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当孔令美决定参加《喜人奇妙夜》的录制时,许多朋友展现出强烈的不解,有人问:“孔老师,你确定是去做选手吗?”
对于大众来说,孔令美是一个“不红”的女演员,搜索她的名字,百科寥寥数语,上一篇媒体采访已经是六年前。但在话剧圈,她是演技精湛的“孔老师”,她演了整整十年、近千场话剧,曾获得第七届国际戏剧学院奖最佳主角奖,还曾指导过很多艺人表演。
上“喜人”,对她来说是一场不小的冒险。以前她给别人上表演课都要求同学完全吸收了台词再上台演,但是在“喜人”创排的时候需要一开始就上台读稿验证成果,她没背台词,拿着本子上台演完,下台后就流泪了。“不知道为什么流(泪)了,我就很(害)臊,当时我满脸羞愧,下来的时候脚趾快把鞋底都踩烂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她和于莎莎、郭甲醛搭档,组成了组合“莎全莎美”,在第一期作品《年终大奖》里,她饰演了一位强势的中年女领导,剧本与角色不算复杂,看点全在她与搭档对人物细腻的演绎上,这个节目最终在强手云集的初赛里拿下了第四名。孔令美饰演的喜欢双手抱胸的“孔总”出了圈,刚刚结束的奥运上,乒乓球队选手马龙在采访中模仿了这个姿势。
孔令美在此前有过一次火出圈的机会。2018年春节,陈可辛导演的短片《三分钟》刷爆社交网络。讲述了一位列车员母亲过年“春运”期间在列车上值班,无法与孩子团聚,仅凭列车靠站的三分钟与儿子相聚的故事。那位女列车员,就是由孔令美饰演。
陈可辛放弃了很多更有知名度的演员、最终启用孔令美的原因,是因为她“长相普通”,“因为那是一个普通的列车员,普通的母亲”。这是他和孔令美的第二次合作,第一次是在2014年上映的电影《亲爱的》。孔令美饰演一位丢了孩子的母亲。影片中,她参加黄渤饰演的男主角分享会,在其他经历“孩子被拐”人生悲剧的家长面前,进行了一段让人落泪的独白。正是这段表演让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陈可辛落了泪,孔令美告诉我,她记得演完后,陈可辛对她说“感谢你,感谢你”。
孔令美拥有圈内公认的好演技,但令她感到困扰的是,自己总是在演一些很老的角色。83年出生的她,因为长相偏成熟,从大学时候起就总是在出演大青衣、老旦的角色,表演老师对她说,你这个型的女演员可能要等一等,给她对标的是徐帆和斯琴高娃。大学毕业后,她在话剧《我不是李白》里演了一个叫“惠芳阿姨”的老太太,被戏称为“京城第一老太太”。那之后,找过来的所有本子就都在演“妈妈”。
惠芳阿姨 ©《我不是李白》
孔令美对此没有什么办法,她觉得自己体型大只,长相也不是当时最受欢迎的小巧靓丽型。当时,稍微成熟一点的女性角色也大多不可能是女主角。于是,十年里,同期的很多人都从影视剧走出来了,而她选择了深耕话剧舞台。她说,“大学毕业时,我们会觉得女一号是一件特别荣耀的事情。话剧舞台需要人长得很立体,或者很高,在舞台上能镇得住。那时候,我在很多话剧里都是女一号,我会认为这是我的天下。”
等到2018年,她想重回影视圈,又赶上了结婚生子,生完孩子后体重高达180斤,错失了很多机会。“时间过得太快,我也选择得太慢。”她说。
她是那种有点羞涩且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人,她说,我以前就是太不争取了,其实这个行业是需要一些野心和规划的。2014年,她和黄渤合作《亲爱的》,合作完了,她不好意思跟黄渤要个联系方式,“黄渤老师,我们下次还有合作吗?这些话我说不出口。我一直是这样一个人。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说一句是不是会给人压力,因为本来就不好分配。我怕别人为难。”
到这个年纪,她有点着急,因为总是演不上喜欢的角色。很多导演和她说,你再年轻10岁,这些角色都是你的。她得到过两次戏剧舞台的最佳女主角,那是她的高光时刻。“像金鸡、百花和华表这些奖,很多导演就说,美美你什么时候啊?我说,首先得让我拿出像样的作品,没有作品谁给我颁?”
