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晴雯只是在撕扇子吗?她究竟要撕去什么?竟引出宝玉的“爱物论”。

文摘   2024-11-02 09:31   河南  
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皆因诽谤生


她是《红楼梦》中曹公笔下为数不多有完整结局的人物。
她长得俊俏,王熙凤曾说,府里的丫头总比起来,都没有她生的好。
她的火爆脾气像一根炮捻子,一点就着。
有的人说他蛮横骄纵,可有人却喜欢她的天生。
她,就是怡红院宝玉的大丫头,晴雯。
晴雯是个孤儿,只有个外号叫“多混虫”的表哥,在贾府当厨子。
晴雯10岁时,被贾府的奴仆管家赖大买来做丫头,后又给了贾母当丫头,算是奴才的奴才,身份极低卑。后来因为贾母喜欢她的模样、巧手和性情,派她做了宝玉的丫鬟。

和晴雯同样是宝玉的贴身丫鬟的袭人,温柔和顺,有着自己明确的目的,但晴雯却是毫无心机和功利心。
晴雯对宝玉也有感情,但她的感情和袭人不一样,她没有做姨娘的执着心思,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依靠。
晴雯虽也是奴才,她却看不惯丫头们的奴才相,看不惯挤破头往上爬的奉迎姿态,看不惯一切有功利心的钻营,加上她心直口快,想到哪说到哪,怼人不分场合,因此,冒犯的话经常脱口而出,时常讥讽袭人和宝玉“称我们”,装好人,落好处,甚至还讽刺小红给凤姐跑腿是“攀高枝”。

晴雯书中有名的场面,一是病中为宝玉补裘,二是任性撕扇子,三是抱屈被赶走,四是弥留之际和宝玉交换内衣。
晴雯补裘,是对自己手艺的骄傲。
晴雯被撵走,是对自己不一味顺从的骄傲。
晴雯临终交换内衣,是对自己与宝玉关系清白的骄傲。
而晴雯撕扇,是对自己鲜活生命的骄傲。

为什么人们会认为晴雯骄纵呢?
说到底这还是以世俗常理的标准来看待的,因为常理认为奴才就应该有奴才的样子,端多大的碗就该吃多大的饭,任情任性那是下层人的侈奢品,沾上就无立锥之地,很多人自觉的在做奴才,有些人创造条件也要做奴才。
可晴雯却不一样,她说,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
晴雯撕扇,撕掉的正是这句话,她要撕掉人为的三六九等,撕掉常理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人的生命本身更高贵,即使失去生命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宝玉理解晴雯,也欣赏她的性情,所以当晴雯撕扇子时,他不但不阻止,还拍手大笑说,撕的好!撕的好!又去拿出些名贵扇子让她撕个够。

晴雯撕扇之所以跟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并列为《红楼梦》中的四大行为艺术,其原因就是这一情节不仅表现了贾宝玉超越封建等级观念的独特个性,他对待身边人不以身份论高低,尤其是对丫鬟表现出的耐心与尊重,这在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中显得尤为珍贵,体现了人性中难能可贵的平等意识。其次,宝玉主动放弃姿态与情雯和解,而晴雯也坦然接受了这份无等级之分的真挚情谊,两人之间超越了身份界限,仅以纯粹的情感交流,表现了人与人之间最本质的平等与和谐,这是情感与艺术完美结合的典范。

情雯撕扇,还引出了宝玉独特的一番对物用的态度:爱物论。
宝玉说,“你爱打就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用来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

物品的存在是为了服务于人,物品的价值在于其用途,在于人如何赋予其意义,而不是其本身的价值。比如扇子,除了扇风外,也可成为撕扯取乐的对象,只要不是出于愤怒发泄,便是另一种物尽其用的方式。
这种对物的观念,体现了宝玉对人与物关系的深刻理解,根据人的需求与情感来定义物的用途,发挥物的最大价值,最终达到物尽其用,惜物如人的境界。
宝玉的“爱物论”为晴雯撕扇这一行为赋予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思想内涵。

话说回来,在贾府这样等级森严、礼仪讲究的大家族环境里,晴雯虽没有害人之心,可也没有防人之心,这对她这个“毒舌”来说是致命的,她的死不可避免。

如果说黛玉的死,是一朵鲜花自然的枯萎,那么晴雯的死就是一棵树被狂风拦腰拍断。
宝玉的母亲王夫人吃斋念佛,可一旦发起狠来毫不留情,金钏被她一巴掌打出府去,含恨投井。她又在别人的挑唆下,误认为晴雯是狐媚子,勾引宝玉,“好好的,宝玉倘若让这小蹄子勾引坏了,这还得了,谁准许你打扮的花红柳绿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晴雯因此被撵出大观园,净身出户,离开贾府,她此时身上还有病,既不能申辩,又无人讲情,也不肯屈服,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走。
贾府不允许有晴雯这样的人存在,撒娇的丫头没好命,性情的丫头没好命,漂亮的丫头没好命,不屈服身份地位的丫头没好命。
如今社会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皆因诽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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