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鲁多黯然下课，特朗普咄咄逼人，加拿大真会并入美国吗？

学术 2025-01-10 18:58 北京

编者按

当地时间1月6日，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宣布，“一旦选出继任者”，他将辞去加拿大总理和自由党党领职务。同时，特朗普不断煽风点火，多次向加拿大发出关税威胁，并调侃让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引发了加拿大各界的强烈不满。

哪些人要扳倒特鲁多？谁将成为特鲁多的党内继任者？特鲁多退场后的加美、加中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加拿大接下来会如何应对特朗普的野心？

核心提要

1.特鲁多执政期间推行过度“左转”的政策，试图吸引进步选民，但却流失了中间派和商界支持。面对疫情后的经济衰退、高通胀和社会不满，他未能有效应对，导致支持率骤降至历史最低水平。1月初民调显示，特鲁多仅获13%的支持率，政治生命难以为继。

2.特鲁多领导的自由党处于少数政府状态，依赖新民主党支持。然而，新民主党多次威胁撤回支持，促成不信任动议的风险上升。反对党保守党支持率大幅领先，加之魁北克集团等势力的联合施压，让特鲁多内阁难以继续执政。此外，党内“逼宫”浪潮扩大，重量级盟友弗里兰辞职，公开反对特鲁多，加剧了特鲁多被孤立的现状。

3.特朗普在重新当选后，扬言对加拿大追加25%的关税并提出侮辱性言论，如加拿大可加入美国成为“第51州”。特鲁多面对羞辱反应软弱，进一步损害了其公众形象。特朗普的挑衅激化了加拿大公众和政坛对特鲁多的不满情绪，最终成为压垮其内阁的“最后一根稻草”。

4.特鲁多宣布辞职后，自由党可能推选新党领以参加选举，潜在人选包括弗里兰、卡尼和勒布朗等党内资深人士。特朗普的挑衅行为可能对自由党和保守党选情产生复杂影响，加美关系将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同时，极有可能在新一届大选中获胜的保守党以反华亲美著称，加中关系或将进一步恶化。

作者 | 旅加华人作家、CCG全球智库特邀评论员陶短房

编辑｜宋东泽黎人恺

一直在顶何以顶不住了？

在加拿大担任总理九年多的特鲁多最近几个月陷入了无尽的政治漩涡。直到去年12月初他还言之凿凿“绝不辞职、绝不提前选举”，如今言犹在耳，他的辞职已板上钉钉，提前选举也大有可能。

▎特鲁多父子。图源：加拿大新闻社

加拿大发行量最大的全国性报纸《环球邮报》报道证实，特鲁多直到几天前才下定决心辞职，且从其在里多别墅外最后讲话可以听出，对被迫辞职他始终心有不甘，是想“顶”的，那么，一直在顶、想顶的他，何以此次顶不住了？

首先，特鲁多近年来政绩乏善可陈，失去了多数选民的支持。

随着疫情爆发以来经济下行，就业状况和收入预期下滑，通胀率居高不下，特鲁多政府对此非但束手无策，还继续延续其所谓“进步派”政策，在激进环保和增加税负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这导致选民对特鲁多及自由党的支持率不断下行。1月3日最权威的安古斯·雷德（Angus Reid）民调显示，特鲁多支持率仅剩13%，同期其它口径民调支持率甚至还有更低的。在选举社会里，如此低迷的支持率是注定难以持久的。

▎彭博社称，特鲁多任上采取了较为激进的环保措施，但依然无法改变在经济竞争中严重依赖采掘业的现实。图源：加拿大新闻社。

其次，反对党压力大增。

自2021年选举以来，自由党就处于少数执政地位：下院总共338个议席中，自由党占据153席，距简单多数（170席）差17席，依靠新民主党（25席）提供的有条件“内阁外支持”（支持自由党组阁，但自己不入阁）才勉强保住执政地位。

正因新民主党这种“待价而沽”的策略，促使特鲁多在执政后期罔顾民意一路向“左”，而看到特鲁多内阁已丧失民意支持后，新民主党不断抬高要价，2024年内两次以“撤销支持”相要挟。2024年圣诞假期前该党党领贾格米特·辛格（Jagmeet Singh）再次“逼宫”，并扬言一待下院复会（原定于2025年1月27日），就将联合其它反对党共同在下院提出针对特鲁多内阁的不信任动议，并由该党领衔。

▎新民主党领袖贾格米特·辛格表示，该党将在下议院下次会议上提出不信任动议，以推翻特鲁多政府。图源：路透社

除新民主党外，加拿大另两个下院大党——保守党和魁北克人集团早已摆明了反对特鲁多内阁继续执政的立场，三党相加拥有下院过半的177个议席，不信任动议必定通过，如果特鲁多继续恋栈，一旦下院重开，不信任安通过，自己照样会下台，且几个月来特鲁多和自由党一直饱受多年来最低支持率困扰，截止6日，公开民调平均参数显示，皮埃尔·波利耶夫（Pierre Poilievre）领导的保守党民调支持率领先执政党24个百分点，如果任由反对党通过不信任动议推翻政府并立即提前触发选举，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其次，执政党内“逼宫”。

