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静：浇水（小说）
文摘
2024-10-19 00:01
湖北
1
秋分过后的天气，不知道怎么了依然炎热。远处的山灰蒙蒙的，被大地反射的光笼罩着。蔡家埫的茶叶无精打采的，像蒙了一层灰尘。茶园边角空地上，有一小块苞谷杆呆呆地站立着，苞谷早已收获回家，长长的叶片已经枯黄，耷拉着随风摇摆。高大妈拿着镰刀，边走边唠叨：“老天爷一直不下雨，我这块苞谷地不能空闲着，天干也要种上萝卜菜，要是到了冬天，没有青饲料喂猪，那怎么得了哟！”高大妈75岁了，微胖，历经了沧桑岁月之后，干活也慢了许多，但一年四季从不闲着。高大妈这次没有说谎，几个月来，只下了一次雨，并且雨不大，田地没有墒。由于长时间干旱，很多地方生活用水都没有。高大妈左手撑着苞谷杆，右手拿着镰刀，一刀砍断一根，直到左手握不着了，就把苞谷杆竖着靠住田坎。每砍一根，上面的灰尘纷纷扬扬，长长的枯叶沙沙作响。太阳渐渐下山了，但炎热依旧。蔡和佳在茶园边种了一小块菜地，准备到水沟里挑水抗旱。他走进沟里，只看见上面有一股细水流进小水坑，小水坑的水虽然满满的，但并没有多少水流出来。蔡和佳格外珍惜，慢慢地舀水装进木桶里。蔡和佳五十多岁了，又是个胖子。他摆好架势，弯着腰扛着扁担，双手各自揪住铁钩，吃力地站起来。蔡和佳挑着一担水，约走了五六十米远，就吭哧吭哧地哼起来。他勉强来到高大妈的苞谷地，就干脆把桶放在了地里。“大妈，您挖苞谷地是准备种菜吗？”蔡和佳还喘着粗气。“是啊！我刚才把苞谷杆砍掉了，这地很硬，不好挖呢！”高大妈杵着锄头，伸直了腰杆。“大妈，您这地不浇水种不上呢！就是种了，菜籽也生长不出来。”“小蔡啊，这不是癞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我还是运气好，这沟里还有一小坑水哟！”“您还是慢慢挖地，别把人累坏了。水坑的水多着呢，我再挑一担就够了，我挑不完的，给您留着！”“只有小蔡嘴甜，这水沟的水是五指山的碓窝子，你能挑完吗？这水量哪怕小点，可还在流呀！你就是挑干净了，明天就又有一坑水了！”高大妈知道水坑里有水，高兴极了，全身增添了不少力气。她每挖一锄，都要把锄头翻过来，用力把土疙瘩锤散。每锤一下，灰尘就四处飘散。高大妈在心里盘算，她要把这地整得又细又平，明天清晨就撒萝卜菜籽，然后浇水。她眼前这块地，仿佛萝卜已经长出来了，萝卜又粗又长，上面的菜又绿又嫩，拥挤在一起。第二天，高大妈很早就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就急匆匆地撒萝卜菜籽去了。去了不大一会，又气冲冲地回来了。高大妈回来时，看见蔡和佳在稻场边洗衣服。高大妈还没回家，就一屁股坐在稻场坎上，大声对蔡和佳说：“小蔡呀，我早晨是猴子捞月亮，空忙一场哟！”“你说，天干也是天干，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水坑里的水怎么一个晚上就干了呢？”“不会吧，水沟一直没干过，再干旱，也有一股细水流淌。”“我还骗你不成？你洗衣服反正不用那水，不信你去看看吧！”蔡和佳放下手中的衣服，匆匆地走到水沟里一看，水坑是一点水也没有。再往上面一看，有一根水管一直通往幺叔的猪圈。蔡和佳顿时明白了，幺叔的猪圈在水坑的下方，是幺叔接水喂猪了。幺叔老早就在水坑的上方很远的水沟里安放有水管，跨过水坑，直接流到猪圈旁的水缸里，水缸满溢出来的水又流进了小沟。