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布）中文教育新发展的
契机与挑战
王永康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西方语言文化学院
摘 要：本文梳理了刚果（布）中文教育的历史与现状，讲述了孔子学院的创建对刚果（布）中文教育的极大推动作用，标志着该国中文教育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本文重点论述了该国中文教育目前遇到的契机和挑战，并对深入推进国际中文教育提出了建议，期望以中文教育为载体，不断深化中非人文交流，持续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的影响。
关键词：刚果（布）；中文教育；新发展；契机与挑战；中国文化软实力
中非虽相隔遥远，但友谊源远流长。中国与非洲国家在政治上的交流与合作，以及经贸上的往来基础坚实且日益密切。近年来，中非人文交流逐步得到加强。2018年，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中提出，推动中非实施“八大行动”，其中包括实施人文交流行动；2021年，习近平主席在中非合作论坛第八届部长级会议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指出中非将共同实施“九项工程”，这其中包括人文交流工程。人文交流成为中非交流的最重要的内容之一。作为人文交流中最重要的语言交流理应成为人文交流研究重点关注的对象。本文以刚果（布）中文教育发展为例，通过调研其发展历史、新的契机和挑战以及发展前景，发掘当地中文教育对促进中刚（布）合作的意义，并对中刚（布）语言交流与合作提出针对性的建议。
1 刚果（布）中文教育发展简史
刚果（布）中文教育从20世纪70年代末至孔子学院在当地的创建，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只有中国教师任教到本土教师任教的发展阶段。
1.1 第一阶段：只有中国教师任教时期（20世纪70年代初至70年代末）
中刚（布）两国于1964年2月建交。1964年10月，在马桑巴–代巴总统访华期间，双方签订了《中刚友好条约》《经济技术合作协定》《海运协定》和《文化合作协定》（张象、车效梅，2005）。20世纪60年代末，和向非洲派遣医疗队模式相仿，中国开始往刚果（布）派遣教师，最开始是数理化科目教师，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增派中文教师。中文教师主要在马利安·恩古瓦比大学（简称“恩大”）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今“人文、艺术与社会科学学院”）和部分高中授课。截至1979年上半年，只剩下恩大和解放高中（后更名为“萨沃尔南·德·布拉柴高中”简称“布拉柴高中”）有中国教师教授中文。
1.2 第二阶段：中国援外教师和刚果（布）本土教师共同执教时期（20世纪70年代末至1997年）
1979—1992年，刚果（布）先后有6位中国教师在其中学教授中文。这6位教师均毕业于北京语言学院（现北京语言大学）。如上所述，彼时，中国中文教师主要在恩大和解放高中工作。这一时期学习中文的学生总体数量不多，但后来中文班级和学生人数不断增长。以解放高中为例，20世纪70年代末只有3个中文班，到20世纪90年代初，增至11个中文班，在读人数达到500人以上。1997年，刚果（布）时局动荡，于6月份爆发了内战，中国教师撤离。
1.3 第三个阶段：只有刚果（布）教师任教时期（1997年内战结束至孔子学院创建）
1997年10月，刚果（布）内战结束。之后，中国未再恢复派遣援助教师，刚果（布）只有本土教师教授中文。马利安·恩古瓦比大学于1997年开始外聘巴希先生（Passy Ntoumba）教授中文，巴希先生成为马利安·恩古瓦比大学第一位本土中文教师。1997年年末至2012年，马利安·恩古瓦比大学创建孔子学院，持续在岗教授中文的正式编制教师只有巴希、马兰达（Malanda Jean de Dieu）、埃巴达（E Bata Jean）和鲁姆瓦姆（Loumouamou Hilaire）4位。他们所任教的布拉柴高中、托马斯·桑卡拉高中、维克多·奥加涅尔高中和恩大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是持续不断开展中文教学的学校/学院。此外，恩大经济学院曾经留学中国的教师艾佳（Kamitewoko Edwige）在恩大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兼任中文教师。
2 刚果（布）中文教育新发展
2012年6月15日，马利安·恩古瓦比大学孔子学院（简称“恩大孔院”）揭牌成立，并于2013年6月正式运营，标志着刚果（布）中文教育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2.1 孔子学院的创建在当地掀起了“中文热”
