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背着矛头。”班长老孙把一个沉甸甸的水泵似的“家伙”送到我怀里,郑重其事地叮嘱:“咱全班都靠它吃饭呢,如果把它弄坏了,整个班都白来。”
老孙扛着6根近两米长的螺旋铁钎杆、腰里挂着10多个三角钻头,沿着巷道往井下走。我扛着那“家伙”跟着老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后面。
不一会儿,我们走进了黑洞洞的掌子面。工作面不长,老孙拿着矿灯在乌亮的煤壁上照了一会儿,然后在煤壁的中下位置画了几个碗口粗的圆圈。他先把钻头安在铁钎杆上,再把铁钎杆安在那“家伙”上,最后将那“家伙”顶在胸口,走近煤壁,把带有钻头的铁钎杆对准划好的圈,对我说:“来!跟我学……”说着,他把防尘口罩戴上,随着那“家伙”发出“嗡嗡嗡”的轰鸣,钻头与煤壁接触处煤尘飞溅,很快钻头便深深地钻进煤壁。不到5分钟,铁钎杆就完全插进煤壁中。老孙前后移动脚步,将煤壁内的铁钎杆前后伸缩几下,拔了出来,那“家伙”停止了轰鸣。
“小伙子,怎么样?看会了吗?”老孙摘下口罩笑着问。
我看明白了,这和小时候我偷偷用父亲的木钻钻木头是同样的道理。
“没问题。”我点点头,戴上防尘口罩,抱过那“家伙”,把钻头对准另一个圆圈,按动电源开关,“嗡嗡嗡……”的声音响起,煤壁上很快便多出一个孔。老孙看了看煤壁上的孔,又看看我,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你天生就是打眼儿的料。”
这是1987年5月,我怀揣着梦想,从山东离乡背井来到鹤岗矿区的第一天,在一座小煤矿工作时的情景。那“家伙”是打眼机,俗称矛头。我们到掌子面打眼、放炮后,其他矿工来掌子面敲帮问顶、支护、挂网、顶梁,然后攉煤、装煤、运煤。那时煤矿的产量低得可怜,一个月过去了,我仅得了计件工资71.2元。
1997年6月,我被抽调至矿区一座大型煤矿工作。走进约200米长的掌子面,这里已不再采用小煤矿里爆破落煤、人工装煤的炮采工序,取而代之的是“普采”——落煤和装煤全靠锯齿式采煤机。只见采煤机慢慢靠近掌子面一端的煤壁,截齿飞速旋转,摇臂上下移动,煤块迸射、纷纷落地,再顺着采煤机的刮板溜子来到掌子面外的运输机上。随后,矿工们赶紧移动液压支柱、挂网、支护顶板……
令我惊讶的是整个小班,一台锯齿式采煤机所采的原煤竟等于炮采时20多个工人两个月的产量。而且,矿工们再也不用背着矛头下井、升井,不用担心放炮时出现哑炮,也不用挥舞着大板锹气喘吁吁往煤溜子上攉煤,更不用担心敲帮问顶时出现意外事故。
此外,来到这座煤矿后第一个月的工资比我之前月工资的3倍还要多。
后来,我所在的煤矿使用综采机组采煤,我担任采煤机司机。当时我所在的煤矿设计能力为每年150万吨,共有3个采煤工作面,全部采用综采生产工艺,使用大功率双滚筒联合采煤机,实现了现代化采煤:采煤机配备先进的计算机控制系统,操纵台上配有大屏幕工控机显示系统,开机有操作步骤提示、采煤机状态显示、故障自诊断功能和故障处理提示的图文界面,同时具有语音提示操作及语音故障提示功能,这一切让人大开眼界。
这种采煤机除了能自动完成落煤、装煤任务外,还能自动完成运煤、掌子面支护等工作。
如此一来,真正实现了矿工“抱着膀子、动动按钮”就能采煤。使用综采机组采煤后,当班原煤产量是“普采”的3倍至4倍,且只需要20个人就能完成开采工作。不仅如此,矿工的工资水平也有了大幅提升。
从一个不到20岁的毛头小伙子到一个真正的煤矿人,我见证了掌子面几十年的变迁,也逐渐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从炮采到普采、综采、智能化采煤,采煤技术和工艺一步步从落后、低效走向先进、高效,走向现代化、智能化。这是我们矿区的一个缩影,也是我们煤矿人奋斗史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