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政府军猛烈抵抗,但4月1日晚间乃良正式陷落,6门美制105㎜被榴弹炮被红色高棉缴获;通往金边的南部通道门户大开,围攻金边的近6000名红色高棉士兵继续前进;
↑波成东机场几乎被包围,柬埔寨人正尽可能地运作每架航班逃往泰国、菲律宾等地,机场工作人员戴着头盔,身着防弹衣;这是一架即将起飞的柬埔寨汉拉航空的DC-3客机 1975.4.1
↑高棉陆军的军用卡车载士兵从逃难的民众车辆旁驶过,民众车辆上也坐着一名军人
4月3日到4日期间,在乃良附近1号国道上的高棉陆军第1师的阵地纷纷被红色高棉占据,经由公路或水路的支援已完全不存;金边以北,尽管高棉国家军队还有定期的空中支援,但仍不断损失,没有任何的好转;由于第1师伤亡人数过多,一时间已无法采用UH-1直升机疏散;
抽调前省卫队各营所组成的最高统帅部最后预备队被紧急送往北部前线,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后彻底损失殆尽,北部防线的破口不断扩大;在西部,高棉陆军第3师尽管有增员,但无法夺回自方位于吐粒的阵地。高棉陆军还发生了一次误击事件,士气再次大大降低。
期间,金边的各处学校、公园、佛塔等场所已被源源不断的难民占据,当局无法确认其中哪些是混入的红色高棉分子。
↑一名臂部受伤的年轻高棉陆军士兵 1975.4
↑部署在未竣工的金边金宝殿大酒店附近的用于对对岸红色高棉轰击的高棉守军的榴弹炮;该酒店在70年代末的“柬埔寨人民共和国”时期重新开放 1975.4.10
↑高棉国家军队在金边征的新兵,有消息称“还可再动员10万人” 1975.4.10
↑金边街道旁武装的美军士兵
4月12日,美军发动“鹰迁行动”:撤离所有在金边的美方人员,同时邀请柬方政府人员一同撤离,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人员几乎都一致坚持留下;9时45分,美国驻金边大使馆宣布关闭。
↑从美军直升机上俯瞰金边城区 1975.4.12
↑美军行动时在金边的直升机起降场俯视 1975.4
↑一名抱着孩子的柬埔寨妇女与美军“鹰迁行动”中投入使用的西科斯基CH-53“超级海上种马”双发直升机 1975.4
↑民众观看撤离的美军直升机
过程中,至少9人死亡,数十人受伤;同日,一封信被送到美国驻柬大使迪恩的办公室中,是高棉国家军队中将、前副总理西索瓦·施里玛达中将的亲笔信,信中用很漂亮的法文写有以下语句:
尊敬的阁下朋友,我真心感谢你的邀请和你提出的让我走向自由国度的提议,但我无法以懦弱的方式生活下去;我想告诉你们,特别是你们伟大的国家,我未曾相信你们会有这种抛弃了一个已经选择了自由的民族的情绪。你们拒绝保护我们,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你们将要离开这里,我真诚希望你和你的国家在这片蓝天下找到幸福。但请你记住,若我死在我深爱的祖国,那就太糟糕了;因为我们所有的人既有出生就必有死亡的一天。我仅犯下了一个错误,就是深信了你们美国人;亲爱的阁下朋友,请接受我诚挚且友好的祝福。
当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宣读了信文后,在场的美方人士鸦雀无声;最后,福特总统无奈地说了一句:“历史将证明我们判断的准确性。”
在此插一件逸事:1970年新政府在柬埔寨建立后,柬皇室哥沙曼太后(西哈努克之母)携众亲赴北京投奔西哈努克,其中人员也包括西哈努克的侄女波南;
在出行之前,施里玛达没有忘记挂念西哈努克,就命波南代自己为西哈努克捎去2公斤法国鹅肝罐头--这是西哈努克最爱吃的食物,但当带去之后被西哈努克拒收;不过,这些鹅肝罐头最后被西哈努克之女帕花黛维吃了。
美方的撤离让柬方政府人员颇感震惊,因为此时首都金边和大多数省会城市还都在高棉政府的控制之下;此时,柬政府控制下的人口约600万,而“红色区”的人口约100万。
↑波成东机场里,高棉守军士兵正在搬运从DC-3客机上卸下的弹药 1975.4