2013年，恩大孔院首批正式注册学员接近200人，此后注册学员人数逐年增加，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注册学员最高达到每年超过1,000人次。孔子学院不断在刚果（布）部分中学开设中文教学点，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在首都布拉柴维尔，中文学习人数不断增长。近年来，刚果（布）中文教育历程中的几件标志性事件如下。2016年，恩大孔子学院和刚果（布）教育部协商并派遣孔子学院优秀学员到首都14所公立高中教授中文，实现了首都公立高中中文教学全覆盖。同年，刚果（布）中小学及扫盲教育部任命巴希老师为中学中文教学督学，这是刚果（布）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中文督学。2019年，在当地华商的资助下，恩大孔院在刚果（布）第二大城市黑角开设分院（设有独立教学点）。同年，孔子学院协助华商在布拉柴维尔创建了中文国际学校。这是一所从幼儿园到高中一体化建设的学校，在执行刚果（布）教学大纲的基础上，学校从幼儿园阶段开始对学生提供中文教学。2016—2020年，经过4年的反复修改和补充，刚果（布）制定了第一部高中中文教学大纲（试用）。虽然该大纲仍需不断完善，但刚果（布）高中中文教学基本上已有纲可依。刚果（布）孔子学院负责人和中文督学一道，定期召开中文教学研讨会并对年轻教师进行业务能力培训，孔子学院成为刚果（布）中文教学的人才孵化基地。
2.2 孔子学院成为两国人文交流、文明互鉴的重要平台
恩大孔院逐渐发展成为中国与刚果（布）人文交流的重要平台。自2013年孔子学院正式运营至2021年，共有126人次获得孔子学院奖学金/国际中文教师奖学金，获得去中国学习中文的机会；共有35名中文教师及中小学教育工作者到中国进修或者访问交流；共有140名刚果（布）学生赴华参加夏令营或者秋令营活动；共选拔出12名学生赴华参加“汉语桥”中文比赛；多次组织马利安·恩古瓦比大学校领导参加全球孔子学院大会及全球国际中文教育大会；还曾组织布拉柴纪念馆管理层赴华参加学术研讨会及发现孔子文化之旅（王永康，2022）。恩大孔院不但促进了当地人知华、友华，还起到了让中国人了解刚果（布）、了解非洲的作用。恩大孔院多次接待或参与接待来自中国的交流团或非洲研究学者，协助中国相关人员发现、了解、介绍、研究刚果（布）。此外，在恩大孔院的中方教师队伍中，不少人自觉地研究刚果（布）、研究非洲，即使在离任以后，也继续以研究非洲为志，发表文章，编著书籍，乐此不倦（王永康，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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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刚果（布）中文教育新发展的契机与前景
目前，包括中国与刚果（布）合作在内的中非合作日益密切，语言交流是中非人文交流的重要方面，良好的两国关系以及当地青年学习中文的热情势必给刚果（布）的中文教育带来新的契机，并且持续促进刚果（布）中文教育的良性发展。
3.1 两国合作日益密切
1964年，中国与刚果（布）建交，双方历来非常重视两国关系。近年来，两国高层互访不断，推动两国在政治、经济、贸易、教育、文化等各个领域深入合作。2013年3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刚果（布），加深了两国的传统友谊。2015年，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提出中非“十大计划”后，中国把刚果（布）等国家列为对非产能合作先行先试示范国家。2016年7月，萨苏总统访华时，两国元首决定将两国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全面深化和拓展两国各领域的友好互利合作。2018年9月，两国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刚果共和国政府关于共同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谅解备忘录》，旨在在农业、工业、旅游、卫生和教育等领域开展合作。
3.2 刚果（布）青少年学习中文的热情高涨
中国作为世界第二经济强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在世界舞台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在非洲的影响力日益提升。2021年，非洲民调知名机构“非洲晴雨表”发布的报告显示，中国在非洲影响力排名第一。在中非关系友好和中国影响力日益增大的环境下，包括刚果（布）在内的非洲“中文热”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刚果（布）青少年有着学习中文的内在动机。据调研，他们有两个最主要的动机：一是他们想学好中文，获得奖学金后好到中国留学；二是他们想利用中文优势找到工作。刚果（布）不少高中毕业生虽然通过了高考，但并没有在当地大学注册，而是到孔子学院学习中文去了，期待有了良好的中文水平后到中国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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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孔子学院教学空间亟须扩展
