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蕙兰:号东方珍珠,领时尚风潮
晚年的张学良只要同朋友在一起,女人永远是他的主要话题,他一生阅女无数,情人难计,除了显摆自己当年的魅力外,就是讲述女人的风情。
他是不骂女人的,但却也有例外,唯一被他骂过的女人,便是黄蕙兰。
“她比我大差不多那么一倍多的岁数了,我讨厌她透了。”张学良对黄蕙兰似乎有刻骨的仇恨,不但说“顾太太最坏,我不理她,她恨透我了。”还说黄蕙兰甚至和狗肉将军张宗昌有婚外情。
其他诸如隐瞒年龄、老牛吃嫩草、专找年轻男子等等,在他口中,黄蕙兰就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
张学良说这些话,听来怎么都觉得可笑,即使黄蕙兰有被人诟病之处,在男女关系问题上,也轮不到你张少帅来说三道四,你还真是没有当道德警察的资格,自己的那些破事儿,心中还没点数吗?
黄蕙兰何许人也,她是我国“第一外交家”顾维钧的第三任妻子,曾被誉为“远东最美的珍珠”, 还被评为中国最佳着装女性。妥妥的民国时尚达人,也被人称为“民国时尚界的女皇”。
在她出版的回忆录《没有不散的筵席》中,曾记载了这样的一件事:“有一年冬天,我因为皮肤病不能穿袜子而光脚去了上海,我没有告诉别人为什么,然而令我感到可笑的是,上海的妇女接二连三在大冷的冬天也把袜子脱掉了,后来我的皮肤病好了,重新穿上袜子。她们一定很奇怪吧。”
民国的“时尚教主”有很多,且不说大名鼎鼎的名媛唐瑛,即使是阮玲玉或胡蝶等一众明星,穿衣打扮也是众人跟风的对象,然而,在当时上流社会淑女们的眼中,唯有黄蕙兰的时尚,才能够称之为国际时尚。
黄蕙兰,1893年出生于爪哇的富豪之家,爪哇是印度尼西亚的一个主要岛屿,她的祖父黄志信曾参加过反清起义,失败后逃亡爪哇;先在海港做苦力,后做走街串巷的小货郎,硬是靠着勤劳、智慧和节俭富裕了起来。
他的父亲黄仲涵继承祖业并不断发展,凭着过人的智慧和胆识,不断地拓展经营,逐渐积累财富,特别是他利用本地的糖业生产而成为“糖王”,最终成为爪哇国的首富,当年身价达700万美元,不知道换算到现在是多少,反正是很多很多吧。
四川大地主刘文彩的庄园
黄家的富有令人惊叹,鼎盛时期的辉煌让你难以想象,光一个园子就有200亩,打理园中花草树木的园丁就有50多名,可见其规模之大,估计能与我们四川大地主刘文彩的庄园媲美吧。
有钱的黄仲涵迎娶了爪哇国华人街的第一美女,名叫魏明娘,生下了两个女儿,黄琮兰和黄蕙兰;传统意识很浓厚的黄老爷当然不能满意。
黄仲涵家族
于是,这位黄老爷接二连三地纳妾,光有名分的姨太太就有18位,子女更是多达48个。
魏明娘当然不能容忍,却又无力阻止,夫妻感情日渐冷漠,于是她便以礼佛来表示抗议,后来干脆带着女儿去了伦敦,永远地离开了黄家,她半生骄傲,却要在豪门之中孤独终老,这大概是豪门中很多女人注定的命运吧。
1947年,黄蕙兰与母亲魏明娘于华盛顿
离开黄家后的魏明娘肯定是带走了一大笔的财产,她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女儿身上,给她们最优越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成为能够融入英国上流社会的淑女。
黄蕙兰从小过着豪奢的生活,3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是一颗重达80克拉的巨大钻石,也许有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当年梁朝伟送给刘嘉玲的,是价值数千万的结婚钻戒,也仅有12克拉,连黄小朋友的六分之一还不到。
随母亲来到伦敦后,被母亲视为掌上明珠的她更是如鱼得水,锦衣玉食,时尚新潮,珠宝无数,挥金如土,绝对不输任何世界顶级名媛。
她非常聪明,掌握了6门外语,歌舞、交际,音乐、绘画样样得心应手,特别是在社交上,落落大方,加上她典雅和高贵的气质,天天穿梭在皇室和名流中,一时风头无两,因而被誉为“远东最美的珍珠”。