↑战火中涌入金边的难民 1975.4
在北部,红色高棉再度切断几处防线,波成东机场告急,另一处位于明戈的小型军用机场被指定为运输弹药补给的飞机的紧急降落处。
4月12日上午8点半,高棉共和国政府内阁在政府总理隆波烈的办公室召开由几位领导人和军方将领进行的会议;下午2点会议正式在查姆贾蒙宫举行,通过一致决议:谴责苏晋奎没有通过合法方式移交总统职位,并将权力移交军方。
晚间11点,大会选举了8位最高委员会成员,分别为高棉国家陆军总参谋长沙索沙康上将、通万孟少将、高棉国家军队海军领导人冯沙林迪少将、高棉国家军队空军司令兼高棉国家军队总参谋长叶琼准将、政府总理隆波烈、韩通哈、政府副总理兼社会共和党代表屋金安。
↑隆波烈(1933.1.3--1975.4.17),生于干丹省,1958、1962年两度任柬埔寨王国国会议员,于1971年任高棉共和国新闻部长,1972年任外交部长,1973年末任总理,也是高棉共和国政府末代总理
紧急关头,沙索沙康上将被选为新任高棉共和国总统,以“共和国临时最高委员会”主席身份行国家领导人职权。
1975年4月13日是柬历新年,沙索沙康决定最后一次向在北京的西哈努克提出和平协议:可将政府军政大权向他移交,但不得投降红色高棉;深夜,内阁会议召开,并做出决定:疏导难民们进入学校、佛塔临时避难,为难民提供食物,改组内阁,从其他地区抽调几个营降落明戈机场增援,成立由隆波烈担任主席的特设委员会,向西哈努克及红色高棉准备和平协议。
↑在莫尼旺大道上的高棉陆军M113装甲车和军用卡车;这是一条横跨市中心的林荫大道,远处烟雾来自市区北部5号公路上燃烧的弹药库 1975.4.13
↑金边郊外孤军奋战的高棉陆军士兵 1975.4.13
4月14日,金边局势再度不稳定:凌晨,红色高棉从波成东机场北边进攻,于早晨8点左右进入机场;当天上午,全体内阁在总参谋部办公室举行会议。
10时25分,一架投红的高棉空军T-28攻击机--这也是红色高棉的第一位飞行员,在金边市区投下4枚250磅重的炸弹后飞往磅湛省;其中2枚炸弹在距离高棉国家军队总参谋部办公室上空约18.2米处爆炸,7名军人死亡,20人受伤,当时沙索沙康正在主持内阁会议。之后,沙索沙康宣布实施全日宵禁,最后的战斗将继续进行。
下午,红色高棉占领位于金边以南11公里处的干丹省省会达克茂市,这里也是高棉国家军队防守的最关键点。此后,虽然高棉陆军多次发动反击均失败;此时美军对波成东机场的援助完全停止,金边南郊的高棉政府军再次对红色高棉开展激烈搏斗。
15日开始,红色高棉从金边西部和北部进攻市内,波成东机场以北东西走向的堤坝构成高棉国家军队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很快遭溃,虽有湄公河以东的伞兵旅介入,但金边以西局势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支伞兵旅开始向西挺进,但最后只在4号国道推进6公里。
↑金边上空,战火中燃烧的荷兰壳牌石油驻柬埔寨分公司的储油罐
战斗非常激烈,但仍有难民在涌入金边;在波成东机场到金边市中心步行约不到5小时路程的路段,红色高棉用了一天半时间才到达;金边郊区的高棉国家军队还在不断反击。下午,红色高棉占领塔克马并在当地进行纵火,炸毁了当地北部的埃索普燃油储存厂。
晚间,红色高棉正式进入金边以西的城区进行巷战。
↑政府总理隆波烈发表最后一次讲话;他原本在4月1日计划陪同朗诺总统出访印度尼西亚,但于10日返回柬埔寨并拒绝美方的撤离邀请 1975.4.15
↑驻在金边市郊西北部的高棉陆军M113装甲车,溃败的高棉政府军正在构成最后一道防线 1975.4.15
4月16日上午,红色高棉占领金边西部市区,并围攻金边皇家大学,使皇家大学形成了一个守军据点;高棉国家军队被压缩在狭长地带中,被三侧包围,无处可退;在他们的背后就是湄公河一带;金边以南城区房屋被大火覆盖。
↑金边市区景象 1975.4.16
上午,内阁会议试图尽力向北京方面的西哈努克及红色高棉提出和平协议,由隆波烈起草,通过国际红十字会和法国新闻社将协议发到北京;