平时尽管幺叔在上面安放有水管，总有一股涓涓细流把水坑装的满满当当。天旱也是太厉害了，水沟已断流了。蔡和佳知道，幺叔幺婶很早就去田间干活了。同时他还知道，高大妈也不会在幺叔的水缸里挑水去抗旱。因为高大妈和幺叔两家在几年前闹过纠纷，到现在还没说过话。就是他们两家没有隔阂，高大妈从下面也挑不上来水呀！高大妈匆忙忙地赶来了，拉着蔡和佳向下看，很是气愤：“他们以为我是傻子啊，这么一点水，用水管接到水缸里，平时没有起作用，又流到水沟里，白白浪费掉。”蔡和佳连忙解释：“幺叔早上忙，肯定是忘记在水坑旁拔掉水管。”高大妈越来越愤怒：“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水是大家的，我们都用权力用。”蔡和佳连忙劝解：“幺叔回来时，我叫他们把水坑旁的水管拔掉，把水放进水坑，您就可以挑水了，是不是？”高大妈怒气消了一些：“要不是儿子经常给我打电话，叫我们在家不要多事，不要闹矛盾，我老早就开腔了！”蔡和佳顺着高大妈说：“还是大妈讲道理，是要团结，不要闹矛盾，这样年轻人在外工作才安心，我们在家千万千万不能给他们拖后腿。”高大妈边退边唠叨，悻悻回她家里去了。人总是会变的，高大妈要是在她年轻的时候，这事可以闹上十天半个月。这么大个蔡家埫，还是和气些最好。蔡和佳看到高大妈进了屋，连忙在水坑旁拔掉水管接头，水管里的水汩汩地流进水坑，大约半小时，水坑的水就装满了。蔡和佳这才大声喊：“大妈，大妈，水坑里的水装满了，您可以挑水浇地了！”高大妈从屋里出来，用揶揄的口吻大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快就有水了？”蔡和佳和颜悦色：“幺叔跑回来拔掉水管，他说早晨太忙，忘记拔水管了。这么天旱，怕影响到别人用水。”高大妈嘟哝了一会，还是没有说出话，头也不回，就准备去挑水了。蔡和佳端着脸盆，正好去水坑清洗衣服。中午时候，幺叔幺婶回家准备午饭。蔡和佳就对他们说，“你们肯定是忘记拔掉水管了，水坑没水了，是我拔掉水管清洗衣服的。高大妈还夸奖你们，专门跑回来放水呢！大妈很早就挑水浇完地了！”“没想到天旱这么严重，我在上面接水，下面水坑就没水了。以后要是还不下雨，我就把水坑旁接头拔掉，先灌满水坑再说。”幺叔显得有些无奈。“我们蔡家埫住着六户人家，仅有这么点水，兼顾着用吧。水总要利用，千万不能浪费。不过，天气预报说还有八天就有雨下，大家还坚持几天吧！”蔡和佳劝解还真是有耐心。幺叔表扬蔡和佳：“你到底是党员，高风格。不过，和气还是好些，免得弄得鸡飞狗跳的。”明明白白看见天上有了一丝乌云，马上又烟消云散了，看来是真的还要坚持几天才有雨下。他们两家的火星差点被点燃，干起仗来。蔡和佳心里想，我用这个“两面三刀”的方法间接调解，还是蛮管用的。我们都不能给在外工作的儿女添乱，更不能给蔡家埫添乱。蔡家埫大多都是留守老人，大家和和气气在一起，才过得开心，外面的儿女才放心。![]()
李昌静，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下堡坪人，夷陵区作家协会会员，常写一些农村题材的文章。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平台等。
乡土作家
弘扬乡土文化，推介名家经典。记住乡土，留住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