海边了,打开窗户,嗖一下就躺在沙滩上了,岂不是更好?”我站在落地窗前,指点江山。
“好得很,好得很!”他拍手称赞。
所以,酒不能多喝。还好,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听不懂中文。
第二天,去老城区逛黄金市场、香水市场、香料市场。进入老城,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褪色的、破旧的、却散发着生命活力的世界。
这里挤满了贫穷国家来谋生的人,像每一个城中村一样,拥挤而热闹。街道两边都是金店,黄金饰品夸张的华丽。黄金项链、手镯、腰带、肚兜、头饰、面纱、鞋垫。金灿灿挂了几面墙,明晃晃铺了一柜子,每家店都很热闹,大多数人对黄金难以抗拒。
店里很多印度女人,她们把5厘米宽的金手镯套在两只手腕上,再戴上几条细链子,恨不得整个手臂都被黄金包裹。再系上一条金腰带,耳环、项链统统挂上,整个人闪闪发光,喜气洋洋。
店员热情的向我介绍,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转换成美元或者人民币,轻松的好像买卖的是蔬菜,而不是黄金。
“谁会穿着一身黄金,这有好几公斤吧,干活儿不难受吗?站一会儿都腰疼。”我指着黄金面纱和裙子问店员。
“这是婚礼或者庆典的装束,不仅有女装,还有男人的全套黄金礼服呢。男人也喜欢,阿拉伯男人会佩戴金手镯、金戒指、金腰带。”他伸出戴着绿色、红色宝石戒指的手指给我看橱柜里的黄金腰带。
“在中国,男人不戴金手镯,女人也只会一个手腕戴镯子,因为两个手都戴,就像镣铐,不吉利。”一位前辈跟我说过。
黄金市场附近就是香水和香料市场,所谓香料,大多是花茶、姜黄、明矾、柠檬、花椒、肉桂、藏红花等。
尤其是藏红花,店主们看见中国游客就往屋里拉,“中国的朋友,看一看,藏红花。”
“这藏红花有什么用?哪里产的。”我问。
“伊朗产的,正宗、品质极好。泡茶身体好,治病。”店员是个巴基斯坦人,说着结结巴巴的中文。
“这里卖的便宜,藏红花补气,喝了好得很。活血化淤,美容养颜。”旁边几个中国人看我不识货,好心地解释道。
我看了看,不买。店家又给我推荐香水,拿了七八种,喷到我手腕、手臂、手背上,熏的我连连后退,还是不买。
店家又拿出民族服饰和手工包、纪念品,轮番向我推荐。我一翻底座,上面写着“印度制作,中国制作”。
我开玩笑说,“你这些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进的货吗?”
店家一脸茫然说,“什么义乌,这是正宗的,你在哪里都买不到。”
第三天,我去了棕榈岛,这是一座填海造的人工岛,从天上看,呈棕榈树的形状。上面布满了豪华酒店和别墅,传说是从卫星上都能看到的人类工程。
岛确实漂亮,岛上三室一厅200平米的别墅价格500万美元。这是一个售楼人员告诉我的,他在商场里拦住我,热情地介绍棕榈岛的别墅给我,仿佛我买得起似的。真不知道穿着拼多多衣服的我,哪点让西装革履的他认为,我是一个潜在客户。
他介绍的满头大汗,还跟我说,这个室内设计风格你一定喜欢,是日本的一个知名设计师,你一定知道,他就是“xxxx”。
我说,“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他说,“这是岛上最后一块地,它的旁边是一家豪华酒店,每一个房间都能看到大海,阳台上有游泳池,出入口都是单独的,不与邻居混用。购房款4年付清。”
我翻了翻宣传册,装修全是性冷淡风。灰色的墙壁,卧室除了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一无所有。客厅除了一个沙发,空无一物。厨房所有的东西都隐藏于光滑无痕的壁橱内,不看介绍根本看不出是厨房,柜子门都不知道在哪开。
我想,这不是跟我的极简风格类似吗?我的卧室只有床垫,没有床头柜和床架。客厅只有办公桌椅,没有沙发、电视。原来我和富豪的审美差不多嘛,空荡荡就对了。
我费力地摆脱了售楼经理穷追不舍的推销,登上棕榈岛观景楼(the palm tower)52楼逛了几圈,棕榈岛的确壮观。
我很佩服阿联酋总统的想象力,无论是世界最高塔,还是棕榈岛,都是平地起高楼,把迪拜这个气候恶劣的小渔村,建设成了国际城市。
从哈利法酋长,到阿勒马克图姆酋长,他们的远见和战略,使迪拜成为一个超过195个国籍人士共同居住的繁荣、开放城市。
先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构想,再召集全球人才去执行,克服经济危机、沟通障碍,从梦想走进现实,令人钦佩。
钦佩完别人的努力奋斗和丰功伟业,我转头去了夜店。Sky2.0,迪拜最奢华的Club,入场券$80,只能站着,想要坐下来,再交$120。还好女性免费,我混了进去。
夜店的形状是一个橄榄球型,像一艘飞船落在十字路口。进入后,360度环绕大荧屏,呈现蓝紫色星星图案,整个屋顶流光溢彩,不断变幻颜色,仿佛外太空。
中间是吧台,吧台前有DJ和舞池。四周是座位,再往上是一圈圈浓密的棕榈、蕨类植物,围成热带雨林的样子,VIP座位交错其中。
我来得太早了,11点半,还没有什么人,保安比客人都多。人高马大的黑衣人每隔5米站一个,气氛非常森严。12点半,人多了起来,一名年轻男子带着十几位美艳女子坐进VIP区;几名身着华丽的女子拿着名牌包坐下来,然后抽烟;总的来说,女人比男人多。而且很多都是女性一群群自己玩,并不理男人。
凌晨1点,几名舞者踩着吧台,在我们头顶跳起舞,身着亮片服饰,在灯光下,音乐中把气氛燃到极点,手里的气球戳破,天空洒下无数银色彩带,好一个纸醉金迷,撒了我一头一脸。
依稀中,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毕业时,和几个同学去脱衣舞俱乐部看脱衣舞。当时,除了我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看热闹的女生,傻乎乎得站在台下欢呼,其他观众全是男人。
那时候,一只舞结束,台下的男人纷纷扔钱到舞台上,满地的美元,像下雪一样,铺了整个舞台。舞娘退场,服务生拿着扫帚来扫,舞台中间堆起一座美元的小山,那才更是纸醉金迷。
惊得我们几个刚毕业的学生大呼小叫,赶紧凑钱请了一位舞娘,为一同去的男同学跳一支大腿舞。当时,我们喝着最便宜的酒,做着最疯狂的事,对未来一无所知。如今,二十年来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这就是迪拜给我的全部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