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70年代末流亡海外的前匈牙利人民共和国布达佩斯警察局局长山多尔·科帕奇(1922.3--2001.3)所著的《匈牙利悲剧》中,透露有以下关于其内部的秘密内容:
根据苏联贝尔金将军的命令,我们的保安军官把那些已被打成残废的、精神上受到摧残的囚犯拖到一般,并对他们说:“黨了解你们是无辜的。党请你们理解国际局势的严重性。你们必须承担指控你们的罪行;你们必须公开承认你们是铁托的特务。然后你们将被判处死刑,你们当然不会被真的处决。苏联将接你们到克里米亚岛上的一个疗养院去疗养,作为对你们出力的报酬。在那里,你们可以和家属一起安度晚年……”
“根据贝尔金将军的亲自指示,所有被捕者都遭到了严刑拷打,至少拉伊克是这样……而事实是,贝尔金将军是在故意欺骗这些“被告者”。根据他的亲自命令,架起了绞刑架,运来了棺材,地下室里也储备了大量的生石灰。苏联人指示,不许主要被告人活着通过诉讼……”
↑匈牙利人民共和国时期的山多尔·科帕奇警官
这些场景之后,便是大清洗--这样的事件在红色阵营中应该说是很常见。
在二战后期,苏军占领了匈牙利,扶植亲苏人士建立赤色政权,曾任匈共中央委员会领导人的拉科西·马加什当选为匈中央委员会总书记,先后任政府总理、部长会议主席等职。
在清除其他政党和“右翼势力”后,1948年,匈共与匈牙利社民黨合并为匈牙利劳动人民黨,原社民黨总书记阿尔帕德任黨主席,拉科西任总书记,而匈共的卡达尔·亚诺什、法尔卡什·米哈伊和社民黨的马罗沙·捷尔吉任副总书记;此外,其他政党一律被取缔。
↑拉科西·马加什
拉科西是地道的亲苏主义者,各方面都效仿苏联,且是在未考虑匈牙利实际情况的基础上。
1952年8月,拉科西任匈部长会议主席兼总理,集大权于一身;当时的匈牙利国内,拉科西大搞个人崇拜,创立了一套“拉科西主义”--实际上就是斯大林主义的匈牙利版,本质为在奉行个人崇拜的条件下强制性地“全盘苏化”;拉科西拥有诸多外号,如“人民的领袖”、“杰出的思想家”、“匈牙利伟大的儿子”、“斯大林最好的学生”等等。在当时的匈牙利,媒体和文艺作品对齐歌颂已达肉麻地步,如诗词中写道:“风儿停止了喧哗,好让人们听清拉科西的讲话”、“最好的父亲拉科西,劳动人民热爱你”!
↑发表讲话的拉科西,1948年
↑27岁时的拉科西,1919年
与斯大林如出一辙,在国内,拉科西与格罗·埃诺、雷瓦伊·约瑟夫和法尔卡什·米哈伊等领导人组成了“四驾马车”,负责一切事务决定权,而书记处和政治局简直成了摆设。
1947年冷战爆发后,斯大林又于1948年与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决裂,翌年批判铁托“复辟资本主义,对其他社会主义国家进行颠覆”等“罪行”;苏南决裂也影响到了东欧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为防止出现第二个南斯拉夫,斯大林决定在东欧诸国的领导人中进行清洗,拔除与铁托有关系者;这一切都是在苏联操控下进行,这也就诠释了开篇提到的那个文中化名为“贝尔金”的苏联将军。
在苏方授意下,拉科西对国内的领导人进行了清洗,第一个目标就是匈中央政治局委员、内务/外交部长拉斯洛;在二战时期,拉斯洛与流亡莫斯科的拉科西不同,他一直在国内领导抗击纳粹,因此在后来的民众心中更具分量,令拉科西内心生嫉。
↑拉依克·拉斯洛
另一个清洗拉斯洛的原因为二战时期他参加过西班牙内战,而苏联对参加西班牙内战的左派人士并不信任,因为其中许多人都做了德军俘虏或赴法国进行抵抗,受到了西方影响--苏方称为“世界主义”。
1949年3月,拉科西政府取消工厂委员会,将其合并为匈牙利工会。
1949年5月,拉斯洛被以“托洛茨基分子”的罪名逮捕,开除黨籍;经酷刑折磨后,被强硬加上“试图推翻现政府、谋杀拉科西”的罪名;同年9月,拉斯洛被以“间谍罪”、“托派”和“铁托代理人”等罪名判处死刑,于10月执行绞刑,尸体被扔进生进生石灰中,拉斯洛的夫人和孩子也被监禁。此事件的发生,也为后来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布下了导火索。
在当时,知晓拉斯洛是被陷害的匈政府内部人士并非没有,如匈保安部人员安乔尔就一直同情拉斯洛,以至于他因此内心产生巨大波动,最后竟选择自杀。
此后,匈国内进行的清洗迅速扩大:1950年,一些前社民黨领导人被捕,如当时时任匈牙利劳动黨主席的萨卡西奇·阿尔帕德、副总书记捷尔吉和司法部长、中央委员里埃什。1951年,匈共内部也开始有人被捕,包括时任副总书记和内务部长的卡达尔·亚诺什和外交部长居洛,许多人被撤销职务甚至开除黨籍。1951年有46.4%的匈中央委员被撤换。
