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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农文旅
引 言
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要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完善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政策机制。当前及今后一段时期，在少子化和长寿趋势的双重影响下，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快速发展时期。2023年末，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2.97亿人，占总人口的21.1%；65岁及以上人口达到2.17亿人，占总人口的15.4%，已经迈入“深度老龄化”社会。相关研究显示， 2030年左右，中国将进入65岁以上人口占比超20%的超老龄化社会。因此，如何有效发展老年事业和产业、积极应对老龄化进程中的社会问题，是亟待我们深入探索与实践的重要课题。
作为亚洲最早迈入老龄化社会的国家，日本的银发经济高度发达，已从最早的“适老化”发展策略开始向构建“无龄感”社会升级。中国的老龄化程度与日本20世纪90年代中叶基本相当，但老龄化速度较日本更快。因此，深入理解和分析日本银发经济发展的主要历程和规律，对我国未来银发经济发展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2023年9月，日本总务省公开数据显示，日本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高达29.1%，是全球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相比欧美国家，日本老龄化进程起步较晚，但是速度异常迅速。从1970年步入人口老龄化社会到2005年进入超老龄社会，日本仅用了35年的时间。同时，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和人均寿命的提高，社会高龄化特征日趋明显，养老负担日益加重，照护需求与日俱增。
日本老龄化程度进程（1950-2023）
图表来源：日本总务省
为回应日益增长的老龄人口需求，日本政府早在正式进入老龄化社会之前，就开始了一系列政策探索，在20世纪70年代开始形成银发经济，至今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银发经济萌芽期（20世纪70年代—80年代初）；银发经济发展期（20世纪80年代—90年代）；银发经济扩张期（20世纪末至今）。
日本银发经济发展历程
前银发经济时期（20世纪50年代—60年代末）
20世纪50年代开始，日本人口出生率急剧下降，同时伴随着平均寿命的延长，老龄人口比重快速上升，65岁及以上的人口比重从战后十年的5%左右，上升至1960年的5.7%。到1969年，日本人的平均寿命达到71.8岁，老龄人口占比达6.9%，即将进入老龄化社会。
这一时期的人口结构变化，直接推动了日本传统养老模式的变革。日本的传统养老模式是居家养老模式。然而，在经济快速发展、城镇化进程、人均寿命延长、妇女解放思潮等多重因素的作用下，传统的居家养老模式的问题逐渐凸显，社会养老负担逐渐加重。家庭养老功能的弱化唤起了社会化养老的需求，倒逼日本政府引入机构养老、社会保险等方式应对老龄化进程。
1950年，日本政府颁布《生活保护法》，规定政府为生活困难的老年人提供养老服务，如开设养老院（一译“老人院”）。此后，日本政府先后制定《国民健康保险法》（1958）、《国民年金法》（1959），标志着社会保障制度从生活救助向社会保险转变。1961年，日本国民年金制度正式确立，标志着日本进入了“全民皆年金、全民皆医保”的阶段，也为日后日本养老业的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
1963年，日本政府颁布《老年人福利法》，旨在保障老年人整体生活利益，被称作“老年人宪章”，该法律也标志着日本推行社会化养老的开端。60年代，在政府免费提供的养护院之外，轻费、收费、特养养老院开始出现，但受经济收入水平的限制，总体规模十分有限。
此时，日本老龄化进程刚刚开始，政府应对政策也仍处于探索期，养老事业也尚未“产业化”，无法被称作“银发经济”。在这个时期，日本处于人口结构变动下政府推行社会化养老的起步阶段，主要由政府提供养老照护服务，社会资本参与极其有限。
银发经济萌芽期（20世纪70年代—80年代初期）
相关研究及数据表明，日本银发经济的萌芽与其进入老龄化社会的节点基本一致。1970年，日本65岁及以上人口比重突破7%，标志着日本正式进入老龄化社会；到1979年，这一比例达到8.8%，日本人平均寿命达76.3岁。与之伴生的是老龄人口的需求剧增，政府提供的养老服务已经不能满足老年人的需求。
东京都立川市昭和立川纪念公园Suncity
图片来源：日本Suncity官网
在此背景下，日本政府职能逐渐从主导向引导转变，积极推动老年福利事业社会化、产业化，鼓励社会资本进入该领域。1973年，由政府有关省、局组成“老人对策计划小组”。同年，日本政府推行65岁以上卧床老人免费医疗制度，上调养老金支付水平。此举从侧面刺激了市场对养老产业的投入。1974年，厚生劳动省制定了《民营养老院设置和运营指导方针》，设立了民营养老机构的市场规范和行业标准。
