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波走世界| 继续猎海豹——教堂和超市

出来以后，索菲斯又问我要不要去超市。我说可以啊，去看看吧，这时候我已经对这个村子产生兴趣了。但是当我们出来后，我发现他们家的后门儿还有一个屋子，离我们也就20米远，挺大，也挺整齐，还有两个小孩儿站在门口，正张头探脑地看我们。一发现我看她们，两个小女孩儿就进去了。我问索菲斯那也是一个人家吗？索菲斯说那是个教堂，我说是教堂啊，心里就想这么小的小孩儿怎么也来教堂了，但是索菲斯紧接着又说那里也是学校。我就有兴趣了，说咱们去看看吧，不知道让不让看。他说没问题。然后索菲斯就带着我们走过去了。走过去以后，索菲斯拉开门，我探头一看，里面有两个孩子正趴在桌子上，可能在玩儿什么东西。有个年轻的因纽特女孩儿正坐在桌子前，跟两个小孩儿一起玩儿，手里还摆弄着什么。这个女孩儿有点像妇女节那天，在骑雪橇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的那个小女孩儿，瘦瘦的，戴个眼镜，看起来像个老师。索菲斯进去后问这里能参观一下吗？那个女孩儿稍微点了一下头，但立刻站起来，背对着我们，面向后面的窗户，看样子很羞涩。看来这里很少有外国客人来，一旦有，她们就会背对着来客。但两个小孩儿还是很好奇地看着我们。不过，可惜的是，这时候我就没有巧克力了，因为没带那么多，刚才都已经给了那个小男孩儿了。

我问这里是什么？索菲斯说这是个学校。我说怎么就两个孩子来呢？但我转念又一想，十几个人的村庄应该也没多少孩子，而且这里同时又是教堂。然后我探头看了一下，屋里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四把椅子，椅子是倒过来扣在桌子上的，就像中国或丹麦的餐厅，打烊的时候，从外面看，他们就是把椅子拿起来倒扣在桌子上。我就这样探了个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儿不吭气儿，感觉是不好意思。我说能照个相吗？索菲斯就问那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回过头来，没有看我们，而是用很低的声音和索菲斯说了一句话，意思是“你说什么？”索菲斯又问了她一遍能不能照相。那个女孩儿稍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然后羞涩地又把头转了过去。看那个样子应该也是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打招呼。这就跟我们宁夏的西海固山区特别像。那里的回族妇女是不见人的，也不上桌吃饭。如果见了人，她们会把头扭过去，或者低下来，或者用围巾把脸裹得严严的。我想这可能是传统地区的一种习惯，因为跟人交往少，所以羞于见陌生人。

这时候我想，尽管这里是一个仅有十几个人的小村子，但是看到它里面还有一个很舒适的学校，等于也是孩子们活动、学习的中心，就感觉目前这个岛上还是不错的。而且换个角度再一想也觉得很有意思，这里是上帝的教堂、上帝的地盘，但又是学校，是青年孩子的地盘，这就是一种隐喻，即上帝跟孩子共享一个地盘。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我就很有感触。晚上回来后就写了一首诗，我先把这首诗念一下。

今天早上的阳光很好，

冰原闪闪发光，

我低头走进卡纳克居民点的教堂。

我想上帝一定在以严厉的目光等待我，

因为我从不赎罪，

也不停止胡思乱想，

就像上帝的花园里偷长了一棵杂草，

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把我连根拔掉。

我其实一生都在等待他的处罚，

比如，让我在世界的角落发臭腐烂。

可是，

当我抬起头时，

看见他在微笑，

教堂里有两个可爱的女孩向我投来友爱的目光。

一个年轻的因纽特女教师向我点头问好，

她说

“这是我们的教堂，也是我们的学校。

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们的孩子也必须唱歌学习。

我说：在北方之北，我终于有幸看见上帝。

其实上帝一直只是个孩子，纯真善良。

当他笑容满面时，

世界就会抖动；

当他向你招手时，

你就会踏上走入窄门的小路。

孩子，

在格陵兰岛的卡纳克冰原遇见你，

真好！

这是我有感而发写的一首诗，算是个隐喻吧。上帝到底存在不存在？我认为是存在的，因为他就是孩子。孩子的心是纯净的，所以当你看到孩子，这个时候等于你就遇到了上帝。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小岛上，世界之北的最北边，再往北走就是极点了。在这样一个最后的小山村里，当你看到这里的孩子的笑容时，真的感觉这是人类的一种幸福。

