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是一种力量
文/韩可胜
富士英女士把书稿给我，《且听且望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我笑称之为“六且”书。殷商甲骨文的“且”，一般认为与神主牌位有关。那么想必此书是与人的心灵、归宿、生命形而上的意义有关。成语“六神无主”，形容惊恐无主张，反过来“六神有主”应该就能从容不迫。读完书稿，果有此感，相信不是巧合。很喜欢题目中的“从容”二字。当下有很多对从容的解读，什么“从容是一种境界，是心灵的宁静和淡泊”“从容是一种智慧，是对世事无常的包容和理解”“从容是一种心境，是面对困境的安然自若”“从容是一种心态，是放下执念、享受当下的洒脱”……诸如此类。说不对吧，似乎都正确；说对吧，又都缺了点什么。在我看来，从容是一种力量。为什么从容如此之少？因为置身纷繁复杂、挑战巨多的社会，你有本事从容吗？你有资格从容吗？归根结底，从容需要不一般的能力、智力和定力。
富士英女士这本书，一半篇幅是读书笔记。读书笔记是一种比较从容平和的提法，谦虚一点就叫读后感，傲娇一点就叫书评，其实三者是一回事。所评的大多是名家名篇，容易得到读者的共鸣，但是也很能显示评论者见识之高下和水平之优劣。当书评者对著作进行评论的时候，书评的读者也会对书评本身给出自己的评价。这就是挑战。富士英女士写书评，不局限于故事本身，总能读出人生的意义、爱的况味和生活的辩证法。比如读意大利物理学家卡洛•罗韦利《时间的秩序》，她写道：“我们的视角决定了我们对时间的感知，而时间本身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复杂和奇特”。这里面就不仅仅是科普，而是哲学了。她读林语堂《苏东坡传》用了一个标题“好在，人间还有一个苏东坡”，比“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更加实诚而丰满。她甚至从一首改编诗歌里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要永远相信爱情，但不要相信爱情的永远。”这几十篇书评就是一个索引，还真就勾起了我读这些作品的兴趣。
相比较这些读书笔记，另一半是景物散文和人物杂感，就更加契合我的胃口。写景物散文，光看题目，就能在赏心悦目中遇到从容和美丽。写风评变化的杏花，“可是，杏花不在乎”；写春天夏初的蔷薇，“别春，迎夏，满架蔷薇香”；地铁赶路的多半是匆匆上班族，她的题目是“晨起赶路，慢享时光”；“冬”者，“终”也，冬天，总给人残酷和终结的暗示，但是她的笔下是“冬天，你也太好玩了”。喜欢她写春夏秋冬，拓展了四季的意义，让我遇见了时光之美：“（辰山）雨还没有下，燕就来了；燕还没有鸣，春就来了；春才刚刚醒，孩子们就长大了！”“理想的春天，本就是应该伴着花开花落，伴着鸟啼虫语，一宿一宿的入梦，一朝一朝的安眠”“鲸落海，星沉洼，风隐密林，蝉鸣漏夏至，世间所有温柔藏于你眼眸”……她写人的部分很有趣，有亲戚有朋友有同事有家人，最有趣的是写她自己“小赖”。想起那句诗“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无赖”和“小赖”中“赖”的意思不一样，但我就是不由自主想起这首诗。她确实小赖，我跟她不是那么熟悉啊，赖着我写序，还赖得那么有技巧，尽显上海女人的智慧和从容，以至于我竟然无从说不，甚至竟然有点点“喜”。
在准备结尾的时候，突然有个感受。上面写到《时间的秩序》，想说点不算题外的话。对芸芸众生来说，时间也罢，空间也罢，都是功利性的。空间，大一点如区域、城市，小一点如社区、住宅，都是我们生存的场所，是要花金钱来交换的。时间也一样，长一点如寿命、工龄，短一点如工时、996，时间的数量与我们收入的数量挂钩。可是，通读了富士英女士的这本书，我有一个感觉，觉得她写出了时间和空间的哲学味道，超越了我们日常的功利性。或许，这才是从容吧。
拉拉杂杂乱写这么多，有没有用让富士英女士选择。腹诽我，我听不见；骂我，我不伤分毫；反正，她又不敢打我。用还是不用，且由她去。
（作者系作家、评论家、上海市写作学会常务副会长）
2024年初伏于浦东
附记：稿子7月16日下午写好，晚上通过微信发给富士英女士。她说这天是她“18岁”生日，而这篇序言是来自“男神”最好的生日礼物。呵呵，我相信她“18岁”，但我不相信我是“男神”。女人的话全信，或者全不信，都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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