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他的墓碑上刻着这样一句话,“文艺界尽职的小卒睡在这里”
文摘
2025-01-24 08:31
安徽
老舍:文章惊海内,书札到公卿
据说,老舍是作品入选语文教科书数量最多的作家,共有29篇文章入选,我没做过统计,不过,至少说个之一当是可信的。任何一个中国文学爱好者,书架上肯定是会有老舍著作的,我看他的作品可算是不少了,不但有他的许多版本的作品集,各类影视作品的录像带和光盘,也装了满满的一大盒,《茶馆》《四世同堂》《骆驼祥子》《月牙儿》,琳琅满目。甚至如《二马》这样稍显小众些的也在其中,闲暇之时放上一段,细细地品味一二,那北平地道的语言魅力,让人陶醉其中,妙不可言。老舍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被授予“人民艺术家”,在曾经的“鲁郭茅,巴老曹”六大知名作家中,也煌列其中,而现在,他的排名应该是超过了郭沫若和巴金,是紧接鲁迅的存在。最早知道他名字时,感觉他就是一位出身贫民,在胡同里长大的一位穷孩子,却并没想到,他还是一位留过洋的学者,是一位身兼翻译家的学者,这是因为在他的作品中,那浓浓的“京味”,通惯在作品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底层民众生活的风韵,使人忘却了,这是出自于一位沐浴过英伦风情的文士之手。我在北京打工的小二十年中,住在亚运村,离住地不远,便是中国现代文学馆,是饭后散步就到的距离,所以,也是经常去参观,那时的馆长是老舍之子舒乙先生,因此,有关老舍的内容自然也是很详细醒目,加之在一大群的民国文学大师中,老舍作为“京派”文学的代表人物,有着足以傲视群雄的资本。1950年5月,老舍在北京市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上致开幕词老舍是1899年生人,出生在北京的一个满族家庭中,属满州正红旗,父亲是一名满族的护军,当老舍一岁多时,在庚子之变的守护正阳门的战斗中阵亡,尸骨无存,全家靠母亲替人洗衣裳做活计维持生活,是属于旗人中最贫困的底层民众。他原名舒庆春,孩童时代因家贫无缘读书,直到九岁时,遇到他此生的大贵人刘寿绵刘先生,资助其读书,按老舍的话说,“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没有他,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老舍在这位刘大叔的帮助下,从小学一直读到北京师范学校毕业,并当了小学校长,两年后还成为京师教育局的公务员,可是,由于他不愿同旧势力同流合污,于是便辞职,重新回到学校教书,也许,这样的生活能平抚他善良的心。22岁时,他开始发表小说,一年后,加入基督教,于25岁远赴英国留学,开始在《小说月报》上,以老舍署名连载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 在国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此后,他又发表了《赵子曰》、《二马》等小说,一时声名大噪。六年后,老舍回国,任教于山东的齐鲁大学,他一边教课一边写作,及抗战爆发,他竭力宣传抗日,并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如《猫城记》《离婚》等等,直到抗战胜利后,他开始写作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长篇小说《四世同堂》,一举奠定了他一流大师的地位。这部史诗级的小说,我是先看的电视剧,在骆玉笙先生厚重动听的唱词中,激昂的一曲《重整河山待后生》,将沦陷中北平民众的生活场景,如一幅幅画卷般地展现的我们的面前。祁瑞宣、韵梅、祁老太爷、大赤包、冠晓荷、胖菊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将日伪时期的众生像刻画得极为入骨,在那个特殊的大背景下,普通民众复杂的心态和甘为汉奸的丑恶嘴脸,通过演员出神入化的艺术表现,深入人心。稍稍让人不解的是,这部小说先是在报刊上连载,但却并没有载完,原因不得而知;而后便出版图书,残缺了最后的13章,原稿也在文革中被毁。