“喜人”是她为自己争取,跨出的第一步,她想也许能被更多人看到,也许能拥有一些别的可能性。不过她依然习惯性把期待调到低处,这次对谈里,她说的最多的是“接纳自己了”,而策略是“不抱有特别高的期望”,“我是觉得我能来北京就很好了,不能奢望太多。我能考上中戏就很好了,那时候也是倒数几名进去的。我觉得我这个形象能有戏演就好了,我不能要得太多。包括参加节目,他们就说,孔老师,你可以的!我说。你这么说,就叫捧杀,我是不会骄傲的。”
只有在真正表演时,这位甚至称得上自卑的女士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自信的光彩,采访时,她自然地开始模仿,转换各种各样的语气和情绪去描述一个情境,分饰两人,转述台词的来回,表情生动有趣。她在视频里向我展示公交车司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撅嘴皱眉“啧啧啧”,准确而传神。
不久前,孔令美做表演老师带的学生要找她PK哭戏,孔令美和他说,可能近几年你都不一定能PK过我。不仅仅因为我的生活阅历和表演经验比你丰富一些,而是你有你热爱的音乐,舞蹈,演戏等等。而我只爱我的表演。因为它唯一,所以会更专注一些。
其实米未团队做《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第一季的时候PD其实就已经找过我了,但那时候我刚好怀孕,体型变化已经很大了。我了解到他们每天都要熬夜,就婉拒了。第二年生完宝宝六个月,我抱着孩子也来过一次。当时创排即兴,一两个小时的课后需要五分钟立刻出一个小段子。当时和我搭配的是一个女孩,我需要抽空去喂奶,她和PD就站在门外等着我去喂孩子。当时我就觉得对我的搭档不公平,时间很短,喂奶两三分钟,孩子没吃饱,创作沟通又只能简单对接,比划一下。虽然当时作品效果还是挺成功的,考虑到每天都这样搭配选手的话,行不通。我就说再等等。
今年找我时,团队并没有特别想让我接,朋友也会有一些惊讶和困惑。虽然我给一些知名的艺人做表演老师,但我心中给自己的定位还是一个演员吧,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接触喜剧,是因为我生活中就是一个喜欢去挖掘喜剧点的人。这个点不一定是大笑,那需要非常足的梗,很满的表演。我比较感兴趣节奏喜剧和剧情喜剧,在特殊情况下的人,即兴产生出来的笑点。说话方式、语言逻辑、节奏分寸把握这些东西是我很喜欢去研究的,所以我把我擅长的东西带入《喜人奇妙夜》。可能不是爆笑,但融入生活的小小的会心一笑是我想追求的。
我也很喜欢人物自身的喜剧点,模仿人物其实就蛮搞笑的。比如坐地铁和公车时,我就会观察别人那些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小点”,并把他们运用到我自己的人物创作中。比如说,司机皱着眉,撅起嘴说,“欸欸欸,挤什么挤。”我也在生活中也会接一些无厘头的玩笑和吐槽,有来有往的那种。
虽然一直演正剧和悲剧比较多,但我总觉得演喜剧的人非常棒,喜剧作品能给大家带来欢笑,需要大量的打磨。我也希望能在这个过程中,发掘自己的喜剧点并放大,能够让观众认识我,知道我。
《喜人奇妙夜》幕后
郭甲醛说我们是“半包婚姻”。前期筹备阶段所有选手其实都处于“相亲”状态,彼此碰撞合适就结成组合。我和于莎莎是之前一直有微信,甲醛则是通过一次助演再进入的新伙伴。
我在节目里,完全是一个新人状态。比如某某某里的三个男孩,因为都跟我有合作,以前他们都会叫我“美美姐”,尊称我为“师姐”,但我现在给他们发信息都是说,“师哥”。我来这里的心态是完全来取经的,我在之前自己的规则里玩了十几年了,但不能永远在自己的一个小窝里,也去试试别人的池子,玩一下他们的游戏规则,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
第一个作品《年终大奖》其实是因为抽到全女队伍,比较贴脸地去写我们每个人,因此创作中并没有遇到太多困难。主要是需要加入喜剧元素。我是比较喜欢演剧,演电影,这和sketch、小品是有非常大差别的。喜剧不需要前因后果,只在当下。这在我之前习惯的影剧圈很不一样,会被评价脱离了人物塑造,你出戏了!挑战就在,我们又要有演绎塑造人物,又要有喜剧包袱,还要像一个故事。
2009年,我在武警文工团待过一段时间。当时我的导演,王宝社老师就给我们排了一个戏。我和蒋小涵演同一个角色。那时他调度我的表演,就说,你现在演的太像剧了,我要的是小品风格的。那会儿我刚毕业,年轻气盛,就会跟他说,那我演不了,我就是演剧的!
