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媒体的生命力，源自它能够迅速而敏锐地捕捉社会脉搏，传递出真实、有效的信息，成为连接公众与世界的桥梁。调研，是这一信息传播链条中不可或缺的环节。一份好的调研报告，能够以科学方法为刃，精准剖析社会肌理，揭示其背后的真相与规律，为新闻报道提供坚实的支撑与丰富的内涵。
那么，如何从社会热点的视角出发，发现并实施“有意义”的调研呢？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重要课题。
这次，我们有幸邀请到了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张志安教授。他在学界深耕多年、为业界积极助力，以敏锐洞察和扎实研究广为人知。
在瞬息万变的社会舆论环境中，如何发现好的调研选题？如何有效运用调研的力量？传媒与调研的共通之处何在？接下来，让我们跟随张志安老师，共同走进这场关于新传与调研的思想碰撞。
抓住变化，
关注公众热点
“ 如何发现好的社会选题？”
Q：每年参与调研中国项目的团队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同学都是新闻传播类专业的学生。想请问老师，如何从新传专业的角度出发，去发现好的调研选题？
A：我觉得主要是从敏锐性和重要性这两个方面考虑。
敏锐性就是要关注变化。新闻来自哪里？来自变动。所以发现变化非常重要。一些短期内发生的显著变化，其实大家比较容易关注到。但是那些不太容易捕捉到的，需要长时间跟踪才能发现的变化，反倒更为重要一些。
我们新闻传播学科所谓的新闻价值，更多的是注重新闻显著性、时新性的变化。对同学们来讲，既要善于看到那些显著的变化，也要看到那些不太显著但非常重要的变化。
比如985大学的学生来源；比如不同区域中，精准扶贫的政策表现、政策差异、实现路径；比如一个民风凋敝或者环境污染的村庄，在十年二十年或者更长时间里怎么发生变化；再比如农村空心化问题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是不是和过去三十年乃至四十年城镇化、产业结构的变化有关等等。
张志安老师在2023年调研中国十强路演赛点评
第二个就是重要性，重要性是跟公共利益密切相关的，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科技领域等等。
比如从政治的角度，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怎么实践的？从经济的角度，我们整个的大循环的内部需求市场是如何被激活的？从科技的角度，卡脖子技术如何去攻关？
包括刚结束的巴黎奥运会，一些赛场内外出现的饭圈文化是怎么形成的？它怎么会从娱乐圈进入到体育圈？为什么会在一些比赛中有如此极端的表现？这个背后的组织机制又是怎么样？这种饭圈文化被全球社会关注对中国的体育界或中国社会的声誉影响会是怎样？一方面，要尊重、把握年轻人喜欢偶像的这种朴素情感，一方面也要看到它背后的组织机制和价值风险，特别是跟品牌企业或者是跟粉丝协会运作机制的关系。这些问题都是挺重要的议题。
“在公共表达中保持对社会热点的关注”
Q：您在微博、微信公众号等多个社交媒体平台上都有自己的个人账号，是什么让您坚持在公共空间中持续表达和输出？
A：我觉得这跟我关注现实问题、关注业界变化、关注实践变革的个人兴趣有关。如果我们关注实践，却不对实践进行公共表达，会有两个不足。
第一，你可能对现实问题难以保持足够的敏锐观察。
第二，你可能对实践改革背后的深层逻辑不够了解。
如果你能够积极地参与运用这些平台，你对这个平台的运作逻辑和内容生产逻辑就会有更多地了解。这也反哺了我自己的教学，不管是在新闻学院本硕博阶段的课程教学，还是在一些知名商学院的案例教学，包括给政府官员、媒体从业者、企业管理者进行业务培训，我的这些实践会让课程内容或授课风格更接地气。在自己的动手过程当中去了解平台的发展，了解整个的传播生态，也能让我对行业发展的热点问题保持关注。
张志安老师在2023年调研中国启动仪式与学生合影
通过微博，我可以更加了解青年的社会心态、网民的社会群体结构、舆论背后的社会思潮。通过视频号，我可以及时了解短视频内容生产的逻辑，特别是在社交推荐和算法推荐协作之下，内容分发的逻辑。我最近开始非实名写一些小红书文章，也是想进一步地了解种草平台的内容生态。我还会把自己学术思考和对一些热点问题的关注放在【一本政经】这个公众号，面向专业人士输出观点和知识。
传媒视角，
透视调研话题
“ 学术研究和业界实践是互为助力的 ”
Q：近些年您越来越多地谈论一些社会热点话题，比如“网红医生”的短视频治理、“如何应对政务新媒体账号关停潮”，近些年来您的研究方向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向？
