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坚的床前挂着一幅字: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他说,远的徐霞客,近的刘雨田,以及身边的肖长春,他都模仿不了,但他特希望向李白、陆游、杨万里的徒子徒孙靠近。是的,阿坚首先是一个诗人,一个酒徒,然后才是一个行者,一个在大地上任意踏步的人。
阿坚的行走史可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时他在北京一家工厂当钳工,人高腿短,走路却飞快,于是工友送他一个外号:大踏。1983年春,从北师大中文系毕业一年多,由工人而诗人的阿坚正式成为边走边写的自由职业者,这在当时来讲可谓创举。虽然可以敞开玩了,但也就彻底没钱了。那时也不时兴打工,就只好瞄准一个城市混一个城市。比如在上海,到报社帮助编辑朋友负责最不起眼的栏目,朋友管吃管住还管玩,使得阿坚乐不思蜀。城市有城市的玩法,玩它的底蕴与靓丽,这与阿坚在蒙吉黑交界一带轮滑玩大山大水大不相同。“在上海,我大概知道了玩城市的路数”,阿坚如是说。
玩个苦的吧。从1985年开始,阿坚就系统地玩边疆了:西藏、新疆、内蒙古。玩它们,就像大本已毕业该进入研究生的课程了;或者说,玩内地的好地方算玩和平,而上边疆和高原,则约等于进入战争状态。
在阿坚与他的几个爱好旅行的朋友已数次去了西藏、新疆、内蒙古等边境省区后,觉得仍不过瘾,原因是玩得没有章法,没有主题。可他们又贪生怕死,不愿去攀雪峰、探秘洞、漂黄河或者游海峡。“我们是玩旅行的,不是玩命的”,对此阿坚自我解嘲。那日,他们找来大幅的中国地图,琢磨自己的旅行出路:既要比旅游野,又要比旅行柔;既看不起旅游,又够不上旅行。最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又一个的三省交界点上。
玩“三交”
阿坚定义的三省交界点,自治区算省,直辖市不算省,比如青新藏,这两区一省的交界点算三省交界点,而京津冀两直辖市一省的三交点不算三省交界点;另外,仅限国内,比如新疆、甘肃与蒙古阿尔泰省的三交点不算三省交界点;原四川省部分地区划归新直辖市重庆所属,仍按原四川省的界线来定出四川与黔滇、滇桂的三省交界点。
有的三省交界点很难到达,如青藏新的三省交界点在可可西里与阿尔金无人区之间的雪峰之顶,非有组织的探险活动很难企及。如滇川藏三省交界点和甘青新三省交界点,前者在金沙江上,后者在阿尔金山脉一座五千米的峰头。所以,阿坚定下的是要走全国所有的三省交界处,而不敢夸口说走遍所有的三省交界点。只能尽量靠近三省交界点,即便这样,估计也得走个十年八年的。当然,多数的三省交界点是比较容易到达的,它们主要分布在平原地区。如冀豫鲁的三省界碑在距柏油公路仅二百米的麦田中;如晋豫冀的三省交界点就在浊漳河的桥上;如皖鲁苏与皖鲁豫两个三省交界碑,也容易打听和到达。
选择三省交界有何益?别看是鸡鸣三省之地,两个或三个挨得很近的异省之村,亦有很多微妙处:风俗不同,口音不同,甚至相貌也略差异。在陕鄂豫三省处旅行时,发现陕西丹凤县这边的人形貌端正,河南西峡县这边街道脏乱,湖北郧县这边民居最漂亮。在附近的河边,见一老妇买了一堆东西往家走,问她干吗不去更近的湖北这边买,她说:我是陕西的,不在他们那边买。在陕川甘三省交界地,发现陕西燕子砭这边发廊的妹子多是川籍,而十多公里之外的四川大滩镇饭馆的打工者不少为陕籍。看来陕西人更重礼数,而川人更务实开放,虽然这两镇的民居形式、女性穿戴分不太出陕川。同样一种东西,江南为橘,江北为枳,一方水与土、一方人与物,皆因地理与教化不同而迥异。
阿坚手绘图
世上有玩山的、玩沙漠的、玩源头的、玩古镇的以及玩这玩那的,玩家们已经越来越专业化,其名堂亦大出。阿坚他们玩就玩特的:在皖赣浙的三省交界处,他们搞跑步旅行,跑了两天,共计78公里,被称为“大马拉松”;湖南的龙山、湖北的来凤、原四川的酉阳的三省交界一带,他们是顺着酉水游泳旅行的,游在省界上,一日三餐,不是吃湖北寨子里的鱼,就是吃湖南寨子里的鸭。镇赉、泰来、扎赉特蒙吉黑三省交界处,是以轮滑形式旅行的,而蒙辽冀的三省交界一带是骑着自行车旅行的。
几年来,阿坚们已经粗略地玩了20多个三省交界的地方,但仅找到过五个三省交界的三角碑。现在只是序言式的玩法,还未及深入历史地理、经济地理的系统访察,阿坚想过个十年二十年,编一册细致的三省交界处分幅图册,写一本三省交界处的图书,以补中国地图出版界的空白。
尽管如此,阿坚仍觉得不甚过瘾,他想玩些更好玩儿的。一次与朋友喝酒,阿坚与大家商量,何不买一辆平板三轮车大家轮流蹬,从北京到南京,车上带着酒、吉他,路上万一没钱了,就找一个酒吧演出。果然,隔几天他们就在那饭店边儿买了一辆旧三轮,因为无照,五人是从四环绕出的北京,并且还没骑到通县就修车三回。
南京是没骑到,带“南”的连济南也没骑到,只骑到鲁北乐陵(乐读“落”音)就落定了。此次活动,被命名为“后现代中华人力三轮第一行”。何为“后现代”和“第一行”?就是为了自嘲和嘲人那种只图虚名而不重实际的形形色色的“探险”旅行。
从此,他们组成后现代旅行小组,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开展活动:连续72小时装哑巴(说一字罚一元)的“图们江沉默之旅”,从北京到闽粤赣三省交界处的六天六夜的“赤足之旅”,以及今年3月6日从北京出发,7日到达山东嘉祥县疃里镇开始的“布朗之旅”。所谓“布朗之旅”,是借用物理学上的“布朗运动”,即无规则的游动,俗话说的没头苍蝇乱窜。这次活动是由转勺决定的即置图于桌,其上转勺,去往勺把的指向。再将地图贴在镖靶上,飞镖扎哪就去哪。整个“布朗之旅”共去了7个点,均为村或乡镇,均无任何组员去过,均无熟人,宿费每床均不到5元。
阿坚说他们下次的活动是:“找麻烦之旅”。主题是不怕被找麻烦,不厌其烦,每天必须处理几个麻烦!
资讯补给站:阿坚推荐的山野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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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者_程远
出版_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北岳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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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走着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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