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文学|王海明:故乡啊,故乡

文摘   2024-12-01 00:02   浙江  

2024年第1735期(总第5037

 微刊 故乡文学
主 编:陆相华  投稿:13816643239@163.com


故乡啊,故乡

文 /  王海明

“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当这首久违的歌曲忽响于耳畔,乡愁萦绕,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瞬间勾起往昔的回忆。我仿佛又一次回到故乡,童年时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春天,播种的季节。时令虽然进入春季,和煦温暖总是姗姗来迟。冬眠的大地还在沉睡,春风料峭,寒意阵阵,人们身上依旧裹着厚厚的棉衣,有的还戴着狗皮棉帽,时不时伸出手哈哈气、再搓一搓、揉一揉。家里的火炉是不能拆掉的,时不常往炉膛里塞进几块牛粪或一些碎木,点着驱寒,让寒春暖和一点儿。苍穹的大地,持续的劲风不时扬起弥漫的土尘。瘦弱渺小的村庄笼罩其中。村外,牛羊骡马懂得“自己动手”“自力更生”,它们拖着疲倦的身子,零散地在荒凉的滩地上,边寻觅边啃噬着稀疏的枯草。

人勤春来早,春耕备耕忙。淳朴善良的父辈们穿着臃肿的棉衣,满是老茧的双手涂抹着凡士林软膏,裂口的手指头裹贴着胶布,过完年没多长时间,院子里就开始敲敲打打、叮叮当当,忙个不停。或在院里精心拾掇笨重的犁具,或双手把筛筛选种子,或提箩挎筐到户外拾柴捡粪,或肩扛铁耙走向田间平整地垄……总之,庄户人一年四季总有忙不完的活计,他们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转动着,极少有消闲之时。

一年四季在于春。当残雪余冰消融,大地复苏,树木酝酿抽丝吐芽,乡亲们便按时令的顺序,开始了一年的忙碌,次第种下各种农作物,播下全年的希望。嘿,你可别小看农活,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先种什么后种什么,都有讲究。比如,三月惊蛰和春分、整地保墒忙耕田,四月清明和谷雨、燕子来在谷雨前、放下生意去种田;又如,小满前后、种瓜种豆,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再如,处暑不出头,割谷喂老牛,等等。农村长大,我至今清晰记得这些谚语,尽管当时对此不大关心、不求甚解。

母亲常说,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种地就像纳鞋底、缝鞋帮,一针一线,实打实,不能马虎。鞋缝不好,看着不好看,穿的也不合脚。种地好比做针线活一样,地拾掇不好,就没有好收成,产量上不去,肚子吃不饱。不识字的母亲,土豆般的语言,古朴至简,浅显易懂,蕴含着如此深刻的道理。母亲还经常对我说,你念书也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去识。像你二哥那样(我的表哥,老三届高中生,先是务农当民办教师,恢复高考上了师范,后老当了某中学校长)。现在想来,那时母亲便对我读书寄予希望。

夏天,耕耘的季节。赶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绿色环绕着村庄,又相互依偎,仿佛在窃窃私语、亲昵地交谈。远望,那丰茂碧绿的田野,勃勃生机,绿油油的麦田沐浴着甘甜的雨露,竞相吐穗扬花,你追我赶,争先恐后,互不相让,生怕落在后面。近看,那条古远的小河(叫小溪可能更贴切,但人们都这么叫),依旧生生不息、缓缓流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河水浅浅,并不清澈,触臂见底,微风轻拂,泛起阵阵涟漪。鸭子是河中的常客。我们也经常在河边玩耍,实在无聊,便随手向河中投掷几粒石子,望着层层荡去的波纹,你还别说,挺有意思、挺好玩的。乖巧的蜻蜓们不时从水面掠过,赶来和我们一起凑着热闹。你玩你的,我耍我的,各得其乐,互不打扰,互不伤害,嘿,多么和谐,真好!