A：我自己这几年所有核心研究的问题，其实都是跟平台有关的。
因为我比较多地关注业界的问题，在学术研究和教学之外，就会做比较多的公共表达和观察。你们看到的关于政务新媒体，还有关于网络舆情热点的应对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公共表达，而不仅仅是学术研究。
我目前主要以专访、报道、内参等不同的方式去对新闻传播学界涉及应用实践有关的一些重大问题，保持自己的关注和发声。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学术观点的轻量转化，大部分是我的行业观察。
原本媒体在互联网上的信息传播只能依靠相关的平台网站进行内容分发，但是随着媒体深度融合的发展，许多新闻媒体开始创立自己的门户网站和新闻客户端——也就是平台媒体化和媒体平台化。我关于短视频的一系列观察和授课，其实讲的都是平台逻辑如何形成，平台逻辑和专业逻辑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在我看来，学术研究与业界观察是互为助力的。对业界的观察有利于我们去寻找跟平台有关的学术问题，对平台的研究反过来也让我们能对平台社会的公共传播话题保持相对快速的反应。
“ 关于媒体变化的问题清单”
Q：许多年轻人都在通过社交媒体进行相关的传播实践，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这种现象是否也可以成为调研中国同学们的调研方向之一呢？
A：我觉得关注媒体变化，包括公共传播领域的这种重要变化，去做一些访谈调研和案例研究都蛮有价值的。
传媒领域的不少重大问题，都值得我们新闻传播背景的同学去关注，我自己也在做浙江宣传的研究，也带着团队去做一些关于深圳卫健委和共青团中央的研究，这些都是希望能够在公共传播的视角下，去研究各种类型的公共传播实践创新。
张志安老师关于公共传播实践中的“公共连接”的分享
要列出问题清单的话，我觉得可以关注建设性监督、解困式新闻、多元行动者的公共传播实践。
还可以关注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内容生产。中央电视台、封面新闻、澎湃新闻等，他们的视觉部美术部现在都非常注重这个。AIGC现在在很多重大主题报道当中是做内容垫片，它的程序应用过程如何针对内容提示进行修正？如何对这个内容生产的版权进行声明？如何对生产过程进行透明性解析？这些话题也是值得关注的。
还可以再看一个选题：自媒体。大家如果敏锐的话，可以注意到其实大概从去年开始，“自媒体”的官方表述打上了引号。打引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不再是时政媒体，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传统媒体。但不能否认，自媒体有很多报道功能和媒体属性，那么当下自媒体整个内容治理状况和它发挥的垂类领域的公共传播功能，以及它的一些随机新闻行动和作用，也是值得关注的。
当然，还有关于新闻传播教育的话题。去做新闻教育的调研也是挺好的。总体来讲，我们新闻学的人才培养规模和专业规模其实有点偏大。因此，一些院校新传专业的招生规模和专业设置可能需要做一些结构性调整。
还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既有的知识体系如何面向新的数字社会或者数字新闻业的变化进行更新？
我从去年就已经开始运用AI工具，新闻采写课的教学环节，从选题发现到新闻价值的判断，到大纲的草拟、稿件框架、导语写作、文本写作等等，都会应用AI工具。当然，并不是完全依赖AI，而是鼓励学生在协作与批判性思考的基础上，考虑自身的创造性。所以，人对于情感的理解和复杂性的把握，以及在此基础上创造性传播能力的素养培养，是很值得关注的。
“ 关注劳动与社会的关系 ”
Q：您在过去的采访中曾经提及“做数字劳动的研究，需要深入现场，扎根大地”。您认为当前社会中还有哪些其他的或者是您认为很值得去调研的数字劳工群体呢？
A：这块的研究目前主要做的是两类：一类是数字化劳动，另一类是劳动的数字化。
数字化劳动是面向数字平台所进行的劳动，比方说网络主播、游戏玩家等等MCN机构，他们直接面向平台进行内容生产。不管是线下的数字劳动，还是线上的数字劳动，都会受到数字平台的逻辑左右。像外卖小哥和网约车司机，他们的劳动形式是传统的，但是组织逻辑可以数字化、智能化，用平台控制劳动时间来建立奖赏体系等等，这就是劳动的平台化。
张志安老师关于数字/平台劳动的分享