如前所述，特鲁多的低迷已累及整个执政党的支持率和政治处境，在这种形势下，执政党内部希望借“逼宫”与特鲁多切割，以图力挽狂澜丢车保帅者大幅增加。

去年12月上旬，多位内阁成员流露出辞职意愿，感受到危机的特鲁多试图改组内阁，却触动了曾经的铁杆重量级盟友、时任副总理兼财长克里斯蒂亚·弗里兰（Chrystia Freeland）的利益，后者12月16日突然辞职，并随即公开发表了抨击特鲁多政策的声明，甚至随后一言不发地出现在加拿大人口及下院议席第一大省安大略省执政党国会党团旨在“倒特鲁多”的紧急会议现场。

▎2024年12月16日，特鲁多曾经的铁杆盟友、财政部长克里斯蒂亚·弗里兰宣布辞职，弗里兰在辞职信中指责在国内极不受欢迎的特鲁多从事“代价高昂的政治花招”，而不是专注于应对关税的严重威胁。图源：纽约时报

尽管特鲁多紧急改组了内阁，但随后不到一个月里，安大略省、魁北克省、“大西洋四省”的执政党国会党团发言人或负责人相继公开发表了希望特鲁多早日辞职的言论。尽管仍有一些重量级党内高层，如接替弗里兰职务的党内元老勒布朗（Dominic LeBlanc）和现任外长乔利（Mélanie Joly）在公开场合仍保留对特鲁多的支持，但明眼人已知其大势已去。时势如此，政治世家的特鲁多已别无选择，自己提前“鞠躬谢幕”，还能多少给自己留一些脸面。

特朗普（Donald Trump）在美国大选中获胜则成为压垮特鲁多内阁的最后一根稻草。

特朗普在涉外层面上有三个极富个性的特点：极限施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以及“专捏软柿子且越软越捏个没完”，从其第一个总统任期起被他视作“超级软柿子”的加拿大及特鲁多就在劫难逃。此次重新当选后不久，特朗普就借题发挥，大肆渲染加拿大“边境管理不善”、“经济上占美国便宜”，扬言自己就职“第一时间”就将对加拿大输美产品追加25%关税。

大惊失色的加拿大各界希望特鲁多设法斡旋，但匆忙亲赴特朗普私人宅邸（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的特鲁多却收获了变本加厉的羞辱：特朗普不仅对这只送上门的“软柿子”要价层层加码，还以“做不到不如加入美国成为美国第51州”这种涉嫌侵犯加拿大主权的语言相加，特鲁多及其内阁试图“唾面自干”，一段时间内竭力避免回敬任何刺激性语言，结果反倒坚定了特朗普“就捏这只软柿子”的决心，连日来“51州”、“特鲁多省长”之类刺激性言论层出不穷，而事实上加拿大人尤其“老加拿大人”普遍对“变成美国人”十分敏感和抵触，特鲁多的“丧权辱国”让本已低迷的支持率再度“雪崩”。

▎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地图，将加拿大也囊括在了美国版图内。

圣诞前，特鲁多最后的几个重量级支持者还试图以“特朗普上台在即，加拿大需要政治稳定以应对”为其缓颊，却随后被人发现其假期居然在滑雪胜地——温哥华附近的惠斯勒逍遥，目击者发送到社交平台的图文几乎立即被愤怒声讨所吞没。到了这一步，即便真有“神仙皇帝”，也无论如何挽救不了特鲁多的政治生命。

谁将成为特鲁多的继任者？

特鲁多所属的自由党国会党团有两个可能的选项，一是默认特鲁多担任看守总理至选举（最早4月最迟10月），如此则会选择党内有凝聚力但无意竞争下届总理的元老出任党领，二是鉴于特鲁多票房毒药的属性继续逼宫，迫使特鲁多也提前卸任总理，如此则会推举可以带领自由党参加选举的未来总理候选人为党领。

剧烈演变的局势正将事态向第二种变数迅速推进，也就是说，新任党领几乎注定将是自由党下一届的“影子总理”。

目前被各方普遍提及的潜在人选多达9人：弗里兰、勒布朗、乔利、前任住房部长弗雷泽（Sean Fraser）、现任创新部长（原驻华大使）商鹏飞（François-Philippe Champagne）、现任交通部长阿南德（Anita Anand）、原央行行长卡尼（Mark Carney）、前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省长简蕙芝（Christy Clark），以及现任能源和自然资源部长威尔金森（Jonathan Wilkinson）。

