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
《红楼梦》被誉为“百科全书”,其中多有关于医药的描写。这或许是书中为渲染的贾府的“末世”“病态”,很需要用药来医治吧。
贾府中的确存在很多“病”,贾赦的纳妾病,贾珍的淫秽病,贾政的斯文病,贾宝玉的叛逆病,贾琏的滥情病,贾敬的修仙病,贾环的妒忌病,贾瑞的相思病,薛蟠的呆蠢病……
再看那些女人们,王熙凤身为荣府当家奶奶,家务繁杂,家中常备治头疼的西洋药;薛宝钗与生俱来自带一股“热毒”,所以常备“冷香丸”;而“病西施”林黛玉,“是个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更是离不开药。
在书中第三回,林黛玉进贾府当天便说从小就有不足之症,“我自小就吃药,求遍了名医配药还是不能见好,现在一直在服用人参养荣丸。”
人参养荣丸,主要成分是人参,是名贵的滋补药,与白术、茯苓等药物配制成“人参养荣丸”,可滋补气血。
人参养荣丸,是记载于中国药典中真实存在的丸药。可是,在林黛玉说及自己一直在服用此药时,为什么说这里面大有玄机呢?
《红楼梦》开篇那个神话故事,说西方灵河岸边的三生石畔有一株绛珠仙草,因受了神瑛侍者的雨露浇灌,再吸得日月天地精华,修炼成人形,也就是绛珠仙子。因为想着报偿浇灌之恩,后来打听到神瑛侍者下凡造历幻缘,也就跟着下凡了,并称要用一生的眼泪还这神瑛侍者。
神瑛侍者是贾宝玉的前世,这绛珠仙子就是林黛玉的前世。绛珠,意即红色的珠子,后来修炼成人形。试想,一根人形植物上面有红色的珠子,可不就像是人参嘛!林黛玉前世就是一株会行走的人参。正因此,林黛玉自幼便服用人参养荣丸以“自养”。
而以作者的一贯笔法,林黛玉服用人参养荣丸的意义并不止于此。
“人参养荣丸”中的“荣”,有可能指向“荣国府”。
林黛玉初进荣府,“人参养荣丸”就出现了,就意味着林黛玉这株人参,要来滋养荣国府了。
是不是这样呢?
有读者说林家财产被荣国府挪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如海病重时,贾家接到信后,特意派了贾琏护送林黛玉南下扬州。试想,当初黛玉母亲贾敏病重到去世,贾家未见一人前往探望吊唁,贾琏此次前往林家,除了护送黛玉就没有别有用意?林家几代单传,至林如海,仅有林黛玉一女,这意味着林如海一死,林家的财产大概率由林黛玉这个孤女继承。而贾敏是荣国府掌上明珠,陪嫁自然丰厚,加上林家四世列侯、林如海又是巡盐御史,林家财产绝非一般人家可比。贾琏此番前往扬州,除帮助处理林如海后事外,还要处理这一笔巨资。
书中写到,贾琏在扬州打发跟着的小厮昭儿回来报信:
一是告知林如海去世,并已经将灵柩送回苏州。
二是回来讨贾母的指示。
三是带几件冬衣去。
这里的第二件事,跟贾母“讨个示下”是重点,书中并未明写请示贾母什么事情,但派人不远千里来回跑一趟,可知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从林如海灵柩已经运回苏州来看,也只能猜想是剩下遗产这件事等着办理了。
从中也可推得,林如海病重来信中,也应该有关于黛玉的前途和财产安置方面的说辞。
也正因此,林如海去世后不久,贾元春封妃时本来捉襟见肘的荣国府,竟然能斥巨资修建省亲别墅。而贾琏后来还说到“再发个二三百万的财就好了”,这里用了一个“再”字,试想贾琏年纪轻轻,除了他亲自处理林如海后事这个事情,还有什么时候发过二三百万的财呢?由此可知林家是不是有放在荣国府的钱,被当成意外之财用了呢?
以上是从物质层面上说。
再有,林黛玉除带来的金钱“滋养”荣国府物质生活外,她自身的书香气息,从精神上也是“滋养”荣国府起死回生的“良药”。
贾府宁荣二公靠军功起家,至第五代贾宝玉一辈,也显赫了近百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府的前途也只能靠后辈读书走仕途了。可后来这几辈人,“运筹谋划者无一,安富尊荣者尽多。”虽自称“诗书簪缨世族”,竟然没几个读书人,也仅有贾敬和贾珠可以指望,可一个离家去修仙问道,另一个也英年早逝。其余的,尽是些吃喝玩乐、寻花问柳之徒,无奈下以至于脂粉气甚重的贾宝玉,都成为了宁荣二公之灵眼中寄托的宝贝,“略可望成者”,梦中委托警幻仙姑去引渡。
而林家“系钟鼎之家,亦是书香之族。”不仅是列侯世家,更是书香之族,相对于贾家靠世袭、靠额外恩赐,林如海的官职是靠正途入仕,考取前科探花。林家非常重视教育,不惜请来进士出身的贾雨村作为西宾,教授小女儿黛玉读书。
黛玉进贾府时不过六七岁,却已读完《四书》,而此时的贾府少年贾宝玉还在脂粉堆里厮混。
林黛玉从苏州回来,书中只说带回的是一大堆书籍纸墨,满屋都是。林黛玉潇湘馆的住处,“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落着满满的书”,不像小姐的绣房,完全像是一个上等的书房。”这些不就是拯救贾府的“良药”吗?
可惜贾家人没人懂得,更没人去讨教研读,
黛玉诗人气质,一个书香贵族小姐,一棵绛珠仙草,进了荣国府后,在长期“水土不符”环境下,生命的泪水渐渐流干、枯萎。
黛玉走后,贾府被抄,这些书籍也被抄家时悉数抄走,岂不可惜遗憾?
林黛玉才思敏捷,质地纯洁,浪漫典雅,病若西子,娇花照水,美若天仙。她的病是先天的,是在前世就有的,是仙草的“弱柳扶风”,这一世是还泪而来,只有病态才能让她经历凡人的苦痛和生老病死,最终完成还泪的使命而去。
林黛玉的一生,伴随她的除了眼泪,就是“人参养荣丸”。黛玉泪尽而亡后,“人参养荣丸”也就戛然而止。这个“人参养荣丸”,是一个“养荣”的“完药”。黛玉泪尽药停,也预示着贾府的辉煌已尽,荣国府末世的结束。果然,紧接着贾府被抄家,贾母去逝,开始崩塌。林黛玉这株“人参”一倒,贾家也就没有了滋养之物,就应了贾母在元宵节制的谜语“树倒猢狲散”了。
“人参养荣丸”表面上是滋补黛玉的药丸,实则暗指林黛玉这株人参在滋补着荣府,这就是作者一明一暗、一真一假、一语两解、一书两牍的妙用。这也正是《红楼梦》之所以会成为“红学”的研究原因。
末世的贾府,病态的贾府,岂能是“人参养容丸”所能解决的。
荣华富贵如过往云烟。成由俭,败由奢。
“末世”,才是真正自身的病,无论是天上的神仙如绛珠仙子下凡,也难以治愈。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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