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出现在展厅的边缘,突兀地制造出整个场地的制高点,观众凑近查看得知这才是展览现场的“中心点”,除此之外并无别的讯息,带来大量疑问。雕塑家,或者说策展人以这种方式人为塑造出一个“持疑的场所”,即娜布其的作品《持疑的场所(中心点)》,这样一个标题恰好也是我完整地观看完长征独立空间新展后最直观的感受。作为“坚决复习非生产性建筑的标准”系列展的“下辑”,这是一场高度连贯的展览,不论内容选择、节奏把控还是现场布置都可谓精心;但若以一个没有机会参观“上辑”的观众视角来看,面对只言片语的模糊提示,可能留下的印象多半是疑惑,就像这件雕塑所传达的。
受各种因素影响,徘徊去留的长征空间终于在疫情后开放了独立的新空间,并推出展览“坚决复习非生产性建筑的标准”。其主题选择相当巧妙,不仅具有时效性(历经公众危机后的思考)、在地性(798艺术区作为生产性建筑到非生产性建筑的功能性转换),同时也是策展人袁佳维在2018年上海东画廊同系列展览的一次更加完整成熟的延续。相对于“上辑”,这次展厅偏向黑盒子式的空间,适于安排更多影像作品,加之其他媒介艺术创作的穿插出现,节奏张弛有度,既激发了观众的思维活跃度,也不会让整场展览过于发散,难以收束。
作为系列展览项目的下辑展览“液态循环”保持了和上辑“固态模具”的高度一致性,两场展览从名称到内容都有大量呼应对照,对主题的讨论达到更深层、更完整的思考和陈述,这般设计当然值得称许。而作为一场时间上连贯的展览的下半部分,“液态循环”呈现似乎缺少上辑的背景信息,使得不了解系列内容的初次观看者不明就里,摸不清渊源与线索。于是展览显出些许冰冷与疏远的气质,仿佛固有圈子内的暗语传播。
整个独立项目的出发点实为基于1955年官媒社论《坚决降低非生产性建筑的标准》的驳论输出。作为非生产性建筑(诸如居住、娱乐、消费、生活、交往的空间)到底需不需要被建造?这样的场所建设又有怎样的价值?到底应该降低其标准还是反之?这些都是基于原有文本而产生的驳论话题,也是本次展览的起点,不过展览文字的背景介绍并未具体说明,历史文本本身也未被展示。我们原会设想一场从历史文献出发最终回到文献阐释输出的展览,而策展人似乎默认所有观众都如她一般有建筑专业背景、热衷于历史资料研读,都已熟悉她的工作线索,通晓她以往的呈现路径,所以惜墨如金,不作更多文本提示。信息有限使得展览恍若进入一种私人梦呓,仿佛不足为外人道尔。在非生产性建筑的“市民广场与前线地带”,观众也只好凭借各自的经验与观察小心判断,这种判断似乎并不会达成什么共识,徒然又增加了各自的疑惑。
展览一开始胡伟的作品《为公共集会(邂逅)的提案》,16分钟的影像加上一件微缩破损的纪念碑雕塑。本可作为整个展览铺垫式的作品,厘清悬置的策展思路,却因背景资料有限,模糊了其表达。观众须理解其历史性革命性语汇的线索,及隐含在整个展览中的语境,才能获得相对清晰的提示。之后曹舒怡的《茫茫微光贯穿一切》,或许可以它描述的水世界及未来生物的内容扣住“液态循环”与“前线地带”的母题,亦因展览提示的稀薄,有些不明所以。刘窗的作品《无题(节日)》,影像围绕着身体叙述,行为略带拘谨的挑衅(艺术家行走在日常街巷,不停燃着手中的废纸),作品可以自我定义与阐发,也可作与展览母题相悖的联想。
在同一系列展览中,这些作品也许应作为一个整体被观看,其前因后果在一个整体详致语境下更容易被理解与接受。此次展览接续着策展人在不同时间点的研究,这显然需要它们之间的详细铺垫与照应。不知是出于简约的追求,还是自觉毋需赘言,《坚决复习非生产性建筑标准:下辑》呈现在一个隐去链接的背景下,确实构成一个不断持疑的场所。如同展览中的另一件作品——蒲英伟的《“环球异域”路线图》,欲“彰”弥“盖”,问题文献被包裹紧封,堆放在展厅角落的地板上,需要观众鼓起勇气、保持警惕,通过探索,将疑惑转化为收获。■
孤独的宇宙 寂静的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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