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当个体户！
我司所在的办公楼有个缺点，就是附近没有咖啡店，真是太影响社畜的工作效率了。同事们抱怨了好久，直到去年秋天，这个问题得到了出乎意料的解决——
在办公楼前不远的马路边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撂地儿摆摊的咖啡师！
之所以称他为“咖啡师”，而不是“卖咖啡的”，是因为此人气场实在拔群，虽然只是拖着个露营小推车，站在熙来攘往的街边，但每天穿着板正的白衬衫、西装裤，围着ins风纯黑围裙，面前巴掌大小的折叠桌上摆满了设备，手磨现冲，咖啡豆可选。有一种落魄贵族沿街卖艺的“反差萌”，再加上13块钱一杯“惠兰庄园SOE美式”，16块钱一杯“埃塞耶加雪菲”，不管你是追求猎奇，还是注重性价比，都得来一杯尝尝不是？
那阵子上班路上带一杯咖啡，成了人生小确幸。
但很快，他的生意太好了，客户竟然要站在风里等，排队看他慢悠悠地磨豆子。这对于心急如焚，眼看就要迟到的牛马来说，着实难耐。不过没多久，“撂地儿咖啡师”贴出一个二维码，欢迎客户加群，进到群里，就可以提前点好咖啡，付好款，走过来拿上就走，一秒钟都不耽误。
可秋天很快过去，冬天就要来了。大冬天还怎么长时间站在街上？就算人能坚持屹立，提前做好的咖啡岂不秒凉了？果然，一次大降温后，“撂地儿咖啡师”再没出现在街边，但此时他的微信群里已经有小200人了，改为线上服务，大家继续微信群下单，他送货上门！
“1.0撂地儿咖啡师”演化成“2.0线上咖啡师”。
我见过很多直接做线上饮品的，满大街找人刷二维码。但一般人都不会加，谁敢相信不知名黑作坊冲出来的饮料啊。再说我要是想线上买咖啡，不会用美团、饿了么买大户人家么？还巴巴地来买你的三无品牌？
但我们的“撂地儿咖啡师”用一个秋天，亲身展示了专业，培养了客群的信任，完全不靠平台引流，自己经营出线上私域。
但紧接着，新问题又出现了。虽然他的私域精准集中在附近几座办公楼，可他只有一个人，又卖又送，分身乏术，又坚持不招人不增加成本，自己勉励支撑了一个冬天，业务无法再加量了，老客户也频频因送货慢发出抱怨。
第二年春天，“2.0线上咖啡师”再次演化，成了“3.0线下咖啡师”，跟“1.0撂地儿咖啡师”的区别是，这回他不在路边了，在送了一个冬天外卖后，他掌握了客户的位置，发现客户集中在我们这座办公楼，于是在楼下小超市里租了个一平米的桌子，回归传统咖啡实体店模式。
有阵子我们闲着没事儿，常常一边喝咖啡一边谈论他。觉得他简直是小成本低风险创业成功的典范。假设他在2023年被一家高端咖啡馆裁员，或者干脆是店都倒闭了，工资拖欠，只分到一点儿做咖啡的设备抵债。那么他推着露营车站到街边，几乎是零投入的创业尝试。他非常准确地找到了网红经济抓人眼球的特质，以“专业形象与潦草地点”的反差为卖点吸引目光，完成了一阶段业务孵化，却不急着经营私域，直到客户排队，产生了需求，才建立微信群，为大家提供便利，这种信任感和逼格就一下胜过了那些急不可耐要加你微信的商家。私域足够大之后，就不是非得线下了，线上模式不仅帮他熬过了寒冬，还摸清了客户地址，为之后线下开店选址提供了最精准的定位。
老实说，如果他一开始就在楼下超市卖咖啡，我压根就不会买。在超市卖包子和卖盒饭的旁边，突兀地出现一张咖啡桌子，我干嘛不上楼自己冲一杯雀巢呢？可在喝了他半年多咖啡之后，我已经不在乎他以什么形式，在什么地点卖了，信任和习惯已经建立起来了。
这么倒推一下，他之前走过的每一步都必不可少且时机准确。在时代逆流之中，遍地都是创业失败者，这种控制成本，步步为营的能力就显得尤为可贵，以至于我们一度偷偷叫他“励志哥”！他的一步步转型成功像是吾等吗喽的安慰剂，仿佛在力证一句老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当个体户！
我们闲着没事儿还会找“励志哥”聊天，得知3.0模式的盈亏平衡点（含工资）是每天50杯左右，成本控制果然优秀！要知道瑞幸一个门店的平衡点都要在200杯上下，而他在稳定期，一天能卖80杯，收入就相当不错了。
只可惜，这种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前，一家连锁咖啡品牌突然入驻我们办公楼，在一层大厅修了明亮的吧台，四五个年轻咖啡师洋溢着热情的笑脸，推出“9.9元喝美式，20元送帆布袋”新店大酬宾活动……
如果他家是一年前开业，我该多高兴啊！终于有个正经咖啡店给续命了！可今天，看到“3.0线下咖啡师”在早高峰无所事事地蹲在超市门口抽烟，气质已经完全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不仅悲从中来。仿佛一个人的聪明才智，信仰坚持，都是敌不过资本，敌不过时代轻轻一扫的……
衷心希望我们的“咖啡师”赶紧进化出4.0版本吧。中国的个体经济需要活路，办公楼里的吗喽们也需要一个大不了“爷当个体户”的底气。
文：曾荣 | 智信资产管理研究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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