母亲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她不要步自己的后尘,能够在将来找到人中龙凤,一个爱她至深的情郎,而黄蕙兰最初的婚姻梦想,则是嫁一名公爵,以公爵夫人的名义接受各界的礼拜。
不久,她认识了一位才子,这便是民国最闪耀的外交明星顾维钧,顾维钧虽有两段婚姻,但第一任妻子张润娥是父母包办,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
后娶的唐宝玥乃是民国首任内阁总理唐绍仪的女儿,对顾维钧的成功有着巨大的帮助,但红颜薄命,不幸早逝。
当顾维钧结识了黄蕙兰后,便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对黄蕙兰开展了爱情攻势,他外交官的身份也加分不少,使得黄蕙兰进入了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成天见到的是各国的政要以及各界的头面人物,极大地满足了黄蕙兰的虚荣心。
于是,19岁的黄二小姐便答应了这桩婚事,1920年,他们在布鲁塞尔的中国使馆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其奢侈的程度超乎想象。
成为外交官夫人的黄蕙兰,她“挟慈父之多金,依贵婿之显要”,又加上自己天生的社交才能,立即成为顾维钧外交的好帮手,她出色的外语天赋及高贵的气质,在与政客的交流之中游刃有余,每次陪夫君一起出席的外交场合上,她肯定会成为焦点。
黄蕙兰除了美貌和时尚外,最大的长项就是“不差钱”,她出巨资装修了中国驻英公使馆,随着顾维钧调任法国,她又将驻法使馆修缮一新,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接着,她又买下了北京铁狮子胡同的一处大院,据说这是明末陈圆圆的故居,黄蕙兰将这大院打造成最具“国际范儿”的豪宅,也成为北京外交界人士聚会的首选之处。
她的所作所为给顾维钧带来了极大的声誉,以至于在大家都在称赞顾维钧外交事业的成功时,宋美龄就会提醒说说“别忘了黄蕙兰在背后的出力”。
黄蕙兰肯定是顾维钧政治生涯里的最佳拍档,但她跟顾维钧的感情,却并不是外人看好的神仙眷侣,家庭生活中远不是那般的琴瑟和鸣。
顾维钧之所以能成为“民国外交第一人”,主要还是他的天赋和努力,结婚后的他对黄蕙兰渐渐有了不满,也多有指责。
黄蕙兰一出生就习惯了锦衣玉食,颐指气使的生活,也养成了她跳脱不羁的性格,于是,裂痕渐生,一段优美的乐曲中出现了不和谐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鲜感过去后,二人的感情也发生变异,顾维钧逐渐对黄蕙兰产生了厌恶感,后来甚至到了即使有空闲时间,宁愿在外面打麻将也不回家的地步。
就是在这一段打牌的时光中,他认识了属下杨光泩的夫人严幼韵,她曾是复旦校花,虽然不如黄蕙兰美貌多金,却极有心计,也特别的温柔贤惠,而更大的优势是比黄蕙兰年轻,这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顾维钧心头的落差。
张幼仪(左一)、严幼韵(左二)、顾维钧(右一)一起打麻将。
当然,顾维钧何时与严幼韵有了“故事”,大概没人能说得清楚,然而张学良就说是早就有了,也举例说严幼韵的二女儿长得多像顾维钧,具体情况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说明白的,其他人说的都是臆测,除非能做亲子鉴定。
黄蕙兰是认定夫君有了外遇,当她得知顾维钧在外同严幼韵打牌时,立即怒气匆匆地赶到现场,将一杯水淋到顾维军的头上,这把在场的张学良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黄蕙兰佩戴月桂叶冠冕照片
而受到如此羞辱的顾维钧,表现得却更加让人不可思议,他轻轻地将满脸的茶水抹去,招呼几位呆若木鸡的牌友继续打牌,浑然就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神态,气得黄蕙兰只能拂袖而去。
