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战斗 ▌吴彦彬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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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7 06:18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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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见自己成了一名战士，即将参加一场战斗，明天就要奔赴战场。而且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敌强我弱，只要上场就必死无疑，但是军令如山，不得不去。就像平时看的战争电影，面对强敌，敢死队的战士们知道一上战场就必然会牺牲，但没有选择，必须义无反顾。梦境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不确定的，也是无序的。所以老王不知道战场上的对手是谁，也不知道战场在哪，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将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此时此刻他还在家里拼命地擦地板，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明天就要上战场了，而且一定会死在战场上。可怜的老王，平时的压力与焦虑真够大的，连做个梦都不得清闲。梦中的老王看着家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地面上、家具上布满了灰尘，觉得很难受。他想要把房子打扫干净，于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擦地板，可擦来擦去，累得满头大汗，地板就是擦不干净。他抬起头大口喘气的时候，看见儿子和女儿站在自己的身边。他猛然想起，自己明天就要死在战场上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了。老王心里涌起了一阵巨大的悲伤，忙把儿子和女儿搂在怀里。想起了明天就要上战场的事，老王忘记了擦地板，恐惧感就呼天抢地地来了。毕竟是要直面死亡，老王害怕了，心里出现了好多想法。首先想到的就是两个孩子。平日里孩子就是老王的命，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老王心里一阵悲痛，他舍不得离开孩子们。接着老王又对自己要上战场的事产生了怀疑：明天我真地会中弹而死？疼不疼？在一阵悲伤和恐惧叠加的情绪中，老王突然惊醒，满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老王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已有一丝亮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了房间。他摸出床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六点零五分。老王苦笑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既要早起上班，又要叫孩子们起床上学，生怕自己睡过头耽误上班和上学的时间，所以每天早上都定了一个闹钟。可是这些年没有被闹钟吵醒过一次，总是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来了。老王怕吵醒旁边的妻子，轻轻地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走进了洗手间。打开灯，一张苍老疲惫的脸出现在镜子里。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就见少，而且已呈加速减少之势。面容憔悴，满面油光，眼睛也没有从前那么清澈了，眼袋呼之欲出。看着自己那张未老先衰的脸，老王暗骂了一声，什么鬼睡眠！什么鬼梦！睡一晚起来比不睡觉还累。先洗脸刷牙，再看准时间把儿子女儿从床上叫了起来。老王年轻时候家境不太好，一直找不到对象。到了三十多岁，才有个姑娘看上他的勤奋踏实，不计较他年纪大又没钱，嫁给了他。老王被迫晚婚晚育，四十出头了儿子女儿还在上小学。老王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地下车库，来到了那辆电动车面前，他要骑电动车送孩子上学。电动车不大，后座坐两个孩子有些挤，也不合法，但是老王经常这么干。其实老王有一辆汽车，但是他舍不得开。七块多一升的汽油，汽车加一次油要三百块钱。开在路上看到油表指针噌噌往下掉，他很心疼。所以老王平时很少开汽车。出行路程超过三十公里或者是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他才开汽车。儿子和女儿常常问老王：爸爸，你为什么不开车送我们？