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 | Arya Meggie Cecilia Leah
排 | Leah
审 | Arya Meggie
>>>>>>
EdinTalk
全世界的
公交车
「2025」
爱丁堡
北京
费城
纽约
伦敦
公交车
2021年,EdinLIVE这个公众号刚开始不久的时候,我们出了一篇世界各地的出租车奇遇。距离那篇文章,已经过去快四年。写那篇文章的她们,也随着不可抗拒的毕业分散于世界各地,和决定写这篇文章的我们一样。
离开一个城市,总有属于那里的一部分持续跟随着我们,城市的公共交通,就属于这种移动的记忆。公共交通,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城市的面貌,以及我们身处其中的某种心境。爱丁堡的双层巴士,初坐觉得颠簸,而后去了其他城市,却总是在其他频率的移动中想起它。
除了爱丁堡这个我们共同存在过的城市,这篇文章里还分别记录了纽约、费城、北京、伦敦的混杂交通,我们在这些经历里寻找着所在城市的痕迹,也寻找着在这个城市里的自己。
PART01.
双层巴士——记忆里的爱丁堡
Arya #爱丁堡#
我一直很喜欢坐双层巴士。年幼时,北京的双层公交很少,所以只要碰到一个就稀罕的不得了:一定要冲到第二层的第一排,靠近前挡风玻璃、挺直胸板,俯瞰整条柏油马路;路上那些或紧凑或稀疏的小轿车,看起来与家中的乐高玩具别无两样。
爱丁堡的双层巴士给人的感觉可不一样。不平坦砖石路造成的颠簸成为了我爬上二层的唯一阻碍——但没关系,我仍旧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上去,为了去看那上面的风光、去看看那风光到底有多不一样。
第一次路过Edinburgh Futures Institute对面的高中时,车窗扫过树枝所发出的巨大声响令我猝不及防;再一次,驶过相同位置的车辆再次撞上树枝,我的毫不意外正和玻璃一样;再再一次,玻璃在撞上树枝之前,我就已经隐隐期待,期待它发出霹雳声响。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爱丁堡的公交车司机是会在上班遇到同事时和他/她打招呼的!他们大多是相视一笑;故而我也习惯了坐在二层,和来往乘客交换smile。
时至今日,那些上车时和司机说hiya、下车时相互cheers的回忆仍是那么熟悉。
2022年12月19日
翻找到了以前的日记,我写道:
PART02.
坚果之城的公交车
Meggie #费城#
费城中心的区域有很多街道都以栗子和核桃命名,每个栗子/核桃街道前面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标号,比如 32 Walnut Street, 24 Chestnut Street之类的。这样搭配的街道旁边种了橡树,好多胖松鼠在秋天里抱着橡果来回穿梭,甩着像棕色蒲公英一样毛茸茸的大尾巴。我经常觉得,这是一座坚果之城。我也同样以为坚果之城会像它的街道命名一般充满童趣,公交车上印着花栗鼠肥嘟嘟的脸颊,车辆里的人们彼此礼貌致意,随着摇摆的车身和其他行人友好共存。可惜只要走进公交车的自动门,就是和这三种灵魂坚果完全不一样的印象:费城的公交车体验一点也不卡通,但同样可以非常魔幻。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从我工作的600 chestnut坐21公交去一位难民客户偏远的temporary housing地点。时隔几个月,我还清楚记得在公交车上遇见的两个人。
Part 1:公交DJ的手臂之舞
这位大哥真的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代表。
车门还没打开,我就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hiphop伴奏,随着半开的车窗从摇晃的车身里渗出来。车门打开的一瞬间,21公交被巨大的音乐声波渲染得如同夜间蹦迪舞台,攻击着每一个在这样的场所战战兢兢的精神老年人。这位公交车DJ是一位黑人大哥,大鼻子,大眼睛,卷卷的白头发胡乱压在红色鸭舌帽底下,耳侧扣着大大的黑色耳机。戴着耳机,一般情况下意味着他只能是自己的DJ。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耳机那么大,还是没能盖住手机里的声波,让整个公交车被迫变成自己的专属舞台。
他在我上车之前就已经坐在离自动门最近的位置并把腿岔得很大,两条粗壮的长腿成功占领靠窗的两个座位。后面上来的人都选择默默绕开了他,因为音乐,也因为长腿。