恩大孔院位于恩大图书馆内，显示度不高，空间小，只有2个教室可以用来上课，大大制约了中文教学及文化活动的开展。2019年3月，刚果（布）高等教育部部长致函中国驻刚果（布）大使，特请中方能够援建孔子学院专用楼，函中表示高等教育部已在恩大校园内划拨专用土地。2020年1月，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派遣专家组到布拉柴维尔进行项目可行性调研，初步规划要建设孔子学院教学楼、学术报告厅兼演出厅和中方教师宿舍，后因新冠肺炎疫情暴发，项目计划被迫中止。相信不久的将来，该项目一定能够实现，将进一步促进刚果（布）中文教育的发展。
3.4 中文专业的创建指日可待
恩大孔院一直在积极推动恩大创建中文系，尤其是中文师范专业，以不断培养本土中文人才和中小学中文教师。在恩大创建一个专业，必须要有相关专业的本土博士，当前刚果（布）还没有本土人获得汉语语言文学类博士学位。在孔子学院的培养与积极推荐下，目前刚果（布）有约6名本土青年在中国攻读语言文学类博士。随着汉语语言文学类博士的产生，在恩大创建中文专业也将正式提上日程。
3.5 “中文+职业技能”教育顺势推进
近年来，中国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大力推动“中文+职业技能”教育，以学生就业为导向，促进国际中文教育的良性发展。在笔者看来，非洲正在形成五种开展“中文+职业技能”教育的模式：（1）在各类职业/专业技术学校开展中文教学；（2）中国职业教育走出去；（3）孔院和当地政府各职能部门合作，对职员进行中文培训；（4）孔院对当地企业员工进行语言培训；（5）当地直接向（中资）企业输送中文人才，相关企业对他们进行岗位培训，在工作中掌握职业技能。
3.6 华人办学兴起
孔子学院的创建与发展对于国际中文教育的推动作用很大。然而，国际上学习中文的人数以及国际中文教育的质量都有待提高。多途径、多力量、共同推进是国际中文教育高效率、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外国机构和个人的自觉推广，华人华侨创办华文学校，传承本族语言文化，孔子学院的应运而生，皆是国际中文教育的中坚力量。近年来，各国呼吁创办中国国际学校的声音越来越高。2019年，中国教育部官方网站公布了《关于政协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第3429号（教育类393号）提案答复的函》。在答复函中，教育部提出了建设中国国际学校三种探索中的办学模式，以及政府搭台、社会运作、多方合作、协同推进的方式，显示出建设中国国际学校的重要性、紧迫性及整体思路。
4 刚果（布）中文教育新发展面临的挑战
刚果（布）中文教育虽然已经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但同时也面临着一定的挑战。首先，国际中文教育发展过程中存在着一些共性问题，如“三教”问题，即教师、教材和教学法（赵杨，2021）。刚果（布）的中文教育也存在着这三个方面的问题。另外，刚果（布）华人中文教育办学经验不足，尚处在探索阶段。
4.1 师资问题
得益于孔子学院的创建，刚果（布）中文教育获得了蓬勃发展，从目前开设中文课的学校数量、教师数量以及学生数量可见一斑。然而，高水平的科班出身的本土教师数量过少。在46名本土中文教师里面，只有5名在中国拿到了中文相关专业的本科文凭，3名教师在中国拿到了中文国际教育专业的硕士文凭，其他教师绝大部分是孔子学院以前的学员，并且大部分只拿到了汉语水平考试三级证书，自身中文水平有限。为了提高教师的业务水平，刚果（布）教育部中文督学联合孔子学院，定期对教师进行培训并召开教学研讨会：中文督学本人经常召集教师开会，传授中文教学的经验；孔子学院也定期邀请中国中文教学专家对刚果（布）的本土教师进行培训。另外，为了督促教师不断提高自己的语言水平，中文督学要求教师至少要通过汉语水平考试四级，未来推荐进入公立高中的汉语教师，候选人必须具有汉语水平考试四级及以上水平。
4.2 教材教辅问题
在刚果（布），官方语言法语是唯一的教学语言。根据刚果（布）教育部中小学的教学大纲，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毕业班学生必须学习英语，高中阶段的文科生还必须选修第二外语，一般会从汉语、俄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阿拉伯语、德语、日语等语种中选择。因此，目前的汉语教材问题主要涉及高中阶段。高中汉语教材问题突出地表现在没有系统的本土化教材。2019年3月，刚果（布）教育部主管官员向中国驻刚（布）大使馆求助，希望中方能够为高中中文教材的编撰提供帮助。中国驻刚（布）大使馆希望孔子学院凝聚力量，为刚果（布）教育部提供帮助，后因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孔子学院中方教师数量骤减，此项目暂时搁置。孔子学院将继续推动此事，会同中刚（布）专家进行教材编写工作。