▎根据益普索民调显示，自由党潜在继任领导人中，弗里兰的支持率排名第一，达到29%。图源：益普索/Global News

目前呼声较高的是弗里兰（安古斯·雷德民调支持率为21%比同期特鲁多高8个百分点，为执政党内最高），其次是卡尼（先后担任过加拿大和英国央行行长，党内人缘较好）和勒布朗（早在2008年就曾角逐过党领，特鲁多任期内先后当过内阁派驻国会代表和八个不同部的部长，政治履历甚至比特鲁多还要资深），简蕙芝则被视作黑马（曾长期担任电台主播，以口才著称，且长期在省一级从政，没有多少政坛“黑历史”）。

加拿大政治局势的变化会否影响到加美、加中关系？

从目前形势看，下一届内阁大概率由保守党牵头，该党因为和石油产业深度捆绑，加上加拿大对美国的经济和出口市场依赖过甚，其一旦执政，加拿大可能会比特鲁多时代更亲美。

但许多加拿大观察家指出，特朗普上任后如果继续在“第51州”和关税问题上挑衅，可能会帮保守党的倒忙，因为和大多数亚洲人的想法相反，土生土长的加拿大人不论历史或现实，都很反感被美国吞并的说法，此次特鲁多民调下跌如此快原因很多，但直接导火索正是特朗普的口无遮拦，可能特朗普是希望借此帮助更亲美的保守党上台，然而此举也可能得罪安大略和魁北克两个加拿大最大和人口最多的省份。

当地时间1月7日，特朗普在海湖庄园召开新闻发布会，会上继续在加拿大问题上挑衅，称考虑使用“经济力量”将加拿大和美国合并在一起，“那将十分了不起”，称如此将“摆脱了人为划定的界限，看看它是什么样子，国家安全也会好得多。别忘了：我们基本上是在保护加拿大”，扬言“我们不需要他们拥有的任何东西”，威胁阻止加拿大更多商品出口美国，更以胜利者姿态继续揶揄已宣布即将辞职的特鲁多。

▎1月9日，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地图，美国、加拿大、格陵兰岛被涂成了一个颜色。

这一最新言论显然引发了反效果：此前一直隐忍的特鲁多第一时间作出激烈反驳，同样忍了一个月的外长乔利更火力全开，对特朗普言论表示遗憾，称这些言论“表明他完全不了解是什么让加拿大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的经济很强大。我们的人民很强大。面对威胁，我们永远不会退缩”。

耐人寻味的是所有反对党也基调一致，甚至公认最亲美的政党保守党及其党领、公认最亲美加拿大政客波利耶夫也立即发表声明，称称“加拿大永远不会成为美国的第51个州，就这样”，而加拿大所有省份中，阿尔伯特省因为石油产业的关系，公认是加拿大各省中最亲美的，但特朗普最新讲话也立即引发该省省民普遍不满，迫于这种不满，此前已表态将亲自出席特朗普就职仪式的省长史密斯（Danielle Smith）也不得不公开表示，“加拿大是一个强大的独立国家，是世界第九大经济体，我们的南方邻国受益于这种经济实力”。

▎加拿大自由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图片，将加拿大标为“不是美国”（not the United States），以回击特朗普的“第51州”言论。

最新安古斯·雷德民调显示，包括非公民在内，加拿大居民中“不反对”并入美国者占比仅12.8%，甚至比“特鲁多继续执政”的支持率更低。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倘继续“极限施压”，很可能过犹不及——特鲁多之前执政的保守党籍总理哈珀（Stephen Harper）个人政治立场公认亲美，也同样曾因美方“极限施压”，而被迫推动加拿大的“出口市场多元化”。

至于下届加拿大联邦政府的加中关系政策前景则同样微妙。

鉴于最大反对党保守党仍然将亲美反华当作竞选主要切入点之一，认为特鲁多政府和自由党因”两个迈克尔”事件（指迈克尔·斯帕弗Michael Spavor和康明凯Michael Kovrig）在这个话题上是“净失分状态”，只需抓住不放就可以不断压缩对手支持率，因此至少在选举前加中关系只可能更恶化。

▎2020年，康明凯和迈克尔·斯帕弗因涉嫌为境外刺探国家秘密等罪名，分别被中国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图源：纽约时报

但倘若保守党上台情况反倒可能逐渐改善，因为保守党是两个小党合并而成，其中较务实的原进步保守党一派一般会在获得执政权后切换到实用主义模式，如上次哈珀执政之初对中国强硬施压，是G7中第一个扬言抵制北京奥运的，但他最终出席北京奥运会闭幕式，而且最后一项中国国企并购加拿大油企获批，也是哈珀亲自拍板的，毕竟反华很大程度上是在野党选举策略，一旦得手也就完成历史使命，多少会有所调整。相反如果自由党再惊险保级，加中关系还会继续恶化，反对党也会延续其将反华当法宝的竞选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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