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梅:老爸的流金岁月

文摘   2024-11-02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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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流金岁月
周鸿梅

五岁开始记事起,那时还寄宿在姨妈家,因为我们村的学校离家五六里路,那么小小年纪小胳膊小腿的,老爸怕我走不来,就让我住在姨妈家,在她们村里上学,姨妈家离学校只有不到一百米。打了新米老爸第一时间就给姨妈家挑几担去。那时我不懂,现在才明白是不能白吃别人家的,要还情。
一年以后,我回到了自己村儿的学校,每天早上五点半起 床,老爸起来跟我扎辫子,炒鸡蛋饭,有时是豆瓣炒饭,有时是 猪油拌饭。每次我吃的时候他都不停唠叨说,多吃点,⻓身体, 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去学校的路程要穿过四座小河,每座小河都 是刚好一小步的距离用石头搭建的桥,一到夏季每次下雨都会涨 水,河面上由小河变成了大河,宽度和高度让两边的庄稼都跟着 遭了殃,加上河水很浑浊,那样更是无法看清石头和石头之间的 距离。路面上,踩下去就会被稀泥粘满整个鞋子,那样走路更难 更滑了,是老爸背着我一直到过了四座河流离学校不到一里的公 路才放心返回家。到了冬天,十几公分厚的雪,脚踩下去只能看 到小腿,鞋子就会打湿,老爸背着我踩着净白的雪成为那一段 山路里的第一个脚印,好一段山里的小路两边的树枝都拥抱在一 起,天空,山峦,层叠的大山,就连空气都是白色,白茫茫覆盖 了整座村庄。因为对地理环境比较熟悉,那条小路不管怎样隐 藏,老爸依旧保持每一个脚步都踏在雪地下面的小路上。老爸背 着我,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一边走路一边敲打两边的雪枝,他 要保护我的衣物不被雪打。我们翻过了两座山,终于走上了大 路。因为学校远,路程又比较艰难,上学以后中午饭又是个大问 题,如果来回在家吃时间是赶不及的,正好一个队的一位爷爷就 在学校旁边看⻔,我们一个队的学生都在他那里搭伙吃中午饭, 每个月老爸都要背上几捆柴火和一袋大米给这位爷爷送去,还给 爷爷说:“我这个孩儿在这里要给您添麻烦了,还希望多多照应,有什么调皮的事,您儿当自己的孙儿一样,该打的打,该骂的 骂。”一切我是看在眼里,但不知道老爸为什么要那样说那样做。记得那年是一年级,在哪位爷爷那里连续吃了两年的午饭,相当 于爷爷给我们十几个孩子做了两年的午饭,后来好像是听说那位 爷爷六十多快七十了,也是有心无力要回家养老去。不能再给我 们做饭吃了,老爸心里着急,他不知道怎么是好,为了我中午能 吃到热乎乎的米饭,不耽误学习时间,最后想的办法是每天中午 我从学校往家的方向走,他从家里往学校的方向走。每次还是老 爸走的路程多一些,我们在路上相遇后,我就蹲在地上吃着热乎 的饭菜,老爸就看着我吃。
后来,老爸出去和亲戚合伙做生意了,我也只有在寒暑假才能看到他,偶尔他也会回来一下,给我带好吃的面包,雪枣酥,蛋⻩卷,还有⻩桃罐头,只要市场上流行的小零⻝都会给我买,作为孩子有吃的比什么都开心。寒暑假我就去他做生意的厂房去玩,记得印象很深的是每次都有几个同龄的玩伴儿,想吃什么老爸就给我买。
他在外面做了四五年生意,有一天他很无奈地回来了,从此以后哪里也没去。家里老老少少好几口人吃饭,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十几亩地的农活只有我妈一个人做,那时候分田到户都是按人口分,不会考虑到每户实质劳动力少就少分。老妈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劳动,体力跟不上,想把田退还给村里却怎么也推不掉,每年还要按田亩按时间上交粮⻝到粮管所,老爸是被年代,家庭,还有地道的农⺠身世拴住了脚。我也在渐渐⻓大,在那个时候我倒真希望我不要⻓大,只要有一点空闲就要被叫去干活当劳动力。吃饭的人多,下力的人少,像放牛、扯草、做饭等,这些力所能及的事都是日常必须要做的,如果做的不好,我的后脑勺就要遭殃了,老爸的手背拱着拐过来打在脑袋上头昏昏的,农村话叫拐包,这样的事也不计很多次,每次挨打都是脑袋受罪。
在农忙时,早上天不亮就下地,晚上要把牛喂饱了半夜打谷子,晚上打,白天就晒,再装仓。这些程序很烦琐,水田和家还有一个上坡的距离,没有⻋,都是老爸用扁担一担一担挑回来的,一担谷子少说也有一百来斤,不要看他个子瘦小,力气还是用不完。也可能是不弄也没办法拖下去,总是自己的事,他是家里大大小小的顶梁柱,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似乎从我记事以来,也没看⻅老爸胖过,一直都很瘦小,高中毕业后,听他说想去当兵的,什么都过了就体重没过。就回村做了村里的会计,同时一手操办起了家里的五间土砖房,中间堂屋,堂屋两边各两间套房。等他成婚以后,因为家里老老少少人口众多,劳动力少,工分完不成,他又是家里的老大,就主动承担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没考取兵这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记得那年十二岁,老爸想把房子盖到坡下面水田去,这样就省了来回上下坡种庄稼收庄稼的麻烦。