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外婆家拿了两株树苗，种在院子的角落里。我问母亲是什么树？母亲笑盈盈地对我说，“你不是特别喜欢吃外婆家的柿子饼吗，等过几年，结了柿子，让你吃个够。”两株柿子幼苗种下去的时候，只有手指那么粗，柿子树下还放着两个瓶子，以图吉利。母亲一再叮嘱我们时刻留心，不要把树下的瓶子碰坏了。
两棵幼小的柿子树就这样栽种在院子左右两侧，周围用竹篱笆围住。第二年，柿子树长高了一大截，树上稀稀拉拉结了几个柿子，母亲可高兴了，嘱咐我们头茬的柿子不要摘，让它养树。由于就种在家门口，土壤肥沃，到了第三年，柿子树长得枝繁叶茂，枝头上结了不少柿子。每到深秋，树上的叶子逐渐黄了，秋风四起，叶子散落一地，圆圆的柿子便露出来。
霜降过后，柿子也由黄变红了，表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霜晶，晶莹剔透，宛如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树梢上。母亲看管得很严，平日里都是院门紧锁，不让小孩爬到树上偷摘还没有成熟的柿子。经过严霜的浸润，树上的柿子越发地透红，该是采摘的时候了。摘柿子时，母亲是要站在树下看着的，叮嘱我们不要把满树的柿子摘完了，至少要留几个柿子在树上。母亲说，树上有红彤彤的柿子，一早开门就能看见，能给生活增添喜庆和活力。
这天周末，我们几个同伴在一起躲迷藏。不知是谁把瓶子碰倒了，瓶子“哐啷”碎了几片，满瓶的积水瞬间流淌一地。我们几个把瓶子拼凑起来，原模原样放回柿子树下。晚上，就在我们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母亲步履匆匆地进来了，手里头还拿着一根竹鞭。她问我们是谁把树下的瓶子打破了，面面相觑之后，我只好如实相告。
第二天放学回家，母亲叫我给父亲写封信。说今年结了不少柿子，等成熟后，可以多晒点柿子饼，给父亲留着。写好后，我读给母亲听，母亲颔首。要将信封起来的时候，母亲突然记起了什么，叫我在信里加上一句，告诉父亲收到信后，务必及时回信。半个余月，我终于在镇上的邮电所里拿到了父亲的回信。父亲一切都好，叫我们不要挂念。母亲不由地将双手合十于胸前。
春节父亲回家，母亲把我们打破柿子树下的瓶子的事拿出来又说了一通，也许是有父亲在场，我当场顶了母亲一句，不就是一个瓶子吗，怎么还耿耿于怀。父亲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们说，“柿”和“事”是谐音，在家门前种上柿子树，树下放个瓶子，讨个“事事平安”的吉利。
如今，父母渐老，我也由懵懂少年到不惑之年，就像秋裤大叔所唱的那样：“怎么刚刚学会懂事就老了。”等明白其中的道理，我自己却远离了家乡。每到深秋来临，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院子里那两棵高大的柿子树，树枝上也一定会留下若干红彤彤的柿子，仿佛眺望远方的眼睛，注视和牵挂着远方的儿女，守望着平安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