现在我成长了,悟到真正的演员应该是什么类型都可以。比如说沈腾和马丽老师,可以演剧,演小品,演电影。那我为什么不可能?就放弃了一些执念。节目中我们的长项还是剧情上的一些点,不能丢失。
《年终大奖》
我在《年终大奖》里饰演的是一个女领导的角色。当时也看了一些关于领导的刻板印象,比较一板一眼,比较端着,作为老板制定的规则一定要不讲情面地守,有点严苛,命令式的话语总是很直给的。不会拐弯抹角地说,怎么样,今天晚上7:30去开会好不好,而是很直接的指令。这些东西,我们也很怀疑说,观众怎么样才能笑出来?我看见老板能笑出来吗?这是我们碰到的一个难题。
笑是一方面,还得觉得“不怕”,敢于去笑,既要让人觉得你像老板,又要让大家觉得你很可爱,或者想笑。可能因为我本人生活中也有一点不太正经,没那么严肃,风格是该说事还是要说事,就夹杂一点情绪波动。共创团队就说,那咱们试一试,发现观众反馈说还挺可爱的,就放大了一些特质,慢慢地越来越像“孔总”了。
前两天一个老板朋友和我说,你演得特别像我,其实我很想和员工聊聊天,就发现聊聊吧,自己又拿出来那个劲了。朋友圈和小红书评论也都说,难得有一个人把小心思给说出来了。因为和老板共情毕竟还是很少,大家都是打工族,老板也很少会去看节目,因为很忙吧。
我们当时也不想上什么价值,不想让员工彻底理解老板。我们只能说稍微共情,但这个感同身受其实不太绝对,也不能严丝合缝。如果是完全的理解下属且成为朋友,那太童话了。我们的处理是,把莎莎饰演的员工的小失误暂时忘记,设计说,“咱们从头再来。”我觉得这是她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地方。她毕竟是女性,有柔软体谅之处,一路上于莎莎演的“小于”做得很不错的地方,她也都看在眼里了。
我刚进大学时候,因为长相偏成熟一点,演的都是大青衣、老旦的角色。表演老师就对我说,你这个型的女演员可能要“等一等”。那时,她们给我对标的是徐帆和斯琴高娃老师。
2007年,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演了一个老太太出圈了,被冠了一个称号叫“京城第一老太太”。之后找过来的本子都让我演“妈”,我真的拒绝了。那个导演没有放弃第二年又找到我,她说,这回不让你演妈了,行吗?那是两个女导演,一个是黄彦卓,是《那次奋不顾身的爱情》的导演,还有一个叫王丽的电影导演,她专门给我留了角色,是我怀二胎而错过了。
我年轻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规划,十年时光我在话剧舞台上也很忙碌和专注。当时心里也没有觉得有对标徐帆和斯琴高娃老师,因为她们其实很年轻就演女一号了。我觉得自己不是当时风潮里那一类小巧的小花角色。我也比较喜欢演一些成熟的角色,那些年,那类女性角色都不太当得上女一号。
大学毕业时,我们会觉得“女一号”是一件特别荣耀的事情。我在很多话剧里都是女一号,因为我身形大只,又可以演比较灵动的角色。话剧舞台需要人长得很立体,或者很高,这样就在舞台上能镇得住。那时候我演了很多女一号,在《甄嬛传》的话剧版里,我是能出演甄嬛的。
那时我觉得话剧舞台是我的“天下”,会迷恋这种在戏剧圈的状态。影视圈完全是需要去竞争角色,可能要等。但话剧不需要等,我每天都有很多本子,去选这个月我排哪个本子。排话剧又是不能随时离组去拍影视的,因为它牵涉到45天的排练周期,21场次的演出至少需要三个月的锁定。我当时的戏是一部接着一部。我曾经在东方先锋剧场的三个月内有三部话剧同时上演了20多场,一共是60多场。
这十年间,有的人去影视发展了,我留在戏剧圈。当我想回影视试一试时,是陈可辛导演的《三分钟》把我拉回大众视野。
孔令美在《三分钟》里饰演乘务员
我觉得一直知道自己的形象很普通。当然能得到拍《三分钟》的机会去饰演一个乘务员,也是因为我像邻家的普通人。那时苹果总部想要请某个明星,导演拿《亲爱的》里面的片段给总部看,看完她们就同意用我了。开拍时,我怀孕已有7个多月,穿着特别大的列车员衣服,有保镖在侧护送,怕我有闪失。
记得那是2018年2月,《三分钟》广告刚播完,立马有三部戏找过来,那一天刚播完就有电话打过来。有一个是在美国拍的片子,有两个是在大陆,都是在四五月开机,但我三月底才生产。我接不了,而且那时候太胖了,有180多斤。我就算生完也回不到好的状态去出演,所以当时又“等一等”。演员等一段时间,你的热度就下去了,找来的人就少了。有很多本子的拍摄环境也不适合我,带宝宝也不可能去山村里拍摄,没条件冷冻母乳。