童年是贫寒的。故乡土地贫瘠,靠天吃饭,广种薄收。家家如此、户户如是,吃不饱、穿不暖,尽管我们的下一代不可理解,不要大惊小怪,请相信:这是常事,也是真事,千真万确。过来人都知道。给自己的孩子讲一讲,让他们接受一下教育,洗礼洗礼,希望他们知足惜福。至于管用不管用,能管多少用,那就看他们的悟性了。我总觉得,讲给孩子听一听,还是有益的。上个八十年代末期,我到离家二十里地的公社(那时还叫人民公社,具体那年改成乡政府,记不清了)寄宿读初中。同学们绝大部分都是从家里拿玉米面和土豆交给学校。记得,每周六中午步行回家,那时还不是双休日,周六上半天课。我上初二那年家里给买了一辆自行车,好像是蝴蝶牌的。周日下午返校,母亲尽量给我做几个白面饼子带上,有时还给我拿5毛零花钱,要么买蒜蓉辣酱蘸馒头解馋,要么买蜡烛晚上学习(学校定时熄灯)。

1993年,我考上师范,这本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喜事、大事。这意味着我轻松读上三年,毕业后,命运从此改变,可以逃离农村、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这么盘算着,唉,又遇到了难题——师范学校正好从那年开始收取学费。一年800,三年2400元,入学一次缴清。为了凑齐学杂费,母亲在村里借了个遍,最后还和妹妹跑到河北沽源县三姑家借回300元。谢天谢地,总算筹齐了!开学的前几天,母亲做了炸了油糕,炖了大菜,请人吃了一顿好饭,权当答谢,仅此而已。临上学那天,大舅妈又硬塞给了我5块钱。上师范三年的花销,有的是我参加工作以后才陆陆续续还完的。一路走来,感恩所有帮助过我的亲朋好友,你们都是我的贵人呐!我忽然间想到,博源集团其中有一项员工子女升学奖励,这真是积德的善举,动辄上万元。必须点赞!

童年是快乐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岁月,我和伙伴们为了解馋,乘着大人们扛锄下田除草的机会,几个人一合计,放哨的,行动的,分工配合,迅速出击,钻进邻居或自家的鸡窝偷鸡蛋,循着吆喝的叫卖声,慌忙跑到街上换取冰棍儿,然后,躲在隐蔽处惴惴不安地享受着炎夏少有的清凉。现在回味,那时糖水冻成的冰棍儿才叫个甜、才叫个爽。甚至有的时候,干脆把鸡蛋打一个小口,一吸溜,哧溜一声蛋清蛋黄眨眼没了。真过瘾!哈哈!

有时,约三五伙伴,跑到村前的泥塘里凫水,出来满身污泥,就像灰不溜秋的硕大的泥鳅。日头落下,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我们玩兴未尽,便点着了晒干的艾蒿,当作火把,高高举起,奔跑着,叫喊着,冲锋着,驱赶蚊蝇。直到大人们站在家门口喊着回家,才肯罢休。记得,同伴“老娃”奔跑绊倒,磕掉半颗门牙;“猫眼”偷鸡蛋,把鸡蛋挤破在衣兜里;“二旦”下井掏鸟窝,一脚踩空,幸好水浅,有惊无险。凡此种种。糗事败露。糟糕!父母一通训斥;悲催!屁股要挨板子。呜呼!训斥加板子。那个年代,谁家的孩子挨顿训、挨顿打,都是家常便饭。我参加工作后,每次回老家,都会见到在家务农的儿时同伴,大伙聚到一起,相谈甚欢,自然免不了说起每个人的小时侯那些事儿。然后,哈哈大笑,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时光清浅,岁月如歌。童年是难忘的、美好的,也短暂的,就在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声无息中悄然流逝。

秋天,收获的季节。自家院里蔬菜瓜果日渐熟了。嫩嫩的黄瓜、红红的番茄、甜脆的香瓜、可口的沙果、饱满的瓜籽……看着都眼馋,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可以大饱口福。平时真的没什么可以解馋的。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最繁忙的季节。丰收在望,唯恐遭遇突如其来的冰雹等自然灾害。大人们赤膀露臂,争分夺秒,挥汗如雨,大片的金黄的麦田在锋利的镰刀下,瞬间倒下,割的割、捆的捆,再码起来。这个时候,不管谁家的孩子都不闲着,跟在大人后面,拾捡漏掉的麦穗。晾晒数日后,乡间的阡陌小道便出现另一番忙碌的景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大人们满脸洋溢着喜悦,忙着拉运庄稼。麦场上,卸的卸,码的码,一会儿功夫就堆起了小山般的庄稼垛。码垛有讲究,要实虚结合,太实,风吹不进去,庄稼一时半会儿干不了,过虚,容易塌陷,码不起来。

数日后,得赶紧选个日光充裕、风力适中的好日子,家家户户的麦场上又是繁忙的景象。碌碡碾压、连枷拍打、木锹扬尘、簸箕筛选、筛子过滤、扫帚清理、麻袋装粮,忙而有序,繁而不乱,分工协同,效率很高。粮食装袋,颗粒归仓。秸秆拉回,或喂牛羊、或当烧柴。没几天功夫,打麦场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恢复往日的安静。播种要择时,耕耘要及时。收粮更着急,背后有一群敌人盯着跟你抢粮,如此猖獗,谁?老鼠嘛!你想想,庄户人容易吗?!

