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分为两部分,这是下篇,主要涉及:
从一开始,父子关系就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父子关系的习惯意象是在至少由三个人所组成的群体背景下来看的。父亲被期待成为导师,这个导师负责教导孩子与社会发生关联。比如,帮孩子找工作,带他们认识一些有影响力的人,在一些人生重大选择上,父亲的意见至关重要。
而母亲的角色是负责教导孩子如何处理与身体相关的事情。分工的不同是有起源的。当母亲体验到新生婴儿正是她装在子宫里的孩子时,父亲却把他的精子和那个因此带来的生命,看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刻意采访过一些父亲,询问他们第一次在产房看到自己孩子时的感受,答案主要涉及:陌生、慌张、疏远。父亲们在孩子出生后,很多都忙于处理因孩子出生带来的琐事中,和母亲相比,他们没有被赋予更近距离接触和感受孩子的优先权。
这进一步导致了父亲们对孩子的不确定,而母亲总是确定的。在高级动物中,母亲总是知道谁是她的后代,但父亲却不一定那么确认的知道。
在鱼类中,总有一定数量的鱼类交给雄性照顾受精的鱼卵,这被视为一种交配行为的延伸。雌鱼散子,它最先完成了这个使命,因此也最先退出舞台。而雄性继续履行射精的任务,因此也承担照顾后代的任务,这是很自然的。
然而,当生命离开海洋后,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全新的生命不再依赖水这个媒介来完成精卵结合,而是转为内部受精。这个新的交配方式使得雄性最先完成了繁殖活动,因此也就退出了舞台,而雌性却有其它要完成的职责。这意味着:所有关键事件在一个阴暗而神秘的隐蔽之处发生,雌性的身体将精子与卵子围封起来,使它们不会处于雄性的掌控之下,而交配行为也因此变得更长,导致了一种新的不确定:实际上发生了什么?雄性被剥夺了所有对这一新生命是否与他有关的了解。
这就是母子关系永远先于父子关系的起源学原因,再加上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父亲们纷纷走出家门,为养家糊口而工作,他们渐渐远离了孩子们的视线。所以,不管是起点,还是中点,或是终点,父亲们和孩子一直是渐行渐远的关系,不似母亲那般,曾有过一段相当融合的时期。这是父亲的孤独,也是孩子的渴望,两两不相望。
所以有必要专门开一个标题来看一下父性的缺失。
父亲的衰落开始于1000年前。父亲的缺失与不健全的父亲的出现是伴随着无产阶级的贫困以及工业革命的开始而爆发出来的。不过,现如今工人阶级已经走出了贫困,父亲们却还是不回家。
随着欧洲文明的发展,父亲似乎也征服了整个世界,即使到了20世纪,以及现如今21世纪的和平年代,我们也没有等到父亲回家。父亲正在成为奢侈品,一些实际工作都交给了母亲或某些专门机构,父亲传统的心理机能变得越来越弱,父亲的身影也逐渐从家庭中消失了。有多少孩子没有父亲?他们多长时间没有父亲了?
尤利西斯没有死在战场,但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就像世界大战夺走了数百万孩子的父亲那样,虽然这些退伍的父亲们回到了家,但他们父亲的身份却回不来了,因为父亲的身份的恢复需要他们的实际行动,但他们难有实际行动。
也就像生活在现代城市的父亲们一样,他们在与不在对于家庭而言都没什么不同,许多妻子们只能用父亲们从外面带回来的金钱及附属利益聊以自慰: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孩子们可以没有父亲,但他们的成长不能没有钱。孩子们则把目光转向外界,他们有可能会加入有着父亲功能的一些组织。家庭中的这种悲恸不是文字可以言说的。所以,父亲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回家的时刻,家里再难有父亲。
虽然父亲为了孩子的生活而赚钱,但他们在孩子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不重要。据统计,美国父亲每天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平均为7分钟,在历史上任何时期,父亲在孩子的抚养过程中所起的作用都远低于母亲。
另一项数据表明,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的离婚率比世纪初增长了700%,因此,在那10年里,每10个出生的孩子就有4个只能和父亲或母亲单独生活,而且几乎所有都是和母亲在一起。1987年的一份调查报告也表明:大多数犯罪分子都是没有父亲的男青年,美国监狱里85%的男性囚犯都是没有父亲的。
父亲消失的原因在不同阶层有不同体现。对于上层社会来讲,他们是想结束不满意的婚姻;而那些贫穷的下层社会,父亲缺失是因为他们缺乏选择,从一开始初为人母的女人都极有可能失去她的男人。父亲可能从孩子生下的那一刻起,甚至在母亲怀孕时就不见了。所以才有了以上部分数据。
就全世界而言,父亲缺失的顺序也是有个路线图的,它一般是这样发展的:首先是美国,其次是欧洲,最后发展到第三世界;首先是大城市,然后是小城市,最后连乡村的父亲都开始消失,他们去了大城市;父亲消失的阶层也是由上而下的。并不奇怪的是,动物社会有着同样的情形。