心灰意冷的黄蕙兰此刻知道了,她同顾维钧的关系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然而,她却不舍得这段情感及现在的地位,于是,双方开始多年的冷战。
但是,再光鲜的生活,也掩盖不住情感上的一地鸡毛,在维持了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多年后,直到1956年,55岁的黄蕙兰向68岁的顾维钧提出离婚,方才结束了这段貌合神离、持续了36年的婚姻。
两年后,顾维钧迎娶了他的老相好严幼韵,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而黄蕙兰则独自居住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的公寓里,凄凉度日。
黄蕙兰 顾维钧 严幼韵
此时的黄蕙兰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她父亲的万贯家财,早在日本占领东南亚时便荡然无存,更让她欲哭无泪的是又遇到了抢劫。
盗贼将她几乎全部的财产席卷一空,面对凶残的盗贼,她只求放过她豢养的一只小狗,对她来说,这只小狗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和至爱。
黄蕙兰终其一生都没有忘记顾维钧,在她后来的信件及自传中,一直称顾维军是我的丈夫,终身以名正言顺的顾太太自居,对曾经的夫君没有一句恶语,不带一丝的恨意,有的只是一声声的叹息和无奈。
在她家中的墙上,贴满了她随夫君出访各国时的照片,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她曾努力追求的高光之时,但一切都因顾维钧的离去而随风飘逝。
晚年的黄蕙兰出版了她的自传《没有不散的筵席》,书名源自于她同一位英国留学生的对话,当时这位学生问她,“中国最冷酷的成语是什么?” 黄蕙兰回答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本是一句中国的俗语,最初是明代《喻世明言》的作者冯梦龙首创,黄蕙兰将其看作是“中国最冷酷的成语”,是对自己的安慰还是将包括爱情在内的人生过往,全部都看轻了去?我不得而知,但却能体味出她心中满满的无奈。
黄蕙兰其实是很矛盾的,她评价顾维钧是这样说的,“他是个可敬的人,中国很需要的人,但不是我所要的丈夫。”却又对顾维钧恋恋不舍,“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也使得她必然孤独终老。
她一生高傲,上得了厅堂,却下不了厨房,顾维钧是一个需要人关爱的人,而黄蕙兰则是一个需要被人呵护的人,这两人在一起,必然有着很多的不和谐之处,她对夫君是又爱又恨,爱其有才,恨其出轨,不然也不会经历那十数年的冷战时光。
黄蕙兰晚年
自古多情空余恨,正是因为爱,黄蕙兰选择了放手,成全了顾维钧,而自己的内心却被顾维钧伤害得百孔千疮,母亲魏明娘竭尽尽力打造的这只令人惊艳的凤鸟,最终还是步自己的后尘,也落得个被抛弃的结局。
1993年12月,黄蕙兰在纽约的公寓中逝世,结束了她既风光又孤寂的一生,这一天,正好是她百岁的生日,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帝的召唤,她的离去竟然如此巧合,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顾维钧也是高寿之人,他于1985年逝世,享年98岁,而他最后一任夫人严幼韵更是惊人,居然活到了112岁,成为民国最后一位沪上名媛。
一切都过去了,一代风流,所有的名利浮华都化作了烟云一梦,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多金的黄蕙兰最终大概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相敬相爱的伴侣,那才是人生真正的奢侈品,可惜的是,她终其一生也没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