中午,一架前来接送困守在金边的西方记者的美军CH-46“海骑士”直升机未能降落;在莫尼旺大桥不远的巴萨河两岸的木屋燃气大火,一直持续到晚间;驻守在普克普纽以南和昂萨诺以东的高棉陆军第7师等政府军队与红色高棉索性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晚上,红色高棉使用了迫击炮打击政府军;金边市区一个存放着燃料和弹药的军用仓库起火后爆炸,耀彻天空;高棉共和国政府的指挥权实际已不存在,不同部队单位的数千政府军只能自行战斗,持续了一整夜。
到晚间11时,柬政府仍然没得到北京方面的任何回应,意识到对方不接受此协定。同时,高棉国家军队第1伞兵旅撤退,湄公河东岸被红色高棉正式占领,殿德准将率高棉陆军第2师在莫尼旺大桥防御,在这样的处境下完成了一次艰难的小胜利,夺回了大桥。
↑受访的西哈努克
在波成东机场被红色高棉占领后,为防止资源进一步落入对方手中,高棉空军的T-28战机轰炸了指挥中心和机库进行最后的战斗飞行;在军械储备被基本耗尽后,包括T-28、UH-1、O-1“捕鸟犬”、SA-316“云雀”、C-46、C-47“空中火车”、C-123K在内的97架高棉空军的各型军机从全国的各个机场起飞,搭载平民前往泰国。
↑距离金边陷落只剩10几小时,警察忙于安置伤员,救护车不断载伤者从前线运入市内 1975.4.16
↑逃离至菲律宾的一艘高棉海军PC-461猎潜艇(右),注意舰上挂着星条旗;在左侧是一艘同样出逃的南越海军钦佩级扫雷舰
4月17日,来临了......
凌晨2点,金边总理府正在紧张地进行会议,柬政府人员曾计划放弃金边,在磅逊或暹粒、奥多棉吉省的省会三隆建立抵抗力量,但根据实际情况,这完全是异想天开。
4点,内阁成员决定坐直升机离开金边,他们在波东寺公园前的花园集合,但直升机没有出现,于5点30分所有人回到总理府,决定做最后的殊死抵抗。
在金边北部的主要发电站周围发生猛烈战斗;黎明时分,高棉陆军部队沿莫尼旺大道撤退回金边市中心,交火暂停;高棉国家海军部队上将冯沙林迪在正遭受红色高棉炮火袭击水净华海军基地内通电沙索沙康称自方已被敌军包围;当红色高棉部队进入海军基地的指挥所时,冯沙林迪开枪自杀。
↑冯沙林迪(1929--1975)
金边时间早晨6点(北京时间7点),内阁成员得到信息部长唐林香的消息:西哈努克拒绝了提议,且红色高棉明确列出夺权后要执行死刑的“七大卖国贼”:朗诺、施里玛达、山玉成(前政府总理)、隆波烈、郑兴(首任总统)、英丹(前政府总理)、索斯丹尼·费尔南德及“七走卒”:朗农(前无任所大使)、沙索沙康、隆波烈、韩通哈、屋金安、董旺·方蒙、冯沙林迪、叶琼。
↑高棉国家军队总参谋长索斯丹尼·费尔南德因在先前尝试与西哈努克方面进行的“和平谈判”中反对“谈判期间双方应暂停交战”,因此主动辞去职务,于1975年3月18日离柬赴泰,后定居法国
此时,临近的越南共和国(南越)政府局势也几近崩溃,主要外援已无可指望;经过一夜讨论,准备先避免让群众遭受战乱,于是在7点钟宣布:抵抗的高棉国家军队停火,标挂白旗,与红色高棉进行权利交接。就这样,金边市郊昼夜不停作喧的炮火声不再隆隆,难民们开始撤离金边,改朝换代即将开始。
↑清晨的金边,一片寂静 1975.4.17
金边总理府只剩下沉默的沙索沙康和隆波烈;出乎意料的是,高棉国家军队特种部队司令塔伦突然出现,邀请他们赴金边的奥林匹克体育场,搭乘停在那里的剩余的7架高棉空军UH-1武装直升机。原本还多少抱有乐观的隆波烈,现在也不得不被现实折服,因而也无奈地选择了离开祖国。
8点30分左右,沙索沙康与家人搭乘直升机离开金边,随后叶琼、殿德、塔伦准将也跟着乘坐共3架UH-1直升机起飞;而隆波烈原本登上其中一架直升机,但后来又下机并要求与家人一同乘坐另一架直升机,就这样错失了最后的逃亡机会。1个小时后,4架UH-1抵达磅同省加油,在这里仍然有不愿投降的高棉国家军队士兵在抵抗。
原本沙索沙康一众准备在磅清扬降落,但当时发生情况:最先到达的叶琼准将降落后,一名原高棉陆军少校及一众部下也要逃离本地,准备劫机;叶琼认为磅清扬此时应该不安全,通电未降落至此的沙索沙康报告情况;最终,叶琼在磅清扬留下一架专门为那名少校和部下准备的UH-1,解决了矛盾。