老王不想让儿子女儿知道自己的节省与拮据，就找了一个听上去非常合理的理由来回答他们：早上校门口人多车多，太拥挤，骑电动车更方便。其实并没什么不方便，每天早上校门不知道有多少汽车来来往往，奔驰、宝马、奥迪比比皆是。现在的孩子，还没到懂事的年龄，就能敏感地判断、比较出贫富差距。谁家的车好，谁家的车次，他们一清二楚。老王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自卑，所以偶尔也会开车送孩子，停在校门口人最多的地方，然后让孩子们下车。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们家里有汽车。电动车在校门口停下，老王看着两个孩子进了学校，才又骑着它往上班的地方赶。想起上班的事，老王又是一阵头疼。这两年厂里效益不好，收入减少了很多。早一阵还有几个同事被裁员了。因为老王踏实肯干，老板才留下了他。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没有订单，资金流动不起来。好不容易拿了几个订单，又收不回货款。这两年老板看上去总是愁眉苦脸，经常性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脾气就大，所以经常听见老板骂人。其实老板以前也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生活的压力让他多了几分暴躁。两年前，厂里产销两旺，工作排得满满的。一天工作10个小时，周六周日差不多都在加班。老王几乎没有缺席过任何一个周六周日的加班。凡是能增加收入的事情，老王都不觉得累。老王想起那个时候，虽然早出晚归两头黑，累是累了点，但是感觉有希望，很有干劲。可眼下这两年，情况越来越糟，不说周六周日加班了，连正常的工作日都排不满工作了。老王也想过跳槽。但大环境不好，工作难找。况且四十岁是找工作的一道坎，几乎所有用人单位都不招四十岁以上的人。老王去人力市场转过很多次，适合自己的工作只有小区保安。这个工作不但憋屈，工资也低。再说，四十出头的人去抢六十岁大爷的饭碗，实在说不过去。老王忧心忡忡，总是没有安全感。房子贷款买的，正还着房贷。父母老了，小病小痛常有，时不时地要去医院打针吃药。两个孩子上学，各种各样的费用也不秀气。这些都是不能节省的支出，该花都得花。其实老王一家的日子并不是很艰难，还算过得去。夫妻二人都在工作，老王踏实肯干，没什么不良嗜好，妻子贤惠，会持家。父母虽然年老了，有些小病小痛，但并无大碍，还能种菜养鸡自给自足。养老金虽说不高，但是也够他们生活的，没有给老王增加额外的负担。两个孩子乖巧可爱，学习成绩也好，也不需要老王操很大的心。虽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是因为老王的勤劳和妻子持家有方，老王的家庭算得上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但老王有居安思危的思维，也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所以他总是考虑长远。眼下的情况只能保证基本的生活。父母亲年纪大了，谁也不能保证不生大病，所以总得留点钱以防万一。孩子们的教育必须重视，他不想让孩子们将来像自己一样辛苦，所以必须准备一笔钱给孩子们读书。还有各种未知的变数和不可预测的风险，老王都一一考虑进去了。算来算去，老王就觉得自己挣的这点钱完全无法满足未来的需要。之前厂里效益好，自己多工作一些时间，还能创造一些收入，而现在这种通过延长劳动时间来增加收入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必须想办法改变。老王有时候觉得挺累的，他的一些朋友家庭经济状况明明还不如他，但他们却整天乐哈哈的，过得有滋有味。老王很不理解。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老王首先是努力保住了自己的工作，然后做好了自己单干的准备。他瞄准了一个投入不大的小本买卖，暗地里考察过很多次，认为可行性很好。真到了被裁员那天，他就准备马上上手。有了这么一个应对之策，在真丢了工作的时候就不至于慌里慌张不知所措。老王还在考虑要做一份兼职来增加收入，厂里效益不好，工作时间比以前减少很多了，做一份兼职也不会太累。老王天生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做着眼前的工作，心里却在一次又一次地推测几年后甚至十年后的情形，为未来的发展做打算，为潜在的困难做准备。老王骑着电动车沿马路前进，一路上车流滚滚，人来人往，老王夹在中间，像是被人流和车流推着向前走。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梦，眼前这络绎不绝的人流和车流，有点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场景。老王一下子觉得那个梦一点都不稀奇古怪了。秋天的早晨，风凉凉的，迎面吹在老王的身上，他感觉有一丝丝寒意。老王骑着电动车机械地行走在街上，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像是上战场，为父母而战，为孩子而战，为家庭而战，随时有可能倒下，但是又不能让自己倒下。作者简介
吴彦彬，宁乡坝塘镇人，爱好写作，宁乡市诗散文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