我跟孩子们告别后就出来了。我说：“那好，既然说了要去看超市，那就去吧。”他们叫超市，实际上就是个食品店或者杂货店。我们继续往后走，又看见个小房子，上面写的好像是超市一类的字。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小黑屋子，里面的货架上堆满了东西，很像中国80年代农村里的那种杂货店。我估计这些东西可能很长时间都卖不掉，心里就很纳闷，这么个小屋子怎么堆这么多货？这个村子总共才十几个人，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卖掉呢？再说这个小屋子，一进门左手边是个收银台，而且真的有收银的装置。一个瘦瘦的因纽特中年妇女坐在收银机后面，她可能就是售货员。进去以后，我跟她点了点头，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因为来的是个陌生人、外乡人，或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就有所区别，会表现得热情些，而是你来就来了，没有那种假惺惺的客气。屋子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艾道尔，正提着个塑料袋在选东西；另外一个是个因纽特男人，看这个人穿着很整齐，面部修饰得也很整洁，就让我很惊讶，感觉他好像也是从外面来的人。但看了一会儿，我猜这人会不会是这个女人的老公，因为我看他转悠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拿。我猜他可能是因为知道有人来买东西了，所以过来看一看。等我们进去以后，那个中年男人就把位置让开了，因为屋子里确实太小。于是我就在里面看货架上的那些东西，一看有印度米饭，有英国立顿茶，还有快客薯片，就是没看到中国的方便面。在里面转一圈，总不能什么也不拿吧。其实去超市之前我就想了，进去总得买点什么。但是我的钱放在大包里，都被收起来绑在雪橇车上了，所以我就问泰勒带钱了没有，泰勒说没有。我说那怎么办呢？索菲斯说他带了。这就好办了。我进去转了一圈，泰勒录着像，那个中年妇女也没有吭气，但看样子还是很友善的。我问能不能照个相，那个女士点了点头。然后我一想也不能空手，就从上面拿了两桶薯片、两包立顿茶，放在了柜台上，索菲斯付了钱。付完钱后，我指着艾道尔说，艾道尔爱吃薯片，这两个给他，然后就打开他刚结完帐的大袋子，扔了进去。我又跟索菲斯说：“这两包立顿茶是给你的。”这时候，那个中年妇女就笑了，她应该是看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一笑起来，我发现还蛮好看的。因纽特的男人和妇女都很胖，但她不胖，还有之前那个小男孩儿也很瘦。看着她笑了以后，我问索菲斯：“我能不能跟她合个影呢？”索菲斯就问那个中年妇女，那位女士说行。我就站在柜台前跟她一块儿照了个相。她对着镜头笑得很好看，氛围也很好。照完相后，我们就告辞出来了。这个超市确实太小了，我们站在那个地方，人家根本都无下脚之处了。

往下走又看到一个房子，我问这个是他们的供热中心吗？泰勒说看上面的字应该是。而且这个供热中心旁边还有两个大大的油罐，我猜这些可能是柴油。这样看的话，这个地方给居民供热用的应该是柴油。泰勒说他前天了解了，去年才把这些装上的。我就想原来丹麦政府也在不断地改善远方居民点的生活条件。比如增加集中供暖。而且我还观察到一个细节，这么小的村子，哪怕只有二三十米长的路，居然都装着路灯，看来供暖中心应该是又发电又供热，从这个意义上看，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现在中国所有乡村都实现了“村村通”工程，都拉了电，这个地方也想到了这些问题和解决方法。看来所有居民点的生活条件和环境都会不断改善的，想到这些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下一步我们还要去其他居民点，看看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情况。

看完这些，我还是挺有感触的。就是现在虽然已经到了21世纪，但这里人的生活模式，从体制上确实没有什么改变，比如，他们依然靠渔猎为生，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其它东西，只能打渔、狩猎。尽管木板房新了一点，也有了供暖中心，但出了这个村子，周边不是北极熊，就是halibut（大比目鱼），再就是海豹，等于还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当然，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平衡的生态链关系,就是大比目鱼吃北极虾，海豹吃大比目鱼，北极熊又吃海豹，人又打北极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