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利平，一个我低估了的医生兼写手 ▌廖建华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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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3 06:18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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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找了我的文友黄沃若，要沃兄出面请我吃饭。沃兄说她是看了我写的《亲爱的宁乡》三部曲，想认识我。又说，她是你同学，还是香山巷的，你们是邻居。我哦哦了两声。沃兄告诉我，曹利平这人特立独行，她在广州工作，汶川大地震时她辞职去当心理志愿者。这让我有点吃惊。我还从沃兄口中知道，二十年前印尼海啸，她捐款1000元，这在当时可是她半月工资。彼时，沃兄是《宁乡报》社长兼总编，他要将她的事迹刊在报上，她坚决不同意。我说，这是个人是妥妥的世界公民呀。沃兄说，是是，她自己也说她是世界公民。三天后的周六，久雨放晴。我开车跑在许广高速上，太阳诗意地挂在天空，我专程去拜访曹利平。我、沃兄、谢娜利等文友聚在曹利平工作室。我第一眼见她，她一脸的文静，微笑着，态度温和而内敛，她不是我想象的“女汉子”形象。我们喝茶，聊文学，聊宁乡的几个文人。我们话多，她安静着，喝着茶，依然微笑。只在大家谈及我的《亲爱的宁乡》三部曲时，她才说她很喜欢这组文章，说她看了多遍，还发给她认识的所有老宁乡。她说她与我是校友，也是七八届的，毕业于宁乡一中。此外，我与她似乎没有交流。吃饭时，她不喝酒，还是那样少言。我们几个则喝得尽兴而热闹，依然谈着先前的话题。饭后，我回株洲，曹利平对我说，我们加个微信吧。于是，我们成了微友。那天，群里发了她的文章，《坝塘，我躺平开始的地方》。我看了，差点叫喊。我一直觉得曹利平——以她的安静，她的医学专业，她的中规中矩，她写东西大抵是“老实”而“不坏”的。但这篇自传体的文章，却满屏的鬼气，她看似在写一段平常生活，文字里却藏着大巧、藏着哲学、藏着个性、藏着让看官心里微微一震的冲击力。她写的是“躺平”，暗寓的则是“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其争”的道学。此外，她的语言静气，平实，有张力。这样的文笔，在我的视野里——宁乡的女写手少有出其右者；她几乎不用形容词，全白描，文字也就不花哨、不甜浅，而显朴实、老成，文风完全男性化。于是，我给她打电话。我开玩笑。我说，当年你我参加高考，我出局，你胜出，你我在人生的起跑线，一赢一输。弹指间，四十多年过去，如果现在又以“躺平”为题作文，再来一次大考，我又将输给你——我写不出这样的文章。她说，文无定法，各有写法，你有你的风格。说完，她笑而无言。我说，老实说我低估了你；现在社会，很多年轻人在躺平，躺平似乎是时髦的事情，你也“躺”了一回，但你不“躺”则已，一“躺”就让我刮目相看。之后，我与谢娜利聊此文。谢娜利说，这不算什么，曹医师十年前就出版了心理学散文，《穿越心灵的迷雾》，很多人当枕边书翻看。这也是我没想到的，我与她好几次会面，每次相聚总有三五文友，我们喝茶，喝酒，谈文论艺；她不像某些作家，他们张扬，他们拿一堆与文学八杆子打不着的通讯报道或好人好事等垃圾文字，出书，讲学，四处签名卖书；而她出了书连我都不知道，更不签名赠我。基于此，当我看到她的另一篇文章时，我似乎是一次不小的发现。她的《一中，那栋古老的青砖楼》，文字的干净、情节的叠加、递进间的逻辑、措词的规矩与精准，让我想到她读高中时的作文。那时，她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宣读。在我的认知里，文章好的人大都有“少年功”，但这些人多偏科，他们往往理科差，甚至是理科盲。曹利平例外，她不偏科。因此她1978年高考金榜题名，乃宁乡一中“四朵金花”之一。作为写手，她文理双修也算是“另类”吧。然而，她纵使“另类”，她高中时还是受挫，以至于差点被取消高考资格。她因为看“黄色”小说，被班主任在档案里留下“思想意识不纯”的案底。我读这段文字，心里就起了波澜，匆匆在文后留言:“档案里有‘思想意识不纯’，这在文字如刀如枪的年代，有多可怕呀，如果不是邓小平恢复高考，作者就当不了医师。很巧，昨天是小平诞生118周年，让我们记住他的俗气、他的务实、他的解放思想、他的一切从实际出发、他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言之他是五千年推动吾国向前、造福百姓第一人，小言之是他救了曹利平。”