与此同时，日本产业结构调整，以服务业为主的第三产业比重不断增加，其中以民营养老机构、养老社区为主要形式的银发产业开始兴起。1976年，财团法人-日本老人福祉财团旗下第一家大型养老社区——滨松悠悠里社区（ゆうゆうの里）成立。1980年，日本SunCity成立，主要面向有较强支付能力的、自理和轻度护理高龄群体，致力于为其营造明朗快活、值得骄傲、充实安心的老年生活。同时，市场开始重视整个老年群体的消费需求。1982年，永旺G.G. MALL开业运营。G.G.是Grand Generation 的缩写，特指日本出生于战后婴儿潮、年龄已超过55岁的一代人。永旺G.G. MALL瞄准老龄人口，进行了全面适老化调整与改造，被称作“老年迪士尼乐园”。可见，在这个时期，得益于政府介入和产业结构调整，日本银发经济市场开始形成。
日本G.G. MALL
图表来源：日本船場（SEMBA）设计公司官网
银发经济发展期（20世纪80年代—90年代末）
20世纪80、90年代开始，日本经济增速放缓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失业率增加、出生率下降，人口增长率下滑，同时老龄化进程加快。1994年，日本65岁以上人口比重突破14%，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1997年，日本老龄人口比重超过0-14岁儿童所占人口比重。与此同时，失智失能老龄人口数量不断增加，老龄人口的长期护理需求剧增。在日语中，“长期护理”一般用“介护”一词表述，意指面向老年人、残疾人等有护理需求人士的预防、医疗、护理、康复以及日常生活照料的援助。
为应对快速老龄化问题，日本政府加大银发产业扶持力度，推动银发经济成链条成规模。1985年，厚生劳动省在社会局设置银发服务振兴指导室。1986年，内阁府出台《长寿社会政策大纲》，提出了银发服务规划。1987年，厚生劳动省指导成立了“社团法人银发服务振兴会”，基于服务供给方的立场，从供应类型、服务对象及需求、业务与行业三个维度界定了银发服务的范围和种类，以提高老年用品和养老服务的质量。尽管如此，该分类标准并未制度化。1991年，《厚生白皮书》将“银发服务”界定为“私营部门为老龄人口提供的服务及产品”，并将已有的银发服务分为以下6个方面：（1）居家养老服务；（2）介护设备相关服务；（3）收费养老机构；（4）社区综合性养老服务；（5）休闲和生活价值相关服务；（6）个人年金、介护保险等。
专栏：1991年《厚生白皮书》对“银发服务”的分类
（1）居家养老服务
居家介护服务：上门探访、护理服务、家务援助等
居家医疗支援服务：居家医疗设备租赁等
居家洗浴服务：移动洗浴车、浴缸搬运、照顾洗浴等
紧急警报服务：紧急时可通过从家庭终端向服务站发出信号获得援助
供餐服务：为居家老人提供上门送餐服务
移送服务：老人住院、出院时的移动援助服务
（2）介护设备相关服务
轮椅、升降装置、洗浴辅助设备等介护设备的供给及租赁
（3）收费养老机构
收费养老院
老年人友好住宅
（4）社区综合性养老服务
改善整合住宅、医院、养老院等资源，为老年人提供综合性的医疗健康和福利服务
（5）休闲和生活价值相关服务
旅行服务
文化服务
运动健康服务
（6）个人年金、介护保险等
个人年金
介护保险
房地产活用型服务
90年代，日本通产省着手发展老年福利用具产业，鼓励福利用具的研究、开发与普及，培育新兴的养老用品产业。1993年，日本政府出台《关于促进福利用具研发及普及的法律》，通过补助福利设施的实用化开发，促进身心机能低下的老人和心身残障者的独立活动，减轻护理人员的负担，实现福利水平和产业技术的提升。由此，以养老设施开发、养老用品生产为主的银发产业获得了较大的发展机遇。相关数据表明，1988-2003年期间，共192项研发项目获得政府补贴，其中79项实现了商品化。
同时，日本从政策层面对原先政府主导的养老模式进行了调整。1989年，日本政府提出了“黄金计划”，即《推进老年人健康和福利十年战略计划》，将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形式扩展至上门养老，规定了各级行政单位居家福利及设施福利服务的目标值。然而，这一目标值远低于实际养老需求，因此日本政府于1994年对“黄金计划”进行修订（也称“新黄金计划”），重新设定目标值，并预计于1999年完成新目标值的部署。这些有益探索为之后日本养老格局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重要制度基础。
银发经济扩张期（20世纪末至今）
大部分研究认为，《介护保险法》的实施标志着日本银发经济扩张期的开端。实际上，90年代末，日本政府就已开始进行相应的政策调试：1997年，日本政府进一步放宽社会参与银发服务和银发产业的生产与服务供给的相关限制；1999年，日本将“黄金计划”进一步修订为“黄金计划21”，对各级行政单位居家福利及设施福利服务目标值进行了再度调整。三年政策试点后，2000年4月《介护保险法》正式实施。《介护保险法》规定，40岁以上的国民（含居住在日本的外国人）必须加入，并缴纳介护保险金，65岁以后可以享受介护服务。
日本介护制度组成
图表来源：日本厚生劳动省
