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波走世界| 因纽特人与雪橇狗——格陵兰岛的历史与矿产资源

吃完海豹肉和米粉后，就听着他们很多人从外面回来了。一会儿过来个雪地摩托，一会儿又过来个雪地摩托，看来是打渔的人陆续回来了，整个村子开始变得有生气了，孩子们也在外面来回跑、来回玩儿。我猜这个村子应该是我看到的因纽特人的最后一个部落，比卡纳克还遥远。从这个意义上看，我感觉真是不虚此行。你想我从遥远而现代化的大都市来到这个人类最北、也是最后一个原生态的生存空间，感受着这个地方的文化，也感受着人类最后的未被改变的遗迹。随着格陵兰岛重要性的日益增强，我猜人类这片最后的天堂也将会被消灭掉，就像亚马逊雨林一样，方方面面都会被消灭掉。导致这种结果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格陵兰岛的重要性。有关格陵兰岛的战略资源和军事资源，我们后面再讲，今天主要讲它的矿产资源。

格陵兰岛现在发现的矿产资源特别丰富。这里已知的矿产资源有什么呢？黄金、铂族元素、钼、稀土等，还包括一些工业矿物，工业矿指什么呢？就是指不需要精炼，便可直接用于工业生产的矿物质。所以我看到的那些山，每座山的颜色都不一样，凭着直觉，我认为山上一定有矿物质。同时，格陵兰岛的铅、锌和冰晶石等矿藏也都有着巨大的经济价值。1970年，在格陵兰岛勘探出的铜和钼矿，以及作为核原料的铀，在世界上的前景非常看好；1989年，又发现了特大型金矿；最近又听说发现了稀土矿产。稀土现在是中国的重要战略资源，西方国家包括美国都在全世界拼命地寻找可替代稀土的资源。美国可能比较有战略眼光，1953年就在格陵兰岛设立了军事基地，也是现在最大的军事基地。2023年，又把F-35战机开进了格陵兰岛，所以说美国就是有战略眼光，格陵兰岛早晚会被美国控制。中国作为后来者怎么也不再可能有这样的战略地位了。

再说说美国想要购买格陵兰岛的事情。为什么特朗普会提出想买格陵兰岛呢？因为1989年在这里发现了特大型金矿，并且勘探出了丰富的石油资源。所以这个地方的开采价值太高了。当然，据说中国的矿产企业也进来了，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是哪个企业进来了呢？这个我们以后再谈。但是这里的矿产资源所在地有两个特点：一是气候非常恶劣；二是生态系统脆弱，如果大规模开发矿产资源，必然要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就会引起全世界的反对，因为北极地区是大家共同关注的焦点。所以目前这里的矿产资源开采得还比较少。这就像西藏一样，西藏其实也是个战略要地，也有很多重要的矿产资源。但西藏也面临三个问题：一是气候，二是高原环境，三是生态系统。此外，西藏是亚洲最大的水塔所在地，如果破坏了那里的生态环境，人类将会永远失去这块宝地。

当然，在格陵兰岛，除了上面讲到的矿产资源，这里陆上和近海的石油、天然气储量也非常大。比如，仅仅是格陵兰岛的东北部，就蕴藏着310亿桶的石油储备，这是多么大的量啊！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当你走在格陵兰岛上，不断地看到这些情况，就开始替索菲斯和艾道尔有点担心了。因为这里可能是最后的定居点了，为什么？这些战略资源如果都被剥夺了，必然会影响到原住民的生存。比如，原来的图勒是彼得发现建立的。后来美军来到这里，建立了基地，强行勒令160多个原住民搬到现在的卡纳克地区。所以说如果这里的矿产资源特别丰富，他们也会要求这里所有的原住民都搬到努克或伊卢利萨特去，并且会说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不再需要打猎了。但是这样做就会导致这个地方的生态环境被破坏了。这么看的话，格陵兰岛确实有很不幸的一面，就是自从它被发现以后，就意味着会走向一个很悲剧性的命运，一个被殖民化、被剥夺的命运。所以真的是替格陵兰岛的这些人感觉到有点忧虑了。当然，中国也经历过这样的命运，但是现在已经从原来半殖民地、被剥削的命运中走了出来。现在看着格陵兰岛的这些人，我在想他们以后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呢？

