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电视上看到黑三郎宋江就好烦,觉得这人虚伪、凶狠、官迷,不顾梁山兄弟的将来,连带着对李雪健老师特别没有好印象。
后来在社会上经历得多了,会知道所有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理由,没人能用自己所理解的价值观去要求别人。而从宋江的角度看,招安无疑是他人生众多选择中,最重要的一条路。
01
一方面是路径依赖。
宋江出身体制内,虽然是小吏,但他业务熟练,又会来事儿,深得知县的信任和同事的好评。在郓城县当地,宋江资历深、人情广,他所拥有的实际权力,比他表面上的政治地位,要高得多。
换句话说,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儿,他其实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从宋江私放晁盖和他杀了阎婆惜之后各色人等的反应,以及对他的护佑,都能看出在郓城县的关系网中,宋江处于一个多么舒适的位置。
可是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它怎么转动。各种阴差阳错上了梁山后,他不是没有跟弟兄们一直在梁山生活的想法,毕竟宋江连父亲宋太公都接来了。
02
但从体制内出来的宋江天然对朝廷有一种真实的敬畏和向往。对他来说,从押司这个“小吏”跃升为“官”,继而“封妻荫子”有着终极的魅力。他毫不怀疑当官的前途和稳定性,也认为这是最高的职业追求。
之前他在浔阳楼写诗,“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为啥说自己“潜伏爪牙忍受”?就是因为宋朝“官吏分途”,宋江的上升通道被堵死了,只能做个押司,他觉得自己被屈才了。
也因此,在有被招安的机会时,宋江又是讨好高俅,又是讨好宿太尉,连皇上情妇李师师的路子都走。宋江坐在妓院里头表忠心:“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足见其狂热。
03
另一方面,是梁山本身的运营困境。
宋江是个极有野心也具备强大号召力的领袖,他坐了梁山第一把交椅后,团队的规模、战斗力、影响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对外号称有十万人马。这是非常大的团队运作力。
与之对应的,是这么多的人吃马嚼,都需要成本。作为掌舵人,宋江比谁都知道梁山的运营困境,尤其是经济困境。
梁山108将之后,不再接受其他力量上山的主要原因,就是梁山的运营已经负荷不起这么多人的开销。
04
王伦晁盖时代,梁山不算大,但“小国寡民”有自己的好处。一方面,是生活比较容易做到富足,梁山泊水产品丰富,仅此一项垄断,就能产生巨大的收益,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另一方面,是比较安全。一座不发展且规模有限的梁山,朝廷的基本态度就是不重视,因为破坏力有限,朝廷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今天搞个山头、明天剿灭个帮派的。落草后就相当于脱离了管制,生活是比较轻松的。
但这么优越的地理形势,其实是容不得小富即安的,梁山很快就发展壮大起来了,于是就导致了一个直接问题,“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
怎么办呢?只能对外“借粮”。
05
先打祝家庄,这一战的收益支撑没多久,粮草用尽于是不得不再次出击,并陷入循环。接着,要么是攻打东昌府、东平府这样的州县,要么是祝家庄、曾头市这样的地主庄园……于是队伍更加庞大。
再接下来怎么办?这自然引起朝廷的注意,并派兵征伐,而梁山能躲得过正规军一次次的讨伐么?如果不能,又该如何自处?
缩小规模么?没人会愿意的,很多都是亡命之徒,你让大家回哪里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迟早被剿灭”和“主动被招安”之间要怎么选,也就不难抉择了。
用王熙凤跟刘姥姥说的,就是“大有大的难处”。主持招安的就算不是宋江,也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