4.3 教学方法问题
刚果（布）整体教学条件欠佳限制了教师对教学方法的更新。不论是在大学，还是在中小学，教学条件都比较简陋，教师只能采用传统的教学方法，以知识灌输为主，以问答练习为辅。另外，通常每个班级的学生数量众多，因此不能分组实施任务型教学，教师很难把语言知识转化为学生的语言能力。听、说、读、写、译五项语言技能不能得到全面训练和提高，最终导致学生的中文水平普遍不强，似乎中文学习的主要功用就是应付高考。
4.4 华人中文教育办学面临挑战
在非洲创建能够一贯制提供中文教学的私人中小学学校难能可贵，但存在着建校容易而运营困难的情况。刚果（布）中文国际学校在运营过程中存在如下突出问题。
（1）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中文国际学校的当前课程依据刚果（布）初、中等教育部教学大纲设置，虽然增加了中文和计算机等课程，但是实际上满足不了家长对学习中国教学体制课程及文凭对接的需求。
（2）学校目前处于建校初期，知名度有待进一步提升。
（3）学校办学经费相对不足。目前，学校主要依靠学费收入进行运营。由于学费定价比较低，因此学费收入仅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运营。学校行政人员数量过少，行政效率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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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对策与建议
通过梳理刚果（布）中文教育的历史和现状，以及对其前景的预测，我们会发现，正是中方的支持与合作，特别是孔子学院的创建，才使得刚果（布）中文教育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并得到了快速发展。针对当前遇到的问题，刚果（布）仍然需要中方的积极参与，以推动该国中文教育向更高的质量发展。在我国政府大力支持国际中文教育的大背景下，我们认为本着经济、高效的原则，中国相关部门需要优先重点办理如下两件事情：一是协助完善当地中文教学大纲并在此基础上编撰本土化教材；二是大力推进中国/中文国际学校建设。
5.1 教学大纲的制定及本土化教材的编写
教学大纲是教学行为的指挥棒，完善的教学大纲是教学与评估的基础。教材是学生获取知识的直接源泉，直接影响着学生的学业水平。因此，中文教学大纲的制定和中文教材的编写要成为支持的重点。
5.2 中国/中文国际学校建设
中国/中文国际学校建设是对孔子学院和当地中小学中文教学的有益补充，不论对海外华人子女就学还是推动国际中文教育、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都大有裨益。我国可以考虑从如下方面着手行动。（1）中国教育部指定或设立专门的部门，支持民间创办中文教育学校。（2）目前阶段，非洲中文教育学校在满足海外华人、华侨子女就学的同时，主要是为了满足所在国其他人群的就学需求。我们需要把建设中文教育学校作为在国际上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手段；（3）中国政府可充分鼓励华人华侨购置土地、建设校舍、创办中文教育学校。中国政府主要在学校创建后支持其中文教学项目，尤其是在师资、教材、设备等方面提供帮助。
6 结语
刚果（布）中文教育是从无到有，从缓慢发展到孔子学院创建后的快速发展。非洲不少国家应该和刚果（布）有着相似的经历。目前，刚果（布）中文教育已经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契机和挑战并存。中国坚定不移地支持国际中文教育事业，在2020年成立了中国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和中国国际中文教育基金会，以便更好地促进国际中文教育的发展。中国应大力支持刚果（布）孔子学院教学空间的拓展、大学中文系的创建、中学中文教学大纲的编制和教材编撰、中文国际学校的创建和发展等，以语言为桥，不断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促进中国和刚果（布）人文交流的广度和深度，为推动世界多元文明交流互鉴、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力量。
版权说明
本文作者王永康，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博士，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西方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研究领域为语言教学、非洲历史与文化，电子邮箱：pierrewang@126.com。本文发表于《非洲语言文化研究（第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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