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河北坝上地区,曾经有一座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最高学府——张北师范。
它曾是知识的殿堂,它曾是英才的学府。有人动情地说,它是坝上草原的一颗璀璨明珠,闪闪发光,让人难以忘却。时光荏苒,张北师范已经不复存在了。然而她所培养一代代英才,仍在纪念它。 (张秀梅)
张北师范记忆
张进才
闻听张北县委、县政府正在筹备建立“张北师范校史馆”,立马涌现出我父亲当年在这里学习和工作的一些记忆碎片。
张北师范——河北坝上地区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最高学府,对于当地的建设和发展,具有无可估量的价值作用。
1955年,我的父亲张守恩由沽源县委委派到张北师范学习。父亲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退役军人,1948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四野部队加入中国共产党。
单凭着读过两年私塾,和在湘西剿匪期间当过连队司务长的文化根底,是完全跟不上师范学校的学习水平的。所以,父亲的学生期,基本是参加了党支部和学生会,做了学生干部工作了。待毕业后,依据本身的资历、能力和工作业绩被选拔留校继任总务处处长工作。
1959年初夏,妈妈领着四岁的我,抱着刚过百天的弟弟,结束了几年的漂泊生活,来到张北师范和父亲团聚。那算是父亲留给我人生的第一印象,幸福温暖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拿着父亲写信留给的地址,一路问询着来到了张北师范南院。学校门卫把我们娘仨领到了一间房子里,这房子是我出生后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在打扫卫生。一个在脸盆里洗抹布,他是父亲的好同学、好朋友牛林伯伯。另一个从一架木梯子上下来,没有顾及手上的灰土,扔下手中的工具,第一时间双手将我高高地举起转了两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害怕,这就是爸爸呀。爸爸好高大、好帅气!一米八六的大个,身着城里公家人穿的制服,脚蹬黑亮的皮鞋,梳着背头,面部轮廓硬朗,英气十足。我虽然没说话,但是看着就舒畅,心里特高兴。这时,门外响起巨大的突突突的声音,我好奇地窜了出去。原来是学校的操场上有人在骑摩托车。我大声呼喊着“妈妈快来看,有电驴子在跑!”
学校有南北两座院落。北院属于教学区,校区建设布局整齐合理,错落有致。北部是小礼堂、图书馆和办公区,南部是教室,东部是大礼堂、学生大食堂和教职工小食堂。西边大门是师范正门,面临县城南大街。出学校南门穿过县城老城墙的豁口,走一小木桥过护城河,再跨过马路进校南院。南院主要是学生宿舍、操场和农场,还有大片的庄稼地和菜地。操场上的单、双杠,跳箱、平衡木、云梯等运动器械都是我第一次认识。整个学校占地面积是多少我不清楚,但是我感觉足有当时半个县城那么大。
在操场东边体育教室和学生宿舍的最后一排旁边,有一个水井房,这就是我们的最初的温暖之家。很快我们就搬到了学校北院的小礼堂前,属于图书馆的一间很洋气的石头墙、瓦屋顶、木地板的屋子里。我的印象中,北院靠近教工食堂的一个小院里住了校长田馨山和书记崔家立两家,学校西门南侧西房里住着副校长丁云一家。只不过是居住了很短的时间,我们就再次搬到了学校西门正对面,县城南大街最南端靠近牌楼并且临街的两间民房,从此有幸与教务处处长李敏一家及王校医一家成了很久很友好的邻居。
我的幼年正逢国家暂时困难时期,而幸运的是我们十几个教职工的适龄子女,由张北师范幼儿园接纳。这可是本师范校史上承办的唯一一期幼儿园。
幼儿园开办在小食堂的小院里,由北京来的小于老师管护教学。小于老师能歌善舞,讲故事京腔京韵、绘声绘色,是小朋友们的最爱。每当小于老师从北京回来,就给我们带了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书刊画报,那是小朋友们最高兴的日子。