影视方面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和热度,但因为生产,确实作品很少。结婚生产之后,我也一直都努力工作,做表演指导,培训学生,也是为了维持不离开这个圈子的状态。人需要时刻保持这个状态,表演也要不断地更新变化。
这三年我才深刻感到危机,生老二时,正好赶上疫情后的影视寒冬,所有工作同时停滞。那时候我几乎崩溃了,有点慌了。这个意外让我第一次焦虑,你要养两个宝宝,同时一些自己的规划没有完成。我当时还上网查,这是不是叫产后综合症。
之前我女儿见到我的学生问,这是妈妈的学生吗?这个哥哥好帅,这个姐姐好美,然后她就问我,我能成为你的学生吗?我说,妈妈不一定能教得好你。演戏真的是需要有热爱的。每次有学生来找我,我都会问,你真的很喜欢表演吗?你千万别觉得是拍戏能出名才在这演,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不太能教得动你。我会比较严厉,你会容易放弃。我慢慢会和我的学生聊,如果他们热爱,我就会说,那太好了,那你就无敌了。她们会问我,老师怎么就无敌了?我说,只有你喜欢这个事业,你才会不断进步。
从东北考去北京念中戏之前,我是幼儿园老师,已经工作了。那时还是没毕业,就已经被辽宁省最好的幼儿园园长跨区要过去的。当时园长特别器重我,把教委的各种编排工作都派给我,我也觉得挺骄傲的。
但当时我可能还是更喜欢表演,又想走出这个城市。我是一个主意挺大的人,不太会被别人干扰,虽然当时没有见过太多世面,也比较闭塞,甚至对表演都没有那么多的了解。那时我只知道有北京电影学院。
后来我参加了一个才艺展示的选秀平台,钮心慈老师做的评委,赵本山老师的团队把我签到那个舞蹈团,钮心慈老师问我,孩子你有没有考虑我们中戏?她觉得我能唱,可以去报考音乐剧专业。我当时已经读了一个大学了,她说你可以再考,我们这有专升本,或者你来上一个大专班,我现在也带大专班。
我就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她们一致反对。那时我有稳定的编制和工资,相当于女孩培养到家长放心了。你要去北京?你要重新考大学?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出的主意,我小时候很听话的,哪怕不乐意,也不愿意让别人为难伤心。但那时候我说,我不想到55岁退休一直在从事一个职业,我当然知道幼儿老师的职业很神圣,但我也希望能在另一片天地里尝试,我太喜欢逗大家笑了。我那时候经常给人讲电影讲故事,观众又哭又笑的,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特别满足,我觉得能感染别人哭或者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后来在拍《亲爱的》时有一场戏,我饰演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我被采访,说了一段独白。拍完我发现陈可辛导演眼镜下面有一汪水。我问他,陈导,你是哭了吗?然后他和我说,感谢你,感谢你。那是我心中很骄傲的时刻,是我心中为演戏狂喜的时刻。
考中戏的时候,我哥在北京念大学,我妈就和他说,你妹要是考不上,你就带她转一转北京送回来。然后我哥特别逗,一放榜他就给我打电话,妹妹我什么时候带你去玩?我说,哥,我一试过了要去缴费。二试、三试,他也不问我考没考上,就问我什么时候去玩。
后来我录取通知书到了,母亲等了很久才给我,明显已经不再那么崭新,皱皱巴巴了。他们还是不希望我去,我让他们只给我交第一年学费和生活费,之后不用再管我了。我妈说,你先去吧,其他你不用想了,就好好学吧。然后我也再没有问他们要过生活费。
那是很蓬勃的青年时代,挺享受的,上学的时候我去应聘话剧,寒暑假就去找工作。拍东西拍广告,我还跟周杰伦拍过“动感地带下载我!”的广告呢,那时候各种面试,赚演出费。
那时候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影视圈观众认识我,但在话剧舞台、小剧场,我出演就是全满员。在2009到2012年,陈铭章导演买了我三年的话剧票,那时候他都不认识我。我们俩认识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你知道吗?我买了你三年的话剧票,你的剧我每次都会买票去看。然后我说你知道吗?我从200几年开始喜欢你的《王子变青蛙》《放羊的星星》,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买我几张话剧票又怎样?我们成为忘年交之后,他也常劝我,你早一点出来拍影视吧。