没过几天,他喊来两个舅,还有姨父一起商量这个事,他们也都同意我爸的看法。这是第二次经过老爸的手为家人再次建房。一个月后,新房子开始动工了,亲戚们邻居们每天都来帮忙,每天都有不同的邻居送来各种蔬菜和肉类,这是农村乡里间传承下来的风俗人情,我妈每顿都要做三四十多个人的饭菜。我现在想来,那段时间他们都是很辛苦的,不过那个时候的我体会不了那么多。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辛苦,房子建好已经是年底了,里面简单地刷了一层白色涂料,我们就住进去了。第二年四月份拆老房子,那是土砖砌的,也是请了很多邻居帮忙。那天我正在学校,放学的路上,听到消息说我爸出事了,说送去乡镇医院也是最后一口气了,他们不接受这样重大的事故,又送往了宜昌市人⺠医院在抢救。待我回到家一个⻓辈也没有,大⻔紧闭,我好无助,不知道怎么办,想到老爸的勤劳和对家庭的责任与担当很是辛苦,为什么老天爷又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父亲承受命运的捉弄。顿时只感觉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下来了,眼泪打湿了整个脸颊,此时的眼泪像⻩河一样流不尽,除了哭,又能做什么。伤心过后才想起猪还没有喂,于是拿起竹筐去田坎打猪草,遇到送老爸去医院回来的邻居才知晓具体情况。在拆墙的时候,已经拆到最后一面墙了,墙⻆微微晃了一下就整面倒塌了,刚好就往老爸站的方向倒过来,把他埋了几米深,幸好邻居⺓爹力气大,把好多块一百多斤一块的土泥砖迅速地移在旁边,还有周边很多邻居的帮忙,这才刨出了老爸的身影,他们从土墙刨出老爸时差一点点就断气了,赶紧送往镇卫生院,那里医护人员说太严重了,接不起,还是抓紧时间送到市里医院吧。后来我才得知老爸在医院抢救了好久才从微弱的呼吸中慢慢苏醒过来。但医生说全身已经好几处都⻣折了,眼⻆下面也被铅戳了一个很深的伤口,这算是命大,捡的一条命。好在人是救回来了,但以后不能做重活儿了,出院回家后至少要好好休养四五个月,每天营养要跟上,多喝大⻣汤,能帮助断裂的⻣骼愈合。刚出院后的几个月里,老爸一直都在床上躺着,下地都很困难,行走要人搀扶着。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是拄着拐杖行走。在农村家里没有主力就如天塌了下来,生活、田间、老老小小的责任,沉重的压力与担子从此一大家人要靠一个女人撑起大半边天了。记得老爸当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天心情不好。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当时很惆怅,心里每天都苦,很煎熬,三言两语无法用言语道明,一直很自信骄傲的他突然身体和精神上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以前是他里里外外操持,把家里打理完井井有条,让家人过得无忧,现在他帮不了家里任何忙了,生活起居还需要别人帮助,得让自己的女人撑起整个家,他心里五味杂陈,命运让他不能不低头,从那以后,老爸沉默少语了。
往后的日子,这个家的重活就落到了老妈的身上,简单点说,还是老妈心疼他不能做重活,像挑水,挑柴,挑稻谷,⻨子,这些重活都拦下自己做,老爸也是看着家务事缠身,只要尽能力能做的就尽量帮老妈减轻负担,家里十几亩的田两个人的劳动就这样熬过了一辈子。现在年龄越来越大,家里的活儿一点也没减少,虽然不做太多的重活,但一直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老爸一天到晚基本在农田里忙活,上半年种玉米,花生。下半年种油菜,隔三岔五要除草,打草药,施肥。每年都要养几头瘦肉型大猪,还有各个品种的鸡,一条狗。每顿按时按重量给它们喂食,做任何事只要用心,就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他每天都没有时间休息。在农村,鸡、狗的鸣叫是很增添烟火气的。现在的
他年龄越大身体越来越差,跟他讲话,都要嘴巴对着他耳朵大声吼几遍才能听到。你问他吃饭了没有,说了好几遍,他说什么呀,你只能再次对着他的耳朵吼道,这也是因为受伤后引起的后遗症。菜园子里,老爸都按季节种上各种当季菜,而且⻓势都很好,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小菜,他把菜园子打造成了一幅很有色彩的⻛景画。
这就是老爸的一生,在岁月的摧残下,在布满皱纹历经沧桑的光阴里,在农村人的朴质生活中,老爸的这一生坎坷与磨难,他不怪命运,只管勤劳,用一辈子的汗水挥洒在家庭与田间,真心付出,接受现实并认真生活。



周鸿梅,女,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泉镇人。喜欢旅游、运动、看书、热爱生活。喜欢把记忆里的故事用文字表达的方式来记录美好。

乡土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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