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明
每一个写作者都很难抗拒“写自己”的冲动。若以自己为圆心,成长就像一个不断扩大的半径,不断画出更大的圆。但毋庸置疑,一定有一个极小的同心圆,既隐秘深沉又不惮公开,每当写作者回望来时路,它就会像鲜花一样盛开,又转瞬凋谢。这是故土,以及故土上的人事;这是起于童年懵懂初开后的记忆,以及所有被眼睛和心灵摄入的草木山水和人世春秋,交织着欢乐、甜蜜、迷惘和忧伤。
在我的印象中,程远兄是诗人、小说家和画家,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旅行家的身份。无论他走过什么地方,无论他去了何等的远方,当他回望,故土就呈现,或者形成文字,或者凝成画面,或者化成音乐……这种追思唯其真诚,往往更具魅力。可能不在于文艺创作的幻化功能,而在于事物本身,无论是故乡这个空间,还是人事的特写描摹,抑或个体成长的流动,都如其所是,被一方水土孕育而成。也许乡音会成为绝唱,炊烟只能空托悲风,但只要有人还能记住那些前山后岔(它们可能耸立千年),那些水井菜园(它们可能渐次荒废),那些邮局粮站(它们可能正在消失),我们就能召唤出过往的千秋万载,不仅塑其形,还能铸其魂。
在宇宙中,程远兄的树基沟村,其形或如草芥,其历时不过须臾,然而,谁能觉其小,谁又能觉其短?苏子说,天地万物曾不能以一瞬,所以都是过眼烟云,包括人类也难逃此既定命运。作为人类个体,既然因缘际会受到宠渥,就该秉持其灵,不至复返蒙昧。古人强调修身养性,内察己心,外观万物,不就是让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吗?说到来处,无外乎其族其家父母兄弟,无外乎斯处其生其长,无外乎其学其思,是水之源木之根;说到去处,自然是由生及长至死的过程。似乎是,我们不能选择生,但我们能影响死,不是那种结束生命,而是当时间感抽离我们躯体后,我们在回望短短的一生时,能够确定那是怎样的一生。
这当然有点扯远了。还是回到《小镇流年》,回到里面的人物、场景和情感。多年以来,因为写小说的缘故,我也经常回望自己位于江南的故乡,但也许中虚构的毒太深了,我往往会在记忆面前恍惚,有一种是焉非焉的困惑。因此,我特别羡慕程远,作为游子,他的目光比我更清澈,他的心声比我更纯粹,他的父母兄弟只是父母兄弟,他的亲朋好友俱都活生生的,他的山水也尤其相宜。我想这就是程远兄的心有所触以及他带给读者的感动。我们心有戚戚,是因为我们确实未忘来路,我们也不想放弃对去路的影响。作为70年代生人,我们都有相似的成长经历,我们接触的人都有相似的面目。这或许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假使我们确实有过那样的十年或二十年的生活,我们甚至习惯了困苦、拮据和闭塞,以至于我们成为现在的我们,那这种经历有何意义或借鉴意义?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曾安于或乐于安贫乐道,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想象一种“安富乐道”,以及那种“道”究竟是什么?
有人说,人到中年的一个标志就是开始回忆。梁启超也说过,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既往和将来,究竟孰轻孰重?也许同样重要,我们不能没有未来,我们也不能忘了过去。回望故乡的人,都有天使的一面。希望多一些这样的中年天使和老年天使,谨守其诚其心其灵,有来处,也有去处,知道他们是他们自己。
《小镇流年》
著者_程远
出版_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北岳文艺出版社
时间_2024年10月
定价_58元
程远,1966年出生,辽宁清原人。曾做过矿山工人、公司职员、报刊编辑,2020年创办沈阳鞍与笔文旅工作室。20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之后中断十年。作品散见于《作家》《天津文学》《山西文学》《鸭绿江》《草原》《西湖》《野草》等。现旅居辽东山城桓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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