格陵兰岛拥有着一个漫长的发展历史。早期的欧洲，文明中心主要在南欧地中海沿岸，所以诞生了希腊文明、古罗马文明等。而那时欧洲北部地区先后被凯尔特人、日耳曼人、维京人占领，冰岛和格陵兰岛还不为人所知。现在的西伯利亚、阿拉斯加、格陵兰岛等地在那个时候都属于爱斯基摩人，也就是现在的因纽特人。那时，因纽特人以加拿大的岛屿为跳板，从北美渡海抵达了格陵兰岛的西北部。所以至少在1000多年前，这个地方就已经有格陵兰地区的原始居民了。但是因为这个地方纬度太高、气候太冷，不适合发展种植业，所以他们就以捕猎北极生物和海鱼为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直到挪威人到来。

自6世纪起，气温在全球范围内开始上升，这样像青藏高原的吐蕃，漠北的突厥、回鹘等族群就崛起了。同样，北欧的维京人，也因为气温升高、粮食增产，迎来了人口爆炸期。所以从8世纪到11世纪期间，挪威的维京人就开始不断扩张。他们对外抢掠欧洲大陆、英国还有北极地区，这个时代也被称为“维京时代”。

进入9世纪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挪威人跑到了冰岛。他们发现原来冰岛这么好，于是就给这个地方起名叫冰岛，为什么？意思是对外吓唬别人说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让大家都不要来，这样这里就只有挪威人了，冰岛也就成了挪威人的地盘了。这个时候冰岛离格陵兰岛已经很近了。只不过那时由于海面上有大量冰山还有天气原因，挪威人还去不了格陵兰岛。但是，到了10世纪下半叶，有一个名为红胡子埃里克的囚徒，这个家伙犯罪了，在那个地方犯罪还好，就是把你赶走、驱逐出去，让你滚出冰岛、滚出挪威，所以埃里克就被挪威官方驱逐了。于是他不得不驾着小船，渡海远洋，在3年后碰巧来到了格陵兰岛。那时候正好是夏天，夏日的格陵兰岛西南海岸长满了苔原，绿绿葱葱的一片，埃里克这个家伙就说在格陵兰岛发现了绿洲，并报告给了挪威。当然他也因此立了功。从此挪威开始了对格陵兰岛的殖民统治，并于1261年正式宣布格陵兰岛归属挪威。

当然，维京人不只在冰岛和格陵兰岛这两个地方扩张。早在8世纪的时候，丹麦维京人就开始扩张，甚至在英格兰东北部建立了“丹麦区”。进入11世纪初，丹麦建立的帝国开始走向瓦解。丹麦这个海上帝国的瓦解，让丹麦人失去了控制格陵兰岛的机会，格陵兰岛依然被挪威掌控着。但是到了14世纪的时候，机会来了，那时欧洲王室之间经常通婚，用来解决彼此之间的战争问题。丹麦公主玛格丽特嫁给挪威国王哈康六世，后期玛格丽特成为了丹麦和挪威的实际统治者，被奉为玛格丽特一世。

1397年，玛格丽特主持召开了卡尔马会议，宣布丹麦、瑞典和挪威组成联盟，丹麦处于统治地位。卡尔马联盟由此成立。卡尔马联盟成立之后，因为丹麦更靠近欧洲大陆腹地，能够得到更多的欧洲文明和生产力技术。所以丹麦的势力最强大，又有玛格丽特女王，便逐渐占据了卡尔马联盟内部的统治地位。这个时候原来属于挪威独占的海外属地，如格陵兰岛、法罗群岛和冰岛等，就变成了卡尔马联盟共管地区，成为大家的共同财产，但实际上它们转归丹麦管辖。

卡尔马联盟一共维持了126年。当时，为了打破汉萨同盟对波罗的海的经济垄断，卡尔马联盟持续扩张。然而，长期的征战消耗了丹麦的大量财力，最终引发农民暴动，瑞典于1523年退出联盟。瑞典的退出标志着卡尔马联盟的结束。但是在瑞典退出卡尔马联盟之后，也就是1524年，丹麦决定取消挪威国王的地位。从此，挪威被吞并，变成了丹麦的一个省。这也意味着格陵兰岛成了丹麦的一部分。此后，瑞典和丹麦为了争夺波罗的海的霸权地位一直战争不断。这个时候的格陵兰岛，就彻底成为了丹麦名下的领土。1771年，丹麦商人经王室批准在格陵兰岛首府努克建立商业据点后，更是独占了格陵兰岛所有的商贸活动。实际上，这时候的丹麦也就成了格陵兰岛真正的统治者。所以格陵兰岛属于丹麦是有着这样一个过程。