↑50年代的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
↑匈牙利国家宣传画,1950年
在1949--1953年间,共有470多人被清洗,受株连被捕杀迫害者竟达到20万人,近百人成为“可疑分子”;宗教界也被祸及,匈牙利天主教会约瑟夫总主教被以“里同外国”、“帝国主义分子”罪行被判处无期徒刑,225名基督教牧师被关押。
《匈牙利悲剧》一书中还讲述了一些匈高官当时遭逮捕的情形,如一天,保安部别动队逮捕被列为嫌疑人的匈牙利人民军上校班盖,抓捕人员在门外大声喊道:“法律,开门!”意为执行法律,可里面并没有声音。在强行踹开门入室后,房间里已空无一人,一件挂满了奖章的衣服挂在显眼处,上面还留有纸条一张,写着:“这一切还不能使你们得到满意吗?”原来,早预想到会遭劫难的班盖上校已于前一天借口视察奥地利边界的哨卡后逃离匈牙利寻求政治庇护,后抵赴美国。
内务部长泽尔德也被列为抓捕对象,他和夫人、岳母及两个孩子选择服毒自尽,留给第二天到来的保安部人员5具冰凉的尸体,随后泽尔德就被宣布为是“法国间谍”。
1953年6月前,匈牙利950万人口中的150万人收到过起诉,可以说是匈国近现代最黑暗的时期。
《匈牙利悲剧》还披露出在这一时期,拘留营中的人里有许多都只是工人和农民,但罪名却都是让人匪夷所思的“间谍”,他们被关押满6个月后通常会再度延长期限;一次在视察过程中,许多被拘留者向新调任到此的作为拘留营管理者的科帕奇讲述所犯“罪行”:有人是因为偷了30斤玉米,还有的偷了10斤玉米,有的是波兰抵抗运动的匈牙利部成员,还有的只是因为“给书记员留下不佳印象”,还有的居然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具体原因被在此关押!这些申诉者有150名。
出于同情,科帕奇释放了其中的95人,很快就遭到了匈国务秘书的批评,被解除在此职务,并被送入黨校培训2年,直到后来担任布达佩斯警察局局长。
↑一名布达佩斯街头的巡警,1950年
1953年3月斯大林去世后,由赫鲁晓夫担任总书记,与莫洛托夫、马林科夫、贝利亚等成为苏新一届领导人。此时,苏联发动了一步大胆的自由化改革:实行大赦,将劳改营中数百万被关押的政治犯释放并平反,减少对各加盟共和国的同族化政策,恢复各民族本族语言主流地位,并酝酿两德合并,对外政策也发生改变。
拉科西一行作为匈方代表参加斯大林葬礼。在新的苏方领导人面前,他受到了冷遇和批评:“你们那里的情况很糟,你们享受的好事太多了”、“在工业化的过程中您进行了极大的冒险,您没有一点点焦炭就建立了一座新型的钢铁工业城;您连人民的吃饭问题都不能给予足够的满足就疯狂地建造代价昂贵的地下通道,被您强行集体化的农民们连种子都生产不出来;此外,他们大部分人正在集中营里受苦受难”。
听闻这些话,拉科西面色苍白--这令他没想到;在苏方建议下,拉科西同意将权利分配给另一个匈牙利领导人纳吉,任其为国家总理。
就在拉科西与纳吉在国内发生分歧时,苏联政局发生了变化,贝利亚被抓捕后处死,赫鲁晓夫最后彻底掌握实权。1954年,拉科西与纳吉代表匈方访苏;此时的拉科西仍然希望获得苏方支持,可得到的是赫鲁晓夫的严厉训斥,批评其对被关押者拖延释放。
在苏方干预下,曾被打为“帝国主义分子”的匈牙利前黨主席卡达尔被释放,他在狱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刑罚:多次被打得皮开肉绽,门牙也被打掉,受到了异常严重的精神折磨;一些在大清洗中被关押的曾经的高官们也被相继释放,而执行迫害的一些军警人员被开除,但基本又被安插在陆军或各行政机关中。
1955年,有消息竟称此时决定缔结华沙条约的苏联准备发动对西德的战争,这使得拉科西重掌大权,他将总理纳吉开除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罢免其总理职务,并对其开除黨籍。
1956年1月,在赫鲁晓夫发布了批评斯大林、将斯大林称作“血腥暴君”的报告后,震动了东欧各国,其中波兰领导人就在阅读了苏方的报告后突发疾病去世,南斯拉夫的铁托被恢复名誉;在匈牙利国内,已被关押7年的前部长拉斯洛的遗孀被释放出狱,数以千计的百姓要求拉科西下台,并让纳吉重新登台,为受害者们的罪名平反。
铁了心的拉科西选择反击,准备逮捕纳吉和众多反对派成员,但苏方命令拉科西立即辞去所有黨内职务并离开匈牙利。于是,这个匈牙利版斯大林携全家来到了苏联。
最终,在苏联,拉科西被发配到了几个集体的亚洲农庄并在此去世。而此时的匈牙利国内,一场大风暴也正在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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