直到文革结束后,在返还抄家物品时,舒乙先生发现了在美国出版的英文版《四世同堂》,为补足这一缺憾,有关人士又从英文版翻译了这最后13章的内容,并于2017年,方才将这部小说以完整的形式面世,这中间的曲折原由,实在是为人感叹。在早期创作中,最富盛名的《骆驼祥子》尤为引人注目,这部小说以二十年代的旧北平为背景,描绘出一幅生活在北洋时代底层人民生活的风俗场景,自从这部小说拍成电影被搬上荧幕后,张丰毅主演的祥子形象更是深入人心,成为那个时代北京贫苦人民的代表。这是在1936年时,老舍听一个朋友说起他雇佣车夫的真实经历,他便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题材,但却又有些犹豫,因为,类似的主题很多人都写过,包括鲁迅、郁达夫、胡适等知名的作家,然而,他们都是从知识分子的角度以俯视的姿态表达对车夫的同情,并未深入其内心和灵魂深处去体味车夫的人生。于是,老舍自1936年开始构思创作,他干脆辞了职,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部小说的创作中,以自己长期在北平生活的优势,凭借地道的北平民众语言为基础,写出了这部京味极浓的经典,在《宇宙风》杂志上连载后,引起极大的轰动。新中国成立后,老舍的创作热情彻底爆发,他连续写了脍炙人口的多部作品,包括新中国历史上演出场次最多的话剧《茶馆》,以及小说《龙须沟》《正红旗下》等。然而,随着“史无前例”风暴的到来,老舍遇到了人生中最为惨烈的遭遇,他首当其冲地成为最早一批被批斗的艺术家,不断地被凌辱让他痛不欲生。不仅如此,他还经常被殴打,受到了非人的待遇,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曾经的“人民艺术家”,成为“里通国外”的特务和反动份子,于是,1966年8月的一天,老舍因不堪忍受红卫兵的暴力批斗,在北京太平湖坐了整整一夜后,黯然投湖自尽,时年67岁。对于老舍之死的诱因,文革所受不公正的待遇自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加上家人的不理解、“划清界限”的残酷等等,使得他拥抱了死亡,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最终促使这件悲剧的发生。“清流笛韵微添醉,翠阁花香勤著书”,这是老舍为一位叫赵清阁的女子所写的对联,至于二人的关系当然是可以加以想象的,一如沈从文和高青子,胡适和曹诚英一般,老舍在谁是红玫瑰?谁是白月光的纠结中,长期挣扎在煎熬苦闷中,历经数十年。这是一段“公开的秘密”,却也是加深老舍与妻子胡絜青之间隔阂,是妻子对他冷漠的原因,在绝望之下,老舍才在那个夜晚,走向了一条不归路,成为文革最早自杀的文人之一,也是不得不“自绝于人民”的最早的一批人。老舍在太平湖旁边的一夜在想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只知道,当年他的遗体是被火葬场遗弃了,同他的父亲一样,尸骨无存,后来在他的墓中,只有一只钢笔、一管毛笔,一副眼镜,还有一包他平素喜欢的茉莉花茶。1968年,老舍先生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且初选投票排名第一,后来得知先生已故,遂将该奖颁给了排在第二名的日本人川端康成,甚为可惜。十年后,老舍先生获得平反,恢复了“人民艺术家”的称号,在他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一句话,“文艺界尽职的小卒睡在这里。”这是他曾经说过的一段文字,“日日夜夜操劳在书桌上和小凳之间,笔是枪,把热血洒在纸上,可以自傲的地方只是我的勤苦,小卒心中没有大将的韬略,可是小卒该做的一切,我确是做到了。在我入墓的那一天,我愿有人赠我一块短碑,刻上——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如今,这句话就如愿地刻在了上面。“北京的春风,能把春天吹跑。”这是老舍在剧本中的一句台词,我站在老舍的墓前,于是,便又想起了他在散文《春风》中最后的一段话:“我不能和风去讲理或吵架,单单在春天刮这样的风!可是跟谁讲理去呢?苏杭的春天应当没有这不得人心的风吧?我不准知道,而希望如此。好有个地方去“避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