大哥一点也不在乎行人的避而远之,反而舞动着充满肌肉线条的双臂,高举过头顶,随着音乐节奏摆出各种姿势。虽然说把公交车当成自己的巨大音响听着挺没素质的,让人想起北京地铁上那些抖音大声外放的人。不过,能听见他的音乐,就同样能粗略判断一下他的舞蹈质量(我其实不懂舞蹈,自己也跳不好,这些判断属于纯粹门外汉的原始感受)。我坐在他后面,看不见面部表情变化和岔开的双腿是否在打节拍,但仍然可以看到他的手臂在不同的节奏里变幻无穷。他的手臂在techno音乐里变成两道波浪,在某种外星的海洋里游走;在爵士音乐里又变得婀娜许多,像两棵放松摇摆、柔软的树;rap来了,两个手掌也开始面对面做出互相喷的姿势,像极了我看过的《中国有嘻哈》即兴battle手语版。
Chestnut 22到了,大哥挥舞着手臂下车了。音乐停止了,我们都突如其来跌入安静之中,就像他聒噪的音乐一般突然。
Part 2: Autobiography宣传员
大哥下车了,二哥也随之上车了。
和第一位相反,这位秃头戴眼镜的男士沉默着,咀嚼了一路的pret沙拉。
如果第一位传奇,短暂轰动了车上的公共空间,那么这一位所带来的冲击,仅限于和他短暂坐在一起的我。他的冲击力,甚至不是在公交车上进行的,是后知后觉,下了公交车的第一秒。因为就在我拉响铃声示意司机下一站停车的时候,他忽然望向我,隔着镜片的眼睛忽然亮了。随后,他快速打开google,打下几行字之后举起屏幕,屏幕上是一本书:Midnight: A Gangster Love Story, 作者:Sister Souljah。
“你看过这本书嘛?”他指着屏幕。
“没有。”
“你一定要去看,这本书是关于我的故事,我是主角,这是我的Autobiography”他自豪地大声说。
我快速跑下车了,他的声音被抛在身后,却仍显得那么不依不挠。
“你要去读,这样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已经认识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兴趣认识他,但我确实有兴趣记录他,记录他在骚扰边缘的举动带给我的惊吓和困惑,以及下了公交以后,后怕和一种奇妙的好奇所交错的心情。
这本书我没看,但我去查看了基本信息,以下是amazon上的故事简介:
PART03.
纽约地铁
Cecilia #纽约#
十年之间到访过这个城市两三次,也曾坐过它的地铁。臭么乱么,从未在意。有时看着社交软件上的地铁惊魂帖,还会当个局外人调侃几句;直到有一天自己成了它的忠实乘客。
初来乍到,我和男友两人一同皱着鼻子钻进了MTA,心思却是不同。他想着很快便能逃离,我却看着车厢里一个个神色如常的乘客,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他们一样。因此当他第二次再来visit的时候,我们一个还是皱着鼻子,而另一个却泰然自若。他震惊于我适应地如此之快,我只要笑不笑回他,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也会如此。
有很多时候,往往不是我们自发想要改变,而是环境就像携着飓风的洪水,推着你向前。
那一个月间,我在地铁转公交时,被突然窜出的三只小猫样大的耗子惊得蹦了两三米高;在戴着电子镣铐的大哥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后,用体测的速度连换了几节车厢;后来眼都不眨,看着躺在我对面以地铁为家的乞丐把裤子拉开半截儿,摆弄他的阳具。我一直自诩表面淡定的第一人,不想这半年在经历了纽约地铁后,竟进化成了内外如一。
我还是时不时地坐过站、坐错站,这点倒和在北京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我也有了自己的地铁法宝——头戴式降噪耳机和比上半张脸都大的墨镜。我虽不喜因频繁有人坠轨而导致的延误,但也庆幸NYPD会把他们中的大部分救上来。哦,最近得知的好消息是政府终于拨款,建设迟到了太久的屏蔽门。这时候又想起北京,我们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公园,没有一个下面是不通地铁的;曼岛呢,细细长长的一小条儿,中央公园纵跨了它上下两城并横向连接着东西两区,地铁却只能绕着走。
我始终没有和纽约地铁和解,不过我也不打算和解,我倒是学会了放过自己。毕竟,纽约人就像老鼠,而我混迹在这耗子窝里,比老鼠还会打洞。
更新
写完这篇的十天后,我在ig上刷到一条帖子。大意是政府将拆除八十年代的橙黄塑料椅,并更改地铁座布局。文案也写道,和爱人并肩坐在靠窗的双排座,曾是纽约能给予的最佳体验之一。我打开评论区,等着看 “双排座进出很麻烦”、“早就该换了”,却是满屏的 “尤其是路过布鲁克林大桥的时候”、“一个时代的结束” 。
这些天和几个已经离开纽约的朋友聊起这儿,一个个也满是怀念。他们反问起我,我就笑自己回忆里的那个双层巴士,开往王子街的路上总是堵车,确实还不如走路快,但我每次都会在上车前,期待二层的第一排座位还没有乘客……
更新是为了找补吗?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PART04.