好多年后的一天,我在张北西关见到了一个小老太太,就连脸上的“坝上红”,都妥妥的一个农村老人家,看不出一点儿都市女精英的影子。当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曾经的北京高端人家的大家闺秀,我不禁哽咽了。因为家庭历史问题而下放农村的饱经风霜的于老师,眼神依然透露着坚韧和希望,真实与质朴,没有丝毫的落寞、憔悴、哀怨。
“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苦谁都不能苦孩子”。在那个全国人民都在忍饥挨饿的年代,张北师范幼儿园的小朋友不仅一日三餐吃饱吃好,每天还能奢侈地分到一些糖果点心。
我经常会把一些小零食留下来,带回家给弟弟品尝。有一次,我把几粒葡萄带回家,弟弟把破碎的葡萄皮塞进嘴巴里,还把衣兜布吮吸了个干净。
弟弟太小,不能进幼儿园。爸爸妈妈都上班,不能照顾,弟弟整天就在学校里乱窜。大礼堂主席台上的半圆形讲桌就是他的藏身安乐窝,玩累了他就在翻倒的讲桌里摇晃着睡着了。平常他可是不孤独也不寂寞。学校里所有的房屋只要开着门,他就随便出入。学生们经常领着他在教室里玩。有时候上课了,他就在学生的课桌下躲猫猫玩,讲课老师看到了也只是一笑罢了。一时间,我弟弟就成了张北师范蹿红的小名人了。
不记得是什么节日的全校师生文艺联欢会上,我们幼儿园也表演了节目,我扮装是一位农民,头上围着一块脏兮兮的连原本色都看不出来的毛巾,那发嗖的味道直呛鼻孔;上身套一件斜大襟的棉袄,衣襟被鼻涕眼泪和饭汤给浸染得油光锃亮;脚蹬一双露着脚指头的家做老布鞋,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还挺有样。下台后,我被老师和同学们抱来抱去,亲吻着,抚摸着,等到了爸爸、妈妈身边,我看到妈妈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不知道这是幸福的泪,还是心酸的泪。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的舞台历练。哎,怎么感觉我的人生第一次,好多都是在张北师范发生的哦!
也记不清楚哪一年了,学校举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教师集体婚礼。父亲是主要操办人之一,而其中有三对新婚夫妇是直接或间接由父亲介绍成婚的。有上海市的单纪根娶了万全的刘秀芬,还有唐山市的王富花嫁给了宣化的牛林。婚礼是在办公区前面举行的,场面隆重而热闹。我是引领新郎新娘的童男童女之一。我和另一个女孩手捧鲜花,牵着红绸带从办公区大走廊最先走出的那个情景,至今还记忆犹新。
一九六一年深秋,父亲摊上了一桩莫大的冤案。父亲在内蒙古的部队战友,从后草地千辛万苦地给我们送来了两只肥硕的白条羊。然而,父亲主管的学校农场就这两天丢失了两只大肥羊。这是全校师生准备庆祝国庆和中秋节改善生活的用羊。在那个少吃缺粮的年代,这就是捅破天的特大盗窃案啊!在没有抓到案犯之时,无疑父亲就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虽然公安部门做了认真的调查,内蒙古战友也给做了证明,但学校仍然给予父亲开除公职、下放农村的决定。最后,在学校党委书记崔家立以及夫人张玉梅(曾经是父亲上学期间的班主任老师)的力保下,学校才没有形成决定。盗羊案件最后还是告破了,原来是校外靠近学校农场的一家农户做的案。
事后,父亲被委以重任,与他多年的老朋友、老搭档牛林伯伯一起去创建校办工厂——玻璃厂。在学校南院大门里东边湿地空地处,从筹建厂房,搞基建,采买设备,抽调技术人员,召集工人,到顺利生产,圆满高效地完成了工作任务。
一九六四年,父亲调到县政府的文教局工作,我们家也从师范学校门前搬到了东大街,县政府给分配的新房子。而我也由师范附小转学去了教育街小学,从此离开了张北师范,渐行渐远。
张北师范,坝上草原的一颗璀璨明珠,一座文化传承的知识殿堂,一段历史沉淀的英才学府。如今,张北师范已经不复存在了,然而她所培养一代代英才,仍然在张北及各地发挥着作用!张北师范,是张北厚重的历史上一道不可磨灭的炫丽彩虹!
编辑 张秀梅
审核 胡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