介护保险制度是继年金制度和医疗保险制度后日本最重要的社会保障制度，也是日本银发经济爆发式增长的关键条件。日本政府依据自理程度、护理需求为老人提供多样化的介护服务，如为生活难以自理的失智失能老人提供机构养老服务，为自理或轻度护理的老年人提供居家或社区养老服务。同时，介护保险制度打破了政府主导的提供福利化养老服务、承担基本老年人福利财政支出的格局，通过引入市场竞争机制，鼓励多方社会力量参与介护服务供给，既减轻了政府财政压力，又有效促进了介护服务效率和质量的提高。2001年，松下全资开办的“真心香里园”老年之家于大阪开业，业务范围包括介护型入住照护、日托型照护、基于社区的日托型照护，以及相应的介护预防服务等。同年，日本美邸养老服务公司建立第一家“认知症长者之家”，此后的2003-2007年，日本认知退化养老设施数量迎来爆发性增长。
2005年，日本65岁以上人口比重超过20%，正式进入超老龄化社会，有偿养老机构数量也进入了快速增长区间。2010年，日本老年家庭专业服务指数首次超过第三产业综合指数。到2017年，居家养老领域营利法人和NPO参与比例达到71.2%。该阶段日本银发经济主要表现出两个特征：其一，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互补融合的养老格局进一步巩固；其二，政府主导的养老模式发生转变，银发经济市场竞争机制高度发展，企业和非营利组织（NPO）踊跃参与。
日本真心里香园
图表来源：松下真心里香园官网
此外，为了同步解决劳动力严重不足、人工护理成本昂贵等问题，日本积极运用信息技术和智能技术优势，推动智慧养老产品的开发与应用，包括推动移动辅助、自动排泄处理、健康监测、走失监视等产品的研发和推广。2013年10月，日本政府原则上不再批准增建养老院，鼓励支持护理机器人开发，并为参与研发护理机器人的企业发放高达研发成本三分之二的补贴。在政府的补贴支持下，日本企业积极研发生活照料、健康管理、交互辅助等领域的智能养老产品。
生活照料方面，松下公司研发的Resyone可由床变成轮椅；日本理化研究所（RIKEN）、日本住友理工公司共同研发的护理机器熊Robear能够辅助老人站立、坐下和移动；日本筑波大学Cybernics实验室开发的HAL可穿戴式外骨骼，能够帮助老人完成站立、行走、抓握、举重等动作。
HAL-1、HAL-3、HAL-5
健康管理方面，Safety Net Linkage公司开发的Mimamori Eye定位APP，通过网络安全社区建立了预防老人走失的警报机制；日本国立国际医疗研究中心（NCGM）开发的“幸运的七神（Shichifukujin）”血糖管理APP能够实现血糖数据的监测和跟踪，并与医院云端共享。
Robear护理机器熊
交互辅助方面，日本产业技术综合研究所开发的神经逻辑治疗机器人Paro，辅助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治疗；日本软银集团和法国Aldebaran Robotics共同研发的人形语言交互机器人Pepper能够与老年人对话交流、一同娱乐，建立情感联结。
软银Pepper与老人们互动
这些智能养老产品在居家养老、机构养老和医疗场所得到了广泛应用。例如，松下真心香里园广泛应用数字技术，超前布局智能感知、智能检测等设备，并通过远程医疗终端与医疗中心数据共享，为老人提供智慧化的养老和医疗服务。一灯会集团引入软银Pepper机器人以弥补员工短缺。Pepper通过陪伴和交互满足老人的娱乐休闲需求，通过远程通讯服务帮助老人与家人、子女进行视频通话，缓解老人的孤独感。目前，“智慧型银发经济”已成为日本银发经济发展的重要前景，其发展也有效推进了银发经济市场服务行业和生产制造业的交叉重组。
面向未来，日本政府已提出构建“无龄感”社会的目标，即不以年龄对人群进行区分，而是根据个人的意愿与能力选择生活方式。日本政府希望利用老龄人口所积累的知识技能、阅历经验和财富为社会创造价值，消除社会对“老年人”的刻板印象，鼓励支持身体健康且有劳动意愿的老年人就业创业，致力于营造无年龄歧视的就业环境，开展终身职业能力开发，推动“积极老龄化”。由此，老龄人口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有利于拉动经济社会的良性循环。在此背景下，银发经济业态如何从“专门为老人需求服务”向“不单独区分老年人口”的“无龄感服务”转变，将是探索构建“无龄感社会”中需要思考的问题。
社会变老，是我们每个中国人跳不过的一道大题。
希望我们从今天开始，行动起来。让更多人可以有尊严地老去，有尊严地离开。
为了我们的父母，这是我们人生的来时路；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老去是我们人生的归途。
如果我们知道十年后有哪些事必然发生，那今天最好的策略，就是走出去看看，哪些人和哪些模式，能够在老龄化社会和低增长时代继续前进，走在前面。
无端的焦虑并不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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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灵机一动的解题思路，“别人”可能早就试过。
这些方案靠不靠谱，“别人”早就给你验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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