我是伦敦的海鸥
Leah #伦敦#
“为什么大家下车不和司机说谢谢?”,这是我第n次来伦敦找朋友/看演唱会,也是我第n次对伦敦公交车乘客的质问。质问了四年的结局是把它变成了设问。是的,毕业后我搬来了那个被我称为罪恶都市的伦敦(灵感来自于GTA,事实证明这个城市确实有很多线下还玩GTA的人)。
我想起第一次在爱丁堡坐公交车是和当时很喜欢的学姐,学姐和我讲她们刚来的时候都不太会付钱,当时觉得还好有她在不然我一点搞不懂。后来我们走散了,后来我也几乎可以背下来市中心所有站名了。还想起有次从机场回来坐在了第一排的单人位,和苏格兰口音很重的司机聊了一路,最后,下车的时候他说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乘客。爱丁堡的公交车能给我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可能是因为有免费的young scot卡,也可能因为旁边的当地人看对眼了就会和我聊天,非当地人会问我他们坐没坐对车。我会想二楼第一排有没有人坐,我会盯着窗外看看外面的楼有没有变化,有没有哪个活动的大海报贴出来了让我凑凑热闹,路过的行人里有没有我认识的人。我尽力了解了这个城市过去的样子,我也在好奇城市里每个角落里现在发生的变化。离开故乡时我年纪很小,并不记得太多,现在想来和故乡和爱丁堡带给我的感受大抵是类似的。
但是在伦敦,我只会盯着谷歌地图上的站名,确保自己没有坐错车同时在倒数着回家还有几分钟。
我觉得在伦敦的自己像一只外地海鸥,每天和同事/客户说着叽叽喳喳的鸟语,不注意听就会听不懂;为了一口薯条窜梭于海鸥群中,去晚了好吃的薯条有几率被其他海鸥买走;记不住路更找不到路,乱飞;喜欢海边,喜欢公园,不怕人……当然也有好的地方,伦敦相比爱丁堡很少刮风下雨,海鸥可以随时出门不用担心天气;海鸥的heating bill只有原来的1/3;有很多很多的不同口味和做法的薯条;有很多展和活动……海鸥只是想办法让自己不那么想念故乡,但是海鸥觉得伦敦太大了,大得自己始终无法fit in。海鸥坚信伦敦充满了像她一样年轻的海鸥,他们应该都是这样想的。
我逐渐记住了伦敦的一些站名,我也逐渐理解了为什么大家下公交车不会和司机说谢谢了,毕竟,在海边抢走你薯条的海鸥,只会唰唰飞走,而不是专门回头跟你叫两声。
>>>>>>
我们身处各地,生活在表面上毫无交集,我们还在地球的各个角落里奔走着,乘坐交通工具驶向不同又平行于彼此的目的地。
我们都离开了爱丁堡,但我们还在写作,我们认真记录着短暂驶过彼此生活的每一辆公交车。
读到这里的你,现在身处哪一个城市?
你的城市里有双层巴士嘛?
乘坐公共交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编辑&审核 - Arya
今天也想出去玩儿
编辑&审核- Meggie
做一个无聊的人;写一本催眠的书
编辑&审核 - Cecilia
一个麻瓜
编辑&排版 - Leah
故人
图片/封面图reference:
1.https://www.ricksteves.com/travel-tips/transportation/city-transit/buses
2.https://www.sustainable-bus.com/news/man-lion-s-city-e-18-articulated-koeln/
3.https://www.edinburghnews.scotsman.com/news/transport/edinburgh-buses-lothian-bus-service-announces-timetable-changes-starting-on-sunday-3104811
4.https://www.timeout.com/philadelphia/things-to-do/guide-to-philadelphia-public-transportation
5.https://www.nytimes.com/2024/03/28/nyregion/subway-shoving-manhattan-safety.html
6.https://swanston.co.uk/brasserie/lothian-buses-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