冬天,储藏的季节。粮食归仓,满窖的土豆、白菜才能镇住漫长冬季。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两三场大雪就把整个村庄捂盖得严严实实,银色的世界,村庄更加静谧,鸡鸭蜷缩在一起,抱团取暖,几声犬吠,划破宁静……村前的那片杨树林清秀挺拔,玉树琼枝,天地苍茫,银装素裹。人们深谙农谚:瑞雪兆丰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来年的好年景,仿佛就在眼前。庄户人憧憬着、祈福着……

老年人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喝着浓浓的砖茶,有的还抽着呛人的旱烟,狭小的屋内,烟雾缭绕,伴随着一阵阵咳嗽声,笑谈亘古不变的话题,时不时还有出出进进串门人,进屋脱鞋上炕,不拿自己当外人,随便得很,人情味儿很浓,家家都如此,人人亦一样,真是其乐融融。那个年代,谁家有点什么事,不夸张地说,几乎全村男女老少全出动、都来帮忙。

自个儿,便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凑到一块儿,拎上一壶散白酒,或凉拌一盘猪头肉、或围着一颗刚出锅的热羊头,猜拳行令,耳红面赤,划拳自如,立见高下,一小杯廉价散白酒瞬间进肚,那才叫个痛快,咂吧着嘴巴,那才叫个惬意。酒过三巡,你一言我一语,唠着闲嗑儿,侃着大山,毫无顾忌的评论着张家长、李家短。爱美的姑娘们脸上散发着雪花膏的芳香,结伴去旗里烫个发或买一件衣,准备欢欢喜喜过大年。我和伙伴们却无惧寒冷,仅有的两本寒假作业,早就写完了。要么带上套鸟的工具,跑到野外捕鸟,什么百灵啦、画眉啦、沙半鸡啦,都有。那时也没人管,现在可不行,图害生灵,犯法!要么堆雪人、打雪仗、打出溜,直到脸冻得通红、头上热气腾腾才肯作罢。

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物,在我眼里都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喜鹊、屋檐下呢喃的燕子、草丛中飞舞的蝴蝶、田间地头的青蛙、辛勤忙碌的蜜蜂、溪中戏水追逐的鸭子、泥塘里游弋的蝌蚪、墙角匆匆逃窜的蚂蚁、泥土里蠕动的蚯蚓、屋顶氤氲的炊烟、碧空中飘荡的白云、早上清脆的鸡鸣、皓月当空的静夜、月下羞涩牵手的恋人……太多的画面、美好的记忆,让我魂牵梦绕、刻骨铭心。

故乡是一首久远的歌,悠扬动听、韵味绵长;故乡是一幅珍贵的画,色彩斑斓,庄严厚重;故乡是一坛陈酿的酒,醇香绵厚,耐人寻味。

故乡的土地上,洒满了父辈们艰辛的汗水,也洒下了我欢乐的童年时光。故乡的田野里,留下了父辈们沧桑的岁月,也承载着我铭心的昨天。每当踏上回乡的路,或春风拂面、或细雨绵绵、或麦香弥漫、或瑞雪纷飞,我总是归心似箭,思恋之情涌如潮水,泪眼浸染。无论春夏秋冬,母亲总是早早站在村头的道口,翘首以盼。

故乡啊,故乡!多少次,我曾梦回故乡,乡愁,一生的情结,挥之不去!那片养育我的热土地,教我为人和善,给我优良品质,让我懂得感恩!故乡,你让我无数次思念,也让我无限眷恋。灶膛里的秸秆,燃烧了一年又一年,传承了一辈又一辈。可亲可敬的故乡,淳朴善良的故乡,温馨厚重的故乡!四季轮回,寒暑赓续,童年流逝,童谣渐远。虽然我身在异乡,但我的心始终与你在一起……

作者简介:王海明,内蒙古人,爱好文字工作,公务员辞职,现在民营企业工作。作品散见《中国人民防空》《内蒙古民防》《锡林郭勒日报》等。

《故乡文学》 主编:陆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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