当然，后面因为法国大革命爆发，丹麦被迫将挪威割让给了瑞典，从此挪威和丹麦分离，这就不细说了。直到1905年，经过多年战争，挪威最终摆脱了瑞典的控制，正式宣布独立。独立后的挪威并不承认丹麦对格陵兰岛的所有权，双方开始将争端提交给国际联盟仲裁，最终仲裁结果认定格陵兰岛归属丹麦，此后格陵兰岛算是正式归属于丹麦。当然，格陵兰岛虽然归属于丹麦，但仍被看作丹麦的殖民地。后来，随着世界范围内掀起的民族独立浪潮，格陵兰岛独立和自治的声音也日益强烈。1953年，迫于联合国的压力，因为联合国有权干涉殖民地的治理，丹麦决定把格陵兰岛作为一个州，给予其平等的政治权利。此后联合国就不能再干涉格陵兰岛的治理了，因为这时格陵兰岛已经是丹麦的一个州了。而对格陵兰岛来说，也算是摆脱了殖民地这个身份。1979年，丹麦决定赋予格陵兰岛除了国防、外交和部分财政权以外的自治权利。2009年，格陵兰岛正式自治，丹麦仅仅保留了对格陵兰岛的部分外交和国防权力。当然，格陵兰岛现在独立的声音虽然很强烈，但是它面临很多问题，什么问题呢？人口太少、环境太恶劣、经济太薄弱，所以它不得不继续依附于丹麦，享受丹麦每年给它提供的补贴，这样它才能让自己勉强维持下去。从这个意义上看，丹麦所处的位置就很微妙。

格陵兰岛在战略上非常重要，美国早就对它虎视眈眈。不仅如此，二战期间，对丹麦觊觎已久的德国，通过闪击战吞并了丹麦，当时丹麦一天之内就投降了，这让美国感到震惊，但他们考虑的不是丹麦人有多难受，而是担心格陵兰岛落到德国人手里，所以要赶快采取行动。1940年，美国把丹麦驻美大使找过去，表示愿意低价售卖武器给格陵兰岛，用来保护岛上矿产资源不被德国侵犯。当时的丹麦驻美大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实际上是基本同意了这个提议。随后，格陵兰岛在丹麦驻美大使的策动下宣布自立，并邀请美军入驻，在岛上与德军展开了长期斗争。二战后，美国不得不把格陵兰岛归还给丹麦，为什么呢？第一，对格陵兰岛来说，丹麦是宗主国；第二，美苏正好处在争霸中，必须要讨好北欧。然而，美国虽然把格陵兰岛归还给了丹麦，但依然留下了一个图勒空军基地，主要用于监视欧洲、苏联和北极地区。

其实，美国这样做是有它的历史的。早在1876年，美国总统就曾提出要购买格陵兰岛和冰岛。到了杜鲁门时代，杜鲁门总统曾向丹麦提出购买格陵兰岛，1945年提出用阿拉斯加来交换，1946年提出用1亿美金购买，但是都遭到了拒绝。然后就是后来我们知道的，2019年特朗普突然提出来要购买格陵兰岛。这样看来，特朗普这个家伙不是傻子，也不是随便提出来的，是有历史渊源的。但美国这次再度提出购买格陵兰岛的意向，把奉行北欧平衡外交战略的丹麦惹急了，丹麦坚决不同意这个提议。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虽然格陵兰岛想归属美国，但是卖给美国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尤其是俄乌战争之后，格陵兰岛的战略重要性变得更加明显。之前在冷战期间，美军对这个基地的投入并不多。但是在俄乌战争爆发之后，美军开始扩建这个机场。我们在前两天已经提到过，他们计划投资39亿美元，美其名曰要给这里增加就业、收入，但实际上只要F-35战机进入到这个地方，其他国家包括中国就很难再进入了。这个时候尤其是俄乌战争期间，北约一体化进程加快，使得人们更加担心俄罗斯的扩张。所以，现在格陵兰岛的地位就表现得非常微妙。

但反过来看，对于定居点来说，原住民的处境就很可怜。他们没有能力左右国际大局，也无法决定自己成为谁的殖民地或者被谁购买，更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变成战场。还有，以后谁来打海豹、打北极熊，这也是个重要问题。当然，也许会花一点儿钱，就可以把格陵兰岛的几万人都变成现代化居民，但这也将意味着因纽特民族会被彻底消灭。就像我在卡纳克时经历的一样，很难再听到因纽特老人吟唱萨满故事了，而且我觉得这一代人以后，萨满文化也将会逐渐消亡了。所以，这是值得人类深深思考的一个问题，也是21世纪人类脸谱行动的魅力所在。我就是要走到世界各地、走进这些现场，去看看这些人的生存方式，感受他们的思维模式，然后我再回到国际大环境下去深刻思考许多问题。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我觉得我必须站在格陵兰岛这边，站在卡纳克这边，更要站在索菲斯和艾道尔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