我们还是要把劳动放到平台化的过程当中去做研究，平台化是指平台在基础设施化过程中对社会的整体影响。举例来讲，如果去研究一个服装店铺主播对服装批发市场，以及对背后的服装生产产业链造成的影响，我们不要只关注劳动本身或者是劳动者的生产和生活本身，我们要看劳动对社会的复杂影响，包括对产业经济、社会、技术等总体性的影响。
现在关于数字劳动的研究比较多的是找一些劳动者进行深度访谈或者做一些有限的实地观察，它的持续跟踪性和整体性还不够，更多的劳动者需要大学生、学者用社会调研的方式去关注。这里头的选题非常多，但需要打开视角，既关注劳动的政治，也关注生活的政治，更关注劳动和社会的关系。
深度调研，
走向中华大地
“ 调查新闻与调研报告的互通与不同”
Q：您对于调查记者以及调查新闻的研究十分深入，作为相关领域的研究学者和「调研中国」的评委，您认为社会调研报告和调查新闻之间有什么关系？
A：调研报告偏社会性，新闻报道偏传播性。新闻报道更强调时效性，社会调研报告没有那么强的时效要求。新闻报道皆为公开，社会调研报告未必，经常会提交给行业部门。
新闻报道会有比较强的客观性，调研报告可以有自己的主观判断和见解。新闻报道写作有比较强的故事性，调研报告则是故事嵌入其中，因为研究问题的逻辑要比故事本身更重要。新闻报道的表现手段比较轻量化、比较融合。调查报告还是以文字写作为主，强调思想性，知识性和深刻性。
从深度报道角度来谈，两者也有结合的地方。不同点在于体量不同，文本不同，写作目的和产生的社会影响不一样。新闻会更加关注发布之后即刻的影响，调研报告不那么追求外在的社会影响。相同点是都需要调查，都需要收集材料，都需要对问题进行分析和把握。
“ 把调研当做一个开放的新闻传播实践 ”
Q：您认为「调研中国」能为新闻报道和学术研究带来哪些积极影响？
A：我想它最主要的影响就是启发新闻业去思考深度调查的价值所在。
我一直把「调研中国」当成新闻业的一部分，因为「调研中国」是媒体发起，学生参与。它关注的题材都是现实问题，一些优秀的报告也都会通过媒体发表。而且这两年有个明显特点，就是鼓励同学们一边做调研，一边做新媒体的内容传播，开公众号、发小红书等等。
我把它视为一个开放的新闻传播实践，它是今天中国新闻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补充，是大学生群体走向中华大地的一种调研式报道路径。
所以，我很鼓励越来越多的大学生队伍参与其中，从进入百强，再到选出最后的十强，这样的过程对学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锻炼。
参加过「调研中国」的学生，今后不管是做记者还是做公务员，或者是在企业，对中国都会更有情怀，更有理解，对中国人的生存和命运更有共情。这批参加过「调研中国」的年轻人一定会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有更多的助力和贡献。
聚焦真问题，
给出好建议
“ 什么是真问题？”
Q：您曾在过去的采访中提到“优秀的调研要关注当下中国的真问题”，在您看来，什么问题能够算得上真问题？
A：我认为应该从以下三个维度来判断问题：
第一是问题的客观存在有变动性；
第二是问题的重要性，即问题关乎社会发展和公共利益；
第三是我们的介入调查对问题解决有建设性作用。
在关注问题时，我们需要具备时空思维。从时间上来讲，这是个长期问题还是短期问题？从空间角度要思考，它是个局部问题还是总体性问题？它是属于一个少数群体的问题还是大部分群体的问题？
“ 如何有效处理文献资料？”
Q：作为调研者，怎么在文献资料的基础上，更好地去提取能够帮助到我们调研项目的信息？
A：最重要的就是问题意识。在调研中，文献资料往往会非常充分，但不同的文献会指向不同的问题，因此，我们在看资料时要找到自己最感兴趣、认为比较重要、值得去调查研究的问题，聚焦于这个问题。
聚焦问题之后我们就可以用问题去做筛选，舍弃掉一些外围文献，找到有效文献，用问题梳理文献的逻辑，与文献之间形成对话。
“ 什么样的调研报告会让评审眼前一亮？”
Q：您是如何评估参赛作品的质量和创新性的？可以简单分享一下吗？
A：一个能让我眼前一亮的调研报告往往具有敏锐的问题意识，以及扎实的经验材料。对一个问题有一定专业性的反思和分析后，可以尝试给出建设性的建议，而且给出的这个建议最好是具备一定的可操作性的。
现在一些同学给出的建议其实不做调研也能想到，无外乎是政策上更多的倡导，资源更多地投入以及各方形成协作机制等，但这些建议会让人觉得太过泛泛而谈。
因此，我们期待的是在调研报告建议部分，同学们能够提出哪怕是一条能够在资源有限、观念未动、制度未调整的情况下可以立刻去做的建议。
张志安老师关于深度调查研究的分享