现如今我们越来越多的注意到父性缺失现象,是因为这个现象已经很严重了。不管是人类还是其它动物世界,往往都是在物种濒临绝境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孩子们是会嫌弃父亲的,对父亲的嫌弃会发生在当他们的学识超过父亲时,当父亲不能像他们一样有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时,当父亲过于沉闷不擅表达时,当父亲们过于无声或过于强势时……对于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讲,对父亲的嫌弃几乎随时可能发生,毕竟一方日趋强大,另一方渐近衰弱。
社会的进步会催化这一趋势,金钱利益代替了许多成长仪式,它比那些精神领域的东西更易得,所以,父亲容易失去对孩子的祝福和托举,而直接易得的金钱利益让父亲的崇高更难呈现,嫌弃由此滋生。
这也不能全怪孩子们没有知恩图报,毕竟很多父亲还是很懒惰的,这种懒惰与西方文明的结构性特点是一样的,在西方文明,权力与金钱集中于那些顶级的层级上,而男性满足于在顶级维持他们的地位。不管是男性还是西方文明,都更关心效率而非心理问题,最终使得年轻男性在长大成人的路上,遇到的男性人物非常少。因为男性们志不在此,他们早早便踏上了对顶级阶层进阶的征程。
最终的结果就是:幸运的父亲有可能在直接的权力与金钱方面收获颇丰,但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会获得孩子们对他真正的尊重。更多的父亲们则沦落为一个庸俗的家人,没有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就,同时也失去了获取孩子敬仰的机会。
和母亲相比,父亲确实也很难再提供一些新的滋养给孩子。以提供食物这一点为例。很多时候,男人是比女人更好的厨师,但也仅此而已了,这个更好的厨师是作为餐馆厨师的男人,而不是作为父亲的男人,这只是某种职业能力,而不会像母亲那样,将食物当作一种和孩子沟通的语言,父亲们经常不具备与母亲一样和孩子对话的能力。父亲,似乎一直只能充当母亲养育的助手。就像他一直都不知道在子宫内发生了什么一样,他和孩子,注定只能远远相望,越不过那座山,跨不过那片海。如此,父亲要成为真正的父亲是比母亲成为真正的母亲更难的,真是难为父亲们了。
而母亲有责任去弱化这种困难。因为孩子会把虔诚而依赖的目光投向母亲,它源自母亲生育并照顾了他这一事实,母亲和孩子之间有着天然的链接,无需任何中介。但父亲需要母亲作为中介,来将孩子的目光由母亲引向父亲,即家庭关系中的二元至三元关系的发展过程。孩子经由母亲看向父亲,父亲被母亲引荐到孩子面前,他们因母亲而相识,或者,很多孩子从未与他们的父亲相认,因为父母间的糟糕关系,因为父亲在现实层面从未出现……
但如今,确实有很多母亲拒绝承担这一职责,或是想表达她们对于父亲缺失的愤怒,拒绝再作他们之间的中间人,不再尝试将父亲和孩子联合在一起。
而这种现象在我们的上一代那里并不常见。我记得从小到大,我母亲总会不断强调着父亲的权威性,在我们子女面前表达着她对父亲的尊敬,并经常因为父亲的强势而在我们面前强调他本善良。所以,父亲不需要刻意寻找我们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我们的目光会去追寻父亲的身影,因为母亲一直在中间作着诠释。这就是母亲该起的作用,把孩子和父亲联合在一起,让孩子心里有父亲,让父亲眼里有孩子。
客观点来讲,我母亲那一代人其实有时把父亲当作了吓唬孩子的,有攻击性的代理人,我们和父亲的关系经常是威胁和害怕的关系,母亲是那个发布预警信息的中介,不过这也比现如今的父子间毫无链接要强。就如同,暴力对待的养育永远好于忽视的养育一样,没人理,看不见,无链接,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最后,谢谢两位男性同行让我知道:
其实男性在成为父亲的过程中也要学会去平衡职业发展,这并不是女性独有的困惑;
原来男性背负着文化给予他们的优先权,他们为此也付出了很多;
原来他们在孩子出生时会如此慌张,他们也有通过各种“讨好”,希望母亲能把他们引荐给他们的孩子,他们需要从零开始认识孩子,而不是如母亲那样,从子宫内部就开始了;
有太多父亲成为不了赫克托耳 ,他们无法把孩子举高,他们要承受孩子的嫌弃,英雄主义的幻灭,对于大多数父亲而言,这是必然要经历的。
作为女性,母亲或妻子,我们有责任让父子相见,作为妻子,我们也有责任让丈夫拥有自己的孩子,即使父性在缺失,但总有一些办法让损失不那么惨烈。
图|网络,侵删
【参考文献】
【意】鲁格.肇嘉(Luigi Zoia),父性.张敏,王锦霞,米卫文译.世界图书出版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2018.9.
【希腊】莫奈劳斯.斯蒂芬尼德斯,希腊神话全书(归家记--奥德修斯之旅),张尉帅,赵青译.中国出版集团,中译出版社.
【希腊】莫奈劳斯.斯蒂芬尼德斯,希腊神话全书(人神记--众神与人),屈扬铭,朱桀译.中国出版集团,中译出版社.
【希腊】莫奈劳斯.斯蒂芬尼德斯,希腊神话全书(诸神记--十二主神),李艳萍,刘婷婷,王紫雯译.中国出版集团,中译出版社.
---未完待续---
海之梦心理咨询
让生活悄然变得更好