9时30分,4架UH-1抵达磅同加油,同时透过无线电联系金边方面,得知最新消息:红色高棉已占领高棉国家军队总参谋部,将另派人以沙索沙康名义向全国的高棉国家军队发表讲话要求他们升白旗。下午1点30分,沙索沙康降落距离柬泰边境不足30公里的奥多棉吉省省会三隆,这里的民众也正在大批前往泰国。高棉共和国覆灭在即,已无任何阻挡之计,一些剩下的政府官员也决定向泰越境。
当晚,沙索沙康与美国中情局驻曼谷站取得联系;4月18凌晨5点,沙索沙康与柬政府剩余的近百名军政人员在三隆登上一架高棉空军C-123运输机飞至泰国乌塔堡机场。
在这时,脸色苍白的隆波烈已与家人转移到另一架UH-1上,但飞机突然发生故障,再加上当天浓雾弥漫竟导致无法起飞;最终,隆波烈被一名军官粗暴地推下直升机,后被红色高棉俘虏。
↑与民众一同向撤退的高棉陆军M24“霞飞”坦克
4月17日上午9点左右,红色高棉从四面八方进入市中心,并主要驻在各个十字路口,解除原政府军的武装,收缴武器;在半个小时后即控制全市。
↑进入金边的两名年轻的红色高棉女兵--看上去刚加入不久,骑着日本摩托车 1975.4.17
这时候还发生了一出闹剧:一支自称是“民族运动”的士兵和学生在金边一带游行,欢迎红色高棉的到来;起初红色高棉方面被迷惑,但很快就识破他们是由朗农建立以冒充红色高棉中派系的一伙人,很快被捕并执行死刑。
↑朗农(1930.4.18--1975.4.17),生于金边,朗诺胞弟,1970-1973任高棉共和国政府内政部长,1973-1974任无任所大使
上午,红色高棉部队进入金边国家广播电台;根据前一辈柬埔寨民众回忆,一个激朗的声音宣布:“打仗是枪炮打赢的,不是谈判赢的;地下部队胜利了,战争结束了!”之后是一片死寂。
当近7万名红色高棉部队士兵沿着莫尼旺大道走动时,许多市民们激动地拥抱他们,庆祝这一场期盼已久的“大胜”,原政府的许多警察仍然在大街上维持秩序(写道这里,笔者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也许是笔者情感太廉价、太不值钱了吧?)。
↑红色高棉部队路过独立纪念碑 1975.4.17
许多原政府军士兵交出武器后被逮捕,押往金边奥林匹克体育场处决;中午之后,红色高棉下令三天后疏散所有金边市民,将被红十字会建立为战时中立人士聚集处的金边皇家饭店的外国人士一律驱逐,并清空一切医院,约20000名战时伤员被强行命令下乡,很多人在路上就丧了命。
下午,在金边莫诺隆酒店,红色高棉建立了“消灭敌人委员会”,在金边奥林匹克体育场处决了施里玛达(有说法称其后来躲入法国驻柬大使馆避难,但被法方交给红色高棉)、隆波烈、朗农等大批原政府人员;至于原高棉国家军队的军官,则是先被要求撰写自身情况后,带入体育场内执行枪决。市民被驱逐,一些留在金边的红色高棉成员召开了标语集会。
5年的高棉共和国如一帘幽梦:花布衫、喇叭裤、爆炸头和青蛙镜、西餐可乐、摇滚歌曲、肌肉车......纷纷成了泡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国号“民主柬埔寨共和国”。
柬埔寨人民就这样走进了新的时代,等待他们的是......
↑“柬埔寨人民兴修水利”(1975年新华社照片)
(谢谢观看,就到这吧!)
完了吗?其实仍然有插曲:
在4月17日下午,金边市内一些仍然坚持抵抗的原高棉国家军队士兵与红色高棉人员发生冲突,不在少数的人逃离城市组织反抗武装。
5月下旬,高棉共和国政府在西部的主要残余抵抗力量被歼灭。
1976年6月,前文中提到的占达朗赛--西哈努克之叔/原高棉国家陆军准将兼磅士卑省省长率原部下约2000名人员逃到磅士卑省和柴桢省抵抗民柬中央;据说,占达朗赛后来在位于象山山脉的一次战斗中被红色高棉军队的M113装甲车上的机枪击中身亡,时年50岁;此后仍有其他的抵抗发生。
(谢谢观看,就到这吧,这回是真的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