而提出建设性建议有一个较好的方法是在调研当中去和受访者去交流：如果这样做，你觉得会不会好？这样做有没有可能性？这样来进行改进，你觉得怎么样？其他地方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解决相应问题，那在你们这里是否适用？和受访者进行一些建议的讨论，可以检验我们所提出的建议是否具有可操作性。
嵌入真实社会，
强化洞察能力
“ 平衡自我期待与自我实现的关系 ”
Q：您和青年群体一直有比较紧密的接触，您觉得如今的青年群体相较于您那个时代的青年有没有什么变化？很多人都认为如今的年轻人正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您对此怎么看？
A：首先从知识的掌握上来看，他们面临的机遇和拥有的能力，比我们那个年代同一年龄段的青年要多得多，因为他们有更多的知识学习和知识获取的来源。
另外从个体的自主意识与独立思考角度来看，如今的青年群体也有明显的进步，我们那时候会比较趋同，服从权威，个人的自主意识不太强，但现在孩子都有越来越多的独立思考、独立判断。
不过，相较于20世纪90年代或者21世纪初毕业的学生，现在的孩子经常焦虑于发展受困，也会开一些自己的玩笑，例如网上的孔乙己文学，学历越高越焦虑。
但这也正常，因为客观从生存发展的基础条件来说，今天的青年会比我们那个时候的好得多。今天青年们焦虑的是自我期待和自我实现的矛盾关系。
张志安老师在2023年调研中国启动仪式的分享
这种焦虑也是暂时的、局部的。归根结底需要考虑的是在嵌入社会的互动过程当中，如何通过个人、群体共同的协作努力去进行自我改变或者自我实现。
我还是非常看好这一代年轻群体，在给学生上课的过程中很喜欢和他们互动，大家也很活跃、参与度很高。我很看好当代青年，觉得一代更比一代强。
“ 共情个体，更理解群体 ”
Q：您在2023年的十强路演赛点评时提到，学生从大学的象牙塔走向真实的世界，首先就是要能跟社会共情。您认为在学生从大学过渡到社会的过程中，他们应该如何培养并实践共情能力，特别是如何从个体角度去理解群体，以及从自己所在的群体出发去全面考虑社会问题？
A：我觉得所谓从大学走向社会，这样的提法是有待商榷的，大学就在社会当中，今天不存在所谓有高墙围住的象牙塔，大学本身就嵌入了社会中，也是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我对学生的建议是不管是在人际交往还是课堂学习，不管是知识的获取，还是与他人的交流互动，都要有一种不断增强专业知识和认知能力的意识，以及不断强化对社会理解、社会洞察的意识。
我在带自己学生调研的过程时，我们走访互联网企业，走访游戏公司，走访政府部门，我都会在细节里教他们怎么与人打交道、怎么表达、怎么沟通、怎么找到问题等。知识以外的其他东西，对于学生来说也很重要。
社会调研对我们的帮助是去尝试真正地理解他人。这种理解不仅是对一个个体的理解，更是理解一个个体背后的群体，理解群体和社会的关系。
张志安老师在2023年调研中国十强路演赛的分享
我认为青年需要有这样的一种同理心和认知方法，才可能真正在做调研的时候体现出共情。因为和一个个体共情容易，但和一个群体共情难。对一个群体和社会的关系共鸣共情，有共同的一种连接、想象对学生来说的确要求颇高。
但也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去实现，这些方法学校会教大家去用，例如：既思考一个人行动背后的结构化逻辑，同时也关注他如何改变结构，他的主观能动性在哪。也就是说，要关注社会结构和人的互动。
“ 关注新问题，抓住主要矛盾 ”
Q：对于参加2024年「调研中国」的学生们，您有哪些寄语和期待？
A：首先，我希望大家克服困难，努力能找到新的问题，或者是旧问题里面的新表现和新矛盾。其次，调研不一定要面面俱到，可以抓住主要矛盾。
总结来说就是：关注新的问题，抓住主要矛盾。很期待大家在终审的时候能拿出创新的作品出来，这个创新作品不需要有各个维度的创新，只要在一个维度上有创新就很好了。
在与张志安老师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交流中，“如何发现好的调研选题”这一议题，在其独特视角下，如拨云见日般被层层剖解，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广阔视野。我们发现问题的视角得以扩散，思考问题的思维得以延伸。
在老师的点拨下，我们去捕捉那些隐藏在微小变化背后的故事，去发现隐匿于平凡之中的不凡。
每一个调研选题，都应当成为一座桥梁，连接公众的情感与社会的进步。允许多元事物发生，并以多元视角观察社会，这便是调研的“意义”所在。
— 南风交响计划 —
采访 | 刘舒雨 林少晶 徐溢廷
撰稿 | 林少晶 石佳璐
排版｜石佳璐
统筹组｜吕宜函 罗清如 罗彦清 徐溢廷 刘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