此后，我们的联系多了，除了聊文章，也聊俄乌战争，聊工作，聊读书。我们的价值观是大抵一致，我们拥护改革、支持市场经济;我们敬爱小平，认为随时间的推移小平将变得更加伟大；我们鄙视以司马×为代表的那些“爱国”大V们;我们在看待美西方文化、价值观等问题上，不搞非黑即白，不跟风、不起哄，也不当骑墙派。我们议论时政，也常有分歧。前不久川普大选获胜，再度入主白宫，她第一时间发来信息：“祝贺川普，他当总统四年全世界没发生大的战争，如果他当年胜选，我相信俄乌战争、巴以战争都不会发生。现在我相信俄乌战争快要结束了，拭目以待吧。”我回她：“川普率性、真实，是一个非典型政治人物，但此厮出尔反尔，有神经质。”但我写时评，她力挺我。我的文章多有批判性，有的文章争议大，我收获了很多骂声，曹利平却为我鼓掌，总是转发我的文章，并打赏。我反复叫停，她不听。她说，谁为正义发声，我都会打赏。这两年，她也写了不少文章。我从她的文章里读出一种温暖，一种博爱。这与她二十年来默默做公益活动，多次带团队为残疾中心捐款捐物; 工作室经常为心理老师、心理咨询师举办公益培训; 暑假国庆，她带领希望净化心灵的追随者，去沩山正念冥想。等等一切，都是她言与行的统一。我一直秉承“文章即人”的观点，作者写文章，就是在写自己。文章可折射作者的认知、个性、态度，乃至智力。因此，我在朋友圈说过，作为心理医生的曹利平，她的医术应该不会差。我的羽毛球友老肖，其子读高中，因学习压力过大，失眠，头晕，精神恍惚。肖带他在某三甲医院看心理门诊，主任医师诊为中度抑郁症。药物治疗半月后，病情加重。复诊。医师建议休学，并去湘雅，或省脑科医院作心理疏导。肖急如热锅之蚁，找我商量。我给曹打电话，说了情况。曹说要见患者，才能因人施医。翌日，我带肖氏父子去了曹诊室。患者详述病情，曹边听边察其言行。之后，曹问患者，××医院说你是中度抑郁？患者答，是。曹问，你是不是填了《抑郁自测表》？患者答，是。曹微浅浅一笑，说，你不要被那张表吓坏了，表测只能作参考，而你得的不是抑郁症，是焦虑症，抑郁与焦虑是两个概念。肖氏父子闻言，一时难以置信。继而，老肖迫不急待地问曹，能治好不？曹说，没问题。这段医患对话，曹利平说得漫不经心。肖氏父子则激动不已。我想起一句俗语：艺高人胆大，以我对曹利平的了解，她敢口出此言，并推翻三甲医院主任医师的诊断，她是有把握的——她像一个舵手，她将一艘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的船，拨正了航向，让这艘船躲开了旋涡，朝着波澜不惊而有阳光的水面前行。曹利平医术高明，我不知道她帮助过多少圈内文友，但她是帮助过我的。今年九月，我心脏病复发，心悸难受。这是老毛病了，以前在市级医院看过主任医师，去过湘雅，做了各种检查，无大碍。那天，我和沃兄电话聊闲天，谈及我的心脏病，沃兄问我，你考虑过找曹利平吗？我说，我不打算找她，她是心理医生，而我的病情复杂。沃兄说，上周三的半夜，他突然上腹绞痛，痛得大汗淋漓，整夜未好，感觉都熬不过去了。翌晨，他老婆已备好住院物品，但他不想去医院，嫌做各种检查太麻烦。他就微了曹利平。她赶到他家，做了必要的检查后，开了简单的几种药。沃兄服后，效果明显。第二天症状消失。第三天他又恢复写作了。这个案例，并未说服我。但沃兄坚持要我找曹利平，说，反正不坏事，你试试吧，说不定有奇迹出现。说老实话，我是为应付沃兄，才打了曹利平的电话。她问我的病情，问得很详细。问过后，她说，建哥，你这不属疑难杂症，好治。我一听“好治”，就问，那是什么病呢？她说，叫心脏植物神经紊乱。此言一出，我似是灵感突发，感觉这次把脉把准了；我虽不懂医学，但逻辑告诉我，我做了那么多检查，植物神经出毛病，怎么查得出？我又问，吃什么药？她说，你等会，我发给你。约一小时后，她将药名发我。病愈后，我给她打话。我说，我的症状消失，你真是神了！她说，你要坚持吃药，吃三个月，还要注意生活习惯，从源头防止病情复发，可望修复你的神经系统。我说，好的好的。我说，你虽是全科医生，但在其他专科方面也如此厉害，让我疑惑。她说她在医院上班时，疑难杂症都请她会诊，退休后又专门研究中医保健。我问，心理学、文学、医学，你那一门最厉害？这次她一改向来的谦虚，说，我的心理学水平全国一流，上半年我还收获影响力很高的督导师证，专门为全国心理咨询师作案例督导。当然文学、医学水平也就二流，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往期作品：
农民工写手姜四清
我“爷爷”是科长
一口宁乡腔
我不“坏”人不“爱”
从前的奢侈品
我说谢娜利
与肠胃好好谈一次
领导的侧面
作者简介
廖建华，视写作为手艺，自比老木匠；曾为多家报纸专栏作者、特约评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