现在回过头来,我觉得演员还是要有一些野心和规划。这不代表你的功利心。而是说必须要有一个目标。我就是太不争取了。我 2014 年认识黄渤老师,在发布会和庆功宴上都有一些交流,但会羞于启齿跟人家要一个联系方式。“黄渤老师,我们下次还有合作吗?”这些话我都说不出口。2017年,还不是黄渤老师找的我,是别人搜到《亲爱的》,又把我找去和他搭《一出好戏》。那时我再见黄渤老师,他说我知道你,但因为我们没有联系方式,他也没有办法。
我常常说自己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上节目也会有很多人问,同期出道的人,你怎么就不红?我也会有一点自我怀疑,我也很优秀,我也很努力,那为什么不红?
其实我大学毕业第一年,也干过那种在家排练“感谢CCTV,感谢Channel V,感谢所有的V”,谢谢大家把奖发给我。最佳女演员奖我也练习过。可是生活慢慢让我不敢去抱有特别高的期望。
我得到过两次最佳女演员,一次是章子怡老师做评委、葛优老师颁奖的中国戏剧学院奖,那是戏剧舞台的高光时刻了。像金鸡、百花和华表这些奖,很多导演就说,美美,你什么时候啊?我说,首先得让我拿出像样的作品,没有作品谁给我颁?喜欢的本子现在都是我的学生一辈小花在演了,很多导演就说,美美你要是再年轻十岁,这些完全就是符合你的。时间过得太快,我也选择得太慢。所以我现在会着急,着急自己的年龄跟不上一些作品和好角色。
以前失去一些角色时我会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不配吧。我老觉得,我能来北京就很好了,不能奢望太多。我能考上中戏就很好了,那时候也是倒数几名进去的。我觉得我这个形象能有戏演就好了,我不能要得太多。
如果突然间有人找我,说要让我演女一号。我心里就会认为,我怎么可能,我说女二就行。制作方说,不是,女一很像你。我有时候觉得我能掌控话剧舞台,投资小,能给人回本。但电影,我得给人挣钱,票房怎么办?我不配,我不能耽误别人。
可能因为我的家庭教育。从小到大我能走的路,全是靠我自己给自己信心吧。我们家人从来没有觉得我足够好。我母亲是一个比较严格的女性,她一生好强,会跟别人偷偷夸我,但我在她面前就从来不够好的。
我问她,妈,你看了吗?她说,看了,我觉得不是——我接着,不是很好哈?她说,嗯,我也觉得。其实我心里本来想说的,我还行吧。在我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得到她的认可的。很多时候我就是为了证明给她看。
我现在也会对学生非常严苛,也是遵循我母亲的一种教育方式。只有严格才会让你成器。但也会很容易夸赞我的学生。
我现在上《喜人奇妙夜》就是我为自己争取跨出的第一步。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可能要出圈的就已经出圈了,开始回归家庭。没出来的也都享受生活,没必要折磨自己。来“喜人”这边,我一个比较大的收获是,和90后、00后的孩子学会了不内耗。我们70后、80后的孩子受的教育总是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要张扬,显山露水,锋芒毕露。但现在的孩子不是,他们就说,孔老师你可以的,在他们的熏陶下,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棒(笑)。
所以我现在也想要自己冒个尖。再努努力,晚一点,很多想演的角色就都演不了了。我在这个为人父母的年纪,心中也有许多缺失,也希望天堂的爸爸能看到我的努力。时间能教育我们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被自己教育就足够了。我下面一个戏要表现的就是这个,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老师,